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晓静的婚礼2

我捧起她的小脸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笑道：

“我是个不幸的男人，捞起来你两次，却一次也没能给你做人工呼吸。”

“扑哧。”陈晓静禁不住笑了一下，盯着我说，“会有第三次的！”

“唉，其实，我既不是柳下惠，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说，“我只是不想做个伪君子。”

“可如果我愿意做扑火的飞蛾呢？”

“如果我将你的生命从海水里捞起来，却将你扔进情感的漩涡里，岂不是造孽。”我说，“你就像我的小妹，我怎么舍得以最原始的‘爱’去伤害你。”

“哥哥，如果我在那个‘圆、圆’胖妞儿之前出现在你的身边，你会选择我吗？”

我将目光望向天上的圆月。圆月如镜，“桂树”的枝干清晰可辨，却不见嫦娥的身影。

我的妻子李媛媛，是我的初中老师李从庸的女儿。此时此刻，她是不是正仰望着天上的明月，挂念着我？

“你嫂子，确切地说，是丰满。”我说，“你是怎么知道她不会陪我一起来的。”

“直觉。”晓静笑了笑接着道：“当然喽，即便来了，大不了现在陪你洗温泉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盯着陈晓静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这个如春花般即将怒放的女孩子，肆无忌惮地融化在春天的绚烂中，心中没有半分的烦恼，精灵般飞舞在每一朵花丛中，去采撷每一朵想要的芬芳，好去尽情享受生活的美好、好去丰盈未来的记忆。

手机“叮铃”一声响。

晓静直起身子说：“嫂子的短信吧？”

我说：“是。这个号码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发短信而不打电话的只能是你的胖妞儿。”

“好紧张啊！像是被捉奸！”

“哈哈哈，”我大笑道，“短信意味着信任，而不是查岗。所以，下山吧。秀色可餐却不能享用，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啊！”

“天黑了，况且我们都喝了酒。酒驾很不安全的。”陈晓静一瞬间回归为那个小女孩的状态，“不如，我们就住在山上喝酒吧？”

“好啊！但不在这里。”我说，“来时的路上不是有个鱼庄吗？有流水、有竹林。竹笋、腊肉、活鱼、山野菜。”

随着一阵山风掠过，窗外的竹林响起了簌簌的落雨声。陈晓静的肩膀缩了缩，身子如小猫般钻进浴巾里去。

“小心着凉，穿上衣服吧。”我说，“我先回自己房间去了。”

“等等，哥哥。”

“什么？”

“我想问你要一件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你戴的那个石头配饰。”

“这个？一块破石头而已。”我笑道，“虽然它陪我好多年了。”

“怎么？你舍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说罢，我摘下那块黑色的石头，走过去挂在陈晓静的脖子上。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脖子上就挂着这块配饰。”陈晓静说，“它就像是你的名字，永远是你这个人的一部分。”

这块椭圆形的石头配饰通体黢黑，一面刻有鹰形图案，另一面则刻着些神秘的符号。边缘一个小小的孔洞，正适合穿过一根线绳。

黑鹰岭的悬崖上有一个仙人洞，每年春天，洞口都会有大片的桃花盛开。十几岁的时候，在一群毛头小子的斗勇中，我摘到了一支桃花，并偶然得到了这块石配。村里的算命先生说，这是一块神祗丢失的物件，与我有缘，需时时刻刻佩戴着，才可保一生平安。

神祗存在与否我不知道，但在这句话传开后，小伙伴们对配饰引发的并进而转嫁到我身上的敬畏，倒是我喜欢的。

粗粝的黑色石头配饰，与陈晓静雪白的肌肤和圆润的脖颈极不相称。我端详着爱抚着配饰的陈晓静说：“线绳有些旧了，明天给你换一根。”

“不。”陈晓静把玩着配饰微笑道。

我的心又是痛了一下，一股原始的冲动唆使我将她拥入怀里。但隔壁露台传来的孩子们戏水的笑声唤醒了我。我起身穿上浴袍，径直向门口走去。一瞬间的迟疑，终还是打开门离开了陈晓静的房间。

山里的天气阴晴不定的，一会儿是皓月当空，一会儿是噼里啪啦的骤雨，又一会儿功夫乌云散去，只飘逸着几缕烟云，慵懒地抛洒下几颗雨滴，在湖面山画着规整的圆。

挂满长廊的红灯笼的倒影，随着这波动的水纹缓缓漾动着，家一般的暖意登时让春夜的清凉变得温暖了起来。轻松的音乐更是涤除了尘世的烦恼，让人宁愿睡在这片刻的宁静中不再醒来。

紫铜火锅翻滚着奶白的高汤。高山流水滋养的鱼片儿，宣纸般雪白透明。夹起一片放入火锅轻轻一搅，口感刚刚好。配以店家自己调配的蘸料，鱼的香甜和山野的浓烈完美结合；陈年的腊肉，肥肉已呈琥珀般的淡黄色。腊肉特有的熏香与竹笋的清淡水**融，油而不腻；小河虾并不小。活虾腌渍，不需要太多的调料，更多保留是河鲜的甜美；一碟小葱土鸡蛋、一碟素炒山野菜。

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短袖，一条披肩。此时的陈晓静，又回归为那个清纯的大学生。虽然，她眉眼间的女人味道已然如阳春的花朵般迫不及待地怒放着。

酒是陈年的老酒，醇香却不觉浓烈。

美酒释放了一切的精神枷锁。历经了方才的**洪流的冲击，那些一直都若隐若现存在着的**，反倒回归了清澈的本质。

老酒虽然甘冽，却酒劲十足。几杯过后，陈晓静已是面颊绯红，红得像初升的朝阳。眼神迷离间，嘴角却挂着傻傻的笑。

“这样的竹林、平湖、这样的小雨，一直都是我向往的。”我说，“但我从来不敢想象，能有一个女孩子陪着我在这样的美景中饮酒。”

“大海也是我向往的啊，所以我才会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读书。”

“我们都得到了自己向往的一切，是不是？老天爷真好啊！”

“老天爷不好。他打开了世界的一扇门，让你看到了可望不可即的美景，却又关上了。”

陈晓静说罢喝了一大口酒。

“有的时候，”我顿了顿说，“能够欣赏到彩虹的美，便是幸事了。”

“是啊，道理我懂。”陈晓静盯着我说，“但生活更多的是感性的，而不是理性的对吧。”

“一个女孩子太聪明可不是好事儿。”我笑道，“男人们都喜欢傻姑娘。”

“男人们都喜欢装傻的姑娘。”

“好吧，聪明的傻姑娘。”我说，“告诉我，你是怎么选到这一处好山的？”

“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的啊！”

陈晓静突然变回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眉眼间带着兴奋说道：“我小时候是姥姥带大的，在这道水坝修成之前，山涧中是四季的流水。我可是听着流水的声音长大的哟！”

“后来呢？”

“后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喽！老房子拆迁了，姥姥也走了。”

“那姥爷呢？”

“姥爷？我对姥爷一点印象没有，除了知道他是在刚解放后北方的那场战争（斟酌下）中牺牲的。”

“北方的战争？所以你选择了去北方上学…”我说，“河流、大海，南方、北方…”

“有千里之缘，却又有缘无分。”晓静叹道，“如果你再丑那么一点点、坏一点点、无趣一点点，我就不会那么失落了。”

“你看到的我，只是我的一面，也许我比你想的更坏、更蠢！”

“我看到的就属于我了。”陈晓静痴笑道，“你是什么样的，我的心就是什么样的。”

我的心狠狠顿了一下，望向湖面许久，扭头向店家喊道：“老板，换大杯子，换扎啤！”

“你是想把文戏变成武戏吗？哈哈哈！”陈晓静笑道，“这座山上没有老虎，只有母老虎、不会吃人的母老虎。”

“你…你这个小坏蛋…”

“我不是小坏蛋，你才像个傻小子。”陈晓静咯咯笑道，“哥哥，如果那个胖妞儿实在生不出孩子，我给你生个孩子好吗？生一个和你一样的男孩子！”

“你喝醉了。”

酒劲儿上涌，陈晓静的话缥缈得像是从遥远的山外传来的。贴身的短袖勾勒着陈晓静丰腴的身材，那款跟随我了多年的石头，战利品般挂在陈晓静的脖子上。我盯着那块刻意被放在扣子外面的石头看。此时的它，如同一位千年的的老者，缄默着回应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