第五十章 相见却不敢相认

上午十时许，肖林峰拿着一个文件夹从陈慎思参谋长办公室里出来途径司令部大厅时，却见一位佩戴着上尉军衔的女军官和她的两个随从，正向他迎面走来。又由于肖林峰对卢锦秀实在是太熟悉了，卢锦秀的那张艳若桃花的小圆乎脸儿和那一对明亮清澈得仿佛天鹅湖一样的大眼睛，却在肖林峰的目光一接触之际就把卢锦秀认出来了。

卢锦秀从小就受她大哥卢锦程的影响，就不爱红装爱武装，就想做一个军人。可是待她稍稍长大之后，在她意识到自己的性别、尤其是在她见到她大哥的保安团里并无女兵之后，卢锦秀的希望也就不得不悲哀地破灭了。然而谁知，后来有一天，也就是在她十七岁的那一年，她却在跟随她的父亲在省城游玩的时候，却在省城意外地见到了女兵。卢锦秀见到女兵后，不仅大为惊讶，同时却也缠上了她的父亲，并且一定要她父亲帮她想一个办法也能当上一名女兵。

可是卢霖楷却不愿意让卢锦秀去当什么女兵，无疑，当兵也就意味着要上前线要上战场，就会有危险，卢霖楷可舍不得他的这个心尖宝贝去冒那种危险。卢霖楷说：“当什么女兵呀，你要是想风光风光，出出风头，我帮你在政府里找一份差事不就得了，这还不比当兵更风光更出风头吗？”可是卢锦秀却铁了心地一定要当女兵，要穿军装，并且卢锦秀又从小就被家人宠惯了，一向就持宠倔犟，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女兵一般也不会直接上战场杀敌，也多为护士和报务员，卢霖楷拗不过卢锦秀，只得答应了卢锦秀的要求。

不过当女兵无论是当报务员还是当护士，又都需要一定的文化，又都需要通过考试才能录取。而卢锦秀的文化程度却又有限，又一定要报考报务员，竞争还更激烈，也就是文化程度的要求还高一些。不过卢锦秀倒也争气，从此一门心思死啃书本攻克文化关，加之经她父亲卢霖楷的花钱运作，结果卢锦秀却还果然通过了考试和选拔，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南京军校的电讯专业，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报务员。

卢锦秀毕业后，便被分配在京都守备司令部担任了一名报务员。淞沪抗战爆发后，卢锦秀虽然没去前线参战，但在忽然增多的电报往来中，卢锦秀却也因技术超人成绩突出屡受表彰，并且在此期间被一步步擢升为了上尉。南京失守后，卢锦秀又因部队整合被调到了新成立的二十四集团军司令部。如今却又由于谭维藩所部的电讯人员在淞沪会找中几乎损失殆尽，又因为韩德勤送给了谭维藩电台却未配派报务员，如今谭维藩所部又已成了韩德勤的所属部队，部队又将在雉皋征召兵员恢复编制，在这样的情况下，韩德勤也就又给谭维藩陈慎思所部配发了两部电台，同时把卢锦秀包括卢锦秀的两个属下，派到谭维藩的新编独立师来了。

当年卢锦秀跟林曦临分别时，卢锦秀就几乎已经是**了，所以即便是九年多过去了，卢锦秀的容貌却也简直是依然如故，依然是貌美如花。而肖林峰的变化毕竟实在是太大了，已从一个瘦小的半大孩子变成了一个高大威武、英姿飒爽的年轻军官，所以即便是卢锦秀对林曦临那么熟悉，印象那么深刻，一见之下，卢锦秀却也没能认出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军官，居然会是她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林曦临。卢锦秀却也只是在她的目光跟肖林峰的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跟卢锦秀同行的两位随从，当然也都是报务员，也都是女兵，而且都是少尉军衔，并且却也非常年轻漂亮，不过要是跟她们身边的卢锦秀相比，可就明显逊色多了。

军营里忽然来了三个美女，任何男人见了都免不了会多看几眼。可是却又由于肖林峰毕竟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即：如果见到了卢锦秀，就一定要尽量避开，决不相认，因此这时，也就是在肖林峰认出了卢锦秀、在跟卢锦秀的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肖林峰也就立即收回了目光并又迅速地走开了。也正因为肖林峰的这一反常举动，也就导致了卢锦秀日后的关注和一再的思考。

本来，按照卢锦秀的级别，卢锦秀来了，是应该担任这个未来的整编独立师的电讯科科长的，但却由于这个独立师已有一个老资历的电讯科科长，卢锦秀也就只得委屈担任了一个新编独立师的电讯科副科长。

卢锦秀自从来到了谭维藩的司令部担任了这个电讯科的副科长后，也就成了肖林峰的同事，跟肖林峰接触的机会也就多了。又因为上次在大厅里跟肖林峰见面时肖林峰的反常举动，反却让卢锦秀时不时地会想起那一个目光相触的瞬间，这也就让卢锦秀的脑海中产生了一种此人就是林曦临长大后的第六感觉。加之她跟林曦临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林曦临在她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又实在是太深刻了，林曦临的形象和一举一动简直就如斧凿刀刻一样地留在她的心上，这也就使得卢锦秀在再次跟肖林峰相见、又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之后，卢锦秀也就终于认出了这个肖林峰，其实就是当年她倾心所爱的那个林曦临。

不过对此，却又因为肖林峰早已决定：为了他从事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为了执行党组织交给他的潜伏任务，也是为了他的理想和信仰，他目前还不能跟卢锦秀相认。至于以后能不能跟卢锦秀相认，会不会相认，林曦临也还心里没底。不过目前是肯定不能也不会相认，这对林曦临而言却是个原则问题，林曦临不会犹豫和动摇。

然而，也正因为肖林峰一直都跟卢锦秀装不认识，这还就越发地激起了卢锦秀非要查出肖林峰的身份，并要查到肖林峰就是林曦临的证据。为了查清楚肖林峰的身份和就是林曦临的证据，卢锦秀首先是去找他们的参谋长程慎思打探了一下肖林峰的底细。当然，程慎思所说，也就是肖林峰档案里的内容，跟肖林峰说的无疑一致：我们这支部队原驻湘鄂，所以我们这支部队的班底就基本上都是湖北和湖南人，至于肖林峰同志，当然也是湖北人。

不过，尽管程慎思作出了如此明确的答复，卢锦秀却也还是坚信自己的直觉和眼睛，她也还是认为这个肖林峰就是她当年倾心相爱的那个小林子。

其实这么多年来，一开始卢锦秀也没有意识到她对林曦临是一种什么感情，只是觉得她特别喜欢林曦临，她总是想见到和跟林曦临在一起。直到后来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有人给她做媒，她才发现她对其它任何男人都提不起兴趣，林曦临的形象却刀刻斧凿一样地定位在他的心里，这也就使得她的每一次相亲都因无法接受别的男人而告失败，直到这时，卢锦秀才终于意识到，她早已经深深地爱上林曦临了。

其实，每一个人的初恋都是刻骨铭心的，何况，卢锦秀又是那种敢作敢为、敢爱敢恨、不屈不挠、性格执着的女子；更何况，林曦临当年跟她分别时又答应过她，以后一定会跟她联系，以后一定会回来找她。虽然林曦临自从那次跟她在军营后面的河边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并且就连书信也没有给她寄过一封，但是卢锦秀对林曦临的思念却不仅没有因此而减退，而且还反却如同耗干了水分的**一样越烧越旺了，对林曦临的思念反却更加执着了，而且还由爱生恨，又爱又恨了。

卢锦秀并想：她如此深爱着这个小兔崽子，又为林曦临付出了那么多，林曦临却一去就杳无音信，她便觉得林曦临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了。如果眼前这人就是林曦临，现在见了她还不认她，那就太王八蛋了，那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

卢锦秀从外围调查上没能查出肖林峰身份的破绽，没能找到肖林峰就是林曦临的依据，卢锦秀也就决定干脆跟肖林峰短兵相接，直接面对面地侦查一下。这一天，卢锦秀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把肖林峰单独堵在了他的办公室里道：“肖处长，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其实早就认识。”

肖林峰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却也还是表面从容、心却发慌道：“也许吧，你是不是也参加过淞沪抗战，我们在上海见过，不过我却没有印象了。”

“不，比这还早，是在小时候。”

“是吗？小时候我家住在湖北，我可没有来过江苏，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要不，是你早年去过湖北？”

卢锦秀摇摇头勉强笑一笑道：“不，湖北我是没有去过，不过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肖处长并不姓肖，而是姓林，而且肖处长也并非湖北人，而是地地道道的生在江苏长在江苏的江苏人，只不过是在九年前经历过一次人生变故后，才去的湖北。”

肖林峰只能道：“那卢科长的这次直觉可就错了。”

卢锦秀仍然勉为其难地笑一笑道：“错不了，我的直觉从来就没有错过。而且我们不仅早就认识，我们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那卢科长就一定是搞错了，因为在这之前，我就没有来过江苏；而且在我的印象中，以前我就没有见过卢科长。”

肖林峰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流泪，这也就导致了他的每一次辩解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和没有底气，但是他又不能承认自己就是当年的林曦临而暴露身份。而且他现在还没能跟党组织接上关系，他还无法知道和查明卢锦秀的底细，又不知道卢锦秀有没有什么背景，尤其会不会是国民党的军统特务？军统特务那可是**的死敌，就一向以查杀**地下党为己任，跟**从来就是势如水火，故而此时即便肖林峰对卢锦秀有着再多的愧疚之情，他也不能和不敢跟卢锦秀相认。

卢锦秀既然不能从肖林峰的正面突破，她也就想到了使用迂回战术。这时卢锦秀也就又想到了当年她的大哥卢锦程就是依据字迹确认林曦临通共甚至就是**的，这时卢锦秀也就决定也用字迹鉴别的办法，也来鉴定一下这个肖林峰到底是不是当年的林曦临。卢锦秀知道，人的笔风是不能改变的，无论一个人把字写到了什么程度，他的笔风却改变不了。尽管当年肖林峰还小，字也写得比较稚嫩，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九年又大半年了，林曦临的字也写得已是今非昔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既漂亮又流畅了，但却笔风犹在。

卢锦秀要搞到肖林峰的文字笔迹，无疑非常方便，结果卢锦秀在将肖林峰的字体跟当年林曦临的字体进行了一番仔细对照甄别后，卢锦秀也就终于确定：这个肖林峰就是她当年倾心相爱的那个小林子，只不过不知这个小王八蛋出于何因，也许还是因为他是个**，他不肯也不敢承认罢了。

卢锦秀虽然确定了肖林峰就是她当年喜欢的那个小林子，但却又拿不出证据让肖林峰承认，而肖林峰又一直坚持不肯承认，这可就让卢锦秀咬定青山不放松了。卢锦秀心里道：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我还就不信了，你肖林峰既然就是林曦临，你还能不跟你的家人亲人联系见面，你还能不跟老家的亲戚朋友发生关系，一旦让我抓住证据，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然而，肖林峰毕竟已经从事地下工作多年，又是久经各种环境磨炼过来的**人，卢锦秀对他的侦查他也都能觉察出来，并能准时做出相应防备。

不过这样一来，肖林峰也就更加难以离开雉皋去芦湾根据地的九溪村寻找陆一焜、丁溪桥、胡石庵、葛牧云他们了，同样也更加难以去寻找他的妈妈和他的妹妹以及他的未婚妻楚望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