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滚出去

半个月后，谷峰背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不过都不很重。

简单包扎了一下，谷峰连夜飞抵岭东省会中兴市，搭乘火车赶到山城县，再坐班车到达苦水乡。

苦水到谷家峁的班车已经错过。谷峰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往回走。将近三十里的山路，只用了两小时。

到了谷家峁，谷峰远远望见家门口停着几辆车，愣了愣神，随即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两伙人正在僵持。

“丫头，只要你把字签了，条件尽管提。”

一个圆滚滚的光头男子把一张合同放在轮椅上。他后面站着十几个膀子上纹着各种图案的彪形大汉，犹如凶神恶煞。

“老总，家里就这点地。何况这也不是我一家的事情，全村老小几百口人呢。”

轮椅上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扎个小马辫，衣着朴素。她后面也站着几十个人，多数都是老人和女人。

“丫头，只管签你的，其他人不用管。只要签了字，大把的钞票就到手了，还种啥地啊？”

“没了土地，那还叫农民吗？再说要签也得跟村组签，不能跟你们签。”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走到轮椅跟前。

“老东西，这丫头家的地，关你啥事？”光头凶狠的瞪着老人。

“我们都是她的亲人，再说要签大伙都签，要不签谁也不能签，咋能不关我们事？”

“老东西，去年这丫头爷爷死活不签，还到处告状，结果呢？今年你又不签，是不是也想跟着去？”

“我那老哥哥，为了村里的地送上了老命。我也是快入土的人了，想要就拿去，没啥的。”

“嘿，你个老东西，以为我……算了，不跟你计较。丫头，最后再问一遍，签还是不签？”

“老总，不是我不签，而是不能签。要是我签了，爷爷岂不白死了？”姑娘涌出了泪水。

她拿起合同轻轻一撕，再一对折，继续撕扯。直到合同完全成了碎片，她才一扬手。

纸屑纷纷洒洒，犹如天女散花。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老子不客气。给我砸，把院里和屋里全砸了。”光头面露狰狞。

“你敢？”谷锋走进了院子。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听出了大概。

光头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子。院子进来一个黑瘦男子，二十五六岁，一米七八左右，头发短短的，脸颊的棱角犹如刀劈斧削。尤其那双鹰眼，射出阵阵寒意，刺的他浑身发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哥！”

轮椅上的姑娘叫了一声，转动轮椅扑了过来。

“小静，别怕，有哥呢！”谷锋扶住轮椅，摸了摸小马辫，又看了看轮椅。

“嗯！”小静往谷锋跟前靠了靠，像小时候那样，抓着哥衣襟。

“听着，她说不签那就不签，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谷峰面色冷峻。

“小子，你也听着，在山城地面上，没有老子办不成的事。以前看老乡都不容易，所以才等到今天。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没办法了。”光头终于回过神来。

“可惜，今天让你栽了面子，对不住了。”

“小子，知道他是谁吗？”后面一个大汉叫道。

“管他是谁，滚！”谷锋不耐烦了。

“啥？他说啥？”光头转身问道，表情十分夸张。

“大哥，他让咱们滚，哈哈哈……”大汉狂笑着。

“那你告诉我，别人这么羞辱大哥，该咋办？”

“三颗牙，两根指头。”

“那还等啥？办啊！”

“小子，乖乖跪在地上，给大哥磕三个响头，再自断两根指头，或是三颗牙，兴许……啊……”大汉骂骂咧咧走向谷峰，结果话没说完就倒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这这这……这是咋回事？”光头牛眼圆瞪。

其实除了小静，其他人都没看清楚是咋回事。

“吆喝，有两下子啊？”后面出来四条大汉，齐刷刷掏出菜刀，朝谷峰逼了过来。

小静松开哥衣襟，朝涌过来的乡亲们摆了摆手。乡亲们站住了，手中的铁锹锄头并没放下。

亮出了家伙，那就不客气了。谷峰脸色铁青，就在四条大汉扑上来的瞬间纵身一跃，双**叉踢出。

“啪啪啪……”

“啊……啊……”

四条大汉先后倒飞出去，摔在先前那大汉身边，下颚都掉了，地上散落着不少牙齿。

光头看看那几个大汉，再看看谷峰，嘴张的大大的。不过，他还是不太相信，也不甘心，十多个彪形大汉，难道对付不了一个黑瘦小子？

“妈的，统统给老子上，把这小子废了。”

光头话音未落，已不见了谷峰身影，接着后面传来一阵哀嚎。回头一看，那些大汉要么向后飞，要么往前扑，或是腾空而起，瞬间全都横倒，满地打滚。

关键是，谁都没看清对方是咋出手的，自然也无法做出反应。

“好，好身手！”光头拍着巴掌。

“滚！”谷峰厌恶的拍了拍鞋底。

“是是是……我滚！不过，我还是想问好汉一句，难道真的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滚！”

“那就无话可说了，我们走！”光头转身就走。

“让你走了吗？”谷峰抬起头。

都这会了，这家伙还在威胁，得给长长记性。

“咋？”光头站住了，双腿微微颤抖。

“刚才那小子说了，得算数。”

“说……说啥啊？”

“真健忘啊！三个响头，两根手指，三颗牙……”

“好汉，兄弟错了，大大的错了！”光头转过身子，“扑通”跪倒，脑袋重重撞击地面，然后朝谷峰爬了两步，继续撞击地面。

三个响头磕过，光头也到了谷峰跟前，脑门鲜血直流。

谷锋冷冷看着光头，没有动弹。

“好汉，请原谅兄弟！”光头抱拳作揖，随即伏倒，伸手就抱谷峰脚腕，速度极快！

然而，还有更快的。谷峰纵身跃起，躲过光头的搂抱，右脚闪电般的踢出。

“咚……”

光头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像只圆球一样重重摔在地上，又弹了起来，跟地面来了个二次亲密接触。

“能经得住摔打，还行。”谷峰走过去，踩住光头右手，从指缝间拿出**术刀片。

“好汉爷爷，饶命，饶命啊……”光头满嘴鲜血，牙齿掉光了。

“真的想让我知道你是谁吗？”谷峰蹲下身子，手术刀片搁在光头脖颈上。

“不不不……好汉爷爷，我滚，我滚！”

“还来谷家峁吗？”

“不不不……爷爷，今生今世，绝不再踏进谷家峁半步。”

谷峰松开光头，指头微微一动，手术刀片成了几截。

光头挣扎着爬了起来，对谷峰磕了三头，随即躺在地上，朝大门外滚去。

其他大汉顿时明白了，纷纷躺倒，朝大门外面翻滚。

乡亲们瞪大了眼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滚出去”？

“小锋，你可回来了。”老人见那伙人钻进小车跑远了，抓住谷锋双手，老泪纵横。

“小爷，您放心，绝不会再有人逼迫乡亲们签啥合同，也没人敢再来打扰乡亲们。”谷锋替老人擦拭泪水。

“那就好，那就好！”

“小爷，乡亲们，回头我去看你们，好吗？”

“好好！老少爷们，小峰刚回来，让跟小静说会话，先都回去，回去……”老人往外赶着乡亲们。

送走了乡亲们，谷峰抱起轮椅进了屋子。

把轮椅放在地上，谷峰轻轻拿捏小静双腿。可是小静毫无反应，大腿以下没有任何知觉。

“哥，已经这样了，你也不用太难过。”小静拉着谷峰衣袖。

“小静，给哥说说好吗？”谷峰从背包里拿出各种吃的。

“去年暑假，跟爷爷去苦水，路上出了车祸，爷爷当时就没了，我也成了这样。”

“啥车？谁开的？”

“哥，我不想再提，以后慢慢告诉你好吗？”

“那行，咱说说高兴事。”

“哥，还真有高兴事，特别特别的高兴。”

“是吗？快说说，让哥也高兴高兴。”

“哥，我考上大学了。”

“大学？咱们的小静静考上大学了？哎呀……”谷峰激动的搓着双手，比自己考上大学还要高兴。

“你看！”小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信封。

“兴州大学？天呐……”谷峰从信封里取出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的看着，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