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堂

那两只帆船上装着三口黑漆棺材——一口装着李鬼的尸体，一口装着娘娘的尸骨，第三口装的是一只铁牛。

为了节省时间，铁牛没有按照原计划做的那么大。它的两只牛角上，挂着四十年前李鬼写给李二狗的字幅——忠君孝母当数介子，爱国忧民最仰屈原。

风很大，又是顺风顺水，帆船用不着摇橹和划桨，快速地原路驶向大李庄。

一路上，李以文和李小丫看着李以金留下来的那些写在宣纸或者火纸上的散曲和诗文。

“宣纸上的散曲都是的舅爹最为满意的，火纸上的大多数被他用掉了，留下来的那些，是他实在舍不得毁掉的。”李小丫道。

“这首真好！”李以文拿起一张火纸称赞道。

“我唱给您听！”李小丫清清嗓子唱道，“耕砚轩，山水前，小街边，竹雨松风情趣添。宋词唐诗小曲填，得妙句，自欢颜，友朋呼，微疯颠。”

……

安葬了李鬼、娘娘和李世高的衣冠和铁牛，李以文宣布把鬼庄的土匪改名为太平天国李家军。

他让李以武担任督军，帮助李德钢训练队伍。这支队伍的具体目标是争取海州府官兵起义并且归顺太平天国。

李以文自己带着原来的人马回到了江南，只是李以武留了下来，换成了李小丫在李以文身边。

不过，李小丫并不是做李以文的副手，而是妻子。这是李鬼在临终前答应过李小丫的事情，因此，李以文没有再拒绝李小丫以身相许的愿望。

想着自己已经心归上帝和太平天国，还有留在金田村的妻儿，李德钢心中泛起隐隐的痛楚，但这是祖父的临终遗言，是他无法抗拒的。

回到江南，李以文继续一门心思地发展工商业。他要让江南数城百货云屯，流民雨集，盛于未乱之时。

凡做生意没有本钱的商贾，皆可写呈子请领本钱，货物售卖后，缴还本钱七成，留三成继续周转。

从早到晚忙了一天，临睡前有了李小丫帮着搓澡、洗脚，李以文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服和惬意。

李小丫已经知道了李以文不少的身世，尤其是李以文从小就十分聪颖好学，短短两年就把《百家姓》、《千家诗》和《弟子规》等熟记于心。

十岁那年，李以文不得不回来帮助父亲干活养家，可是，年幼体弱的他，也干不了多少重活。

后来，有幸在舅父的帮助下，李以文一边在村塾帮工混口饭吃，一边夜以继日地刻苦自学。

李以文有挑灯夜读的习惯，李小丫便在他躺进被窝里之前，早早准备好他要阅读的诗文。

最近这些天，李以文对李以金的散曲特别感兴趣，常常是搂着李小丫，在她轻柔美妙的的低吟浅唱中安然入睡。

这样温馨和惬意的日子，李以文感到十分满足，也常常让他回忆起过去的岁月，心中百感交集。

李小丫的生活理念和人生追求，渐渐地让李以文思考、接受：

人生的美好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好比鲜花，有怒放之时，也有调零之时。

正所谓青春易逝，华年易老。如不及时行乐，到老时则悔之晚矣！那时再想找回失去的岁月，怕是无回天之力。

再说，连年的战乱，让天下百姓感到，家庭就是人间天堂。

想想自己年少时，为了追求死后能够进天堂的信仰，曾经那样冷淡自己的发妻，使她得不到人世间应有的温暖。

为了现世的老百姓，他跋山涉水、出生入死帮助天王建立太平盛世，可他自己却无情地抛下了发妻和两岁的龙凤胎孩儿。

这样想着，李以文常常感到愧疚和悔恨。自己虽然问心无愧，对得起天王和天下人，却对不起韦山茶。

为了不让李小丫成为第二个韦山茶，李以文不想让他在自己居无定所的时候怀孕生子，尽量在她可能怀孕的日子回避她。

关于那些怀孕的常识，十六岁的李小丫一点都不知道，连李以文的那些道听途说得来的经验也没有。

不过，李小丫是幸福的，对她来说，只要能够跟李以文相濡以沫，那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