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生命尽头的欣慰

李以文指着李以武道：“他叫李以武，是我的亲弟弟，也是您的亲孙子。

您快下令给他松绑，给我们所有人松绑！还有，你赶快再把我们送回大李庄！

我大大去年被清军抓去杀害了，尸体被抛到长江里。我这次来大李庄，是奉天王之命替我大大在老家铸造一个大铁牛。”

“你说什么？二狗他也……”李鬼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嘴巴有点变歪了。

被李鬼长期雇在鬼庄的大夫，这几年已经是不离他的身边。他给李鬼又是扎针又是放血地忙了一阵。

“老人家是中风了，以后只能安享晚年了。有什么事情抓紧交待吧，恐怕以后说话会越来越不清楚的。”大夫道。

李鬼艰难地抬起胳膊指着李以文对李德钢道：“德钢，他、他是你的亲叔伯大哥，还有你、你的二哥。”

“我都知道了。您有什么吩咐？”李德钢道。

“你父亲和你伯、伯父以金，他们都、都不愿意接过我手下的兄弟。我只有把希望放、放在你、你身上。

我、我知道，你也不太愿意接、接班，你还太、太年轻。得祖宗保佑，你两位哥哥来帮、帮你了。

从现在起，你以文大哥就、就是这里大当家的。一切听他的。

还有，李小丫喜、喜欢的是你大、大哥，不是你。以文，你、你应该叫、叫德文。不过，这个随、随你。

我同、同意这门亲、亲事，我、我……为你们祝……福……”李鬼道。

“我的亲爹爹呀，”李德钢道，“是您亲口把小丫许给我做压寨夫人的啊！”

“你、你还好意思这、这样说！”李鬼道，“你大、大哥在你之前定、定了亲。

再、再说，小丫跳、跳河的时候，你下、下去没有？可是……”

“祖父大人在上，”李以文拱手道，“请宽恕孙儿皈依了上帝，不能给您老人家下跪。

我们兄弟俩听您的，把以字改成德字。不过，怕是别人都习惯了李以文。还有，我已经跟随了太平天国的天王……”

“什么？太平……”李鬼突然来了不少的精神，眼睛睁大了不少，闪出一道亮光，但却未能说出“天国”两个字来。

大夫把扎在李鬼头上、脖颈和脸上的十几根银针轮流着不停地抖动，又用艾条在银针上熏烤。

“是太平天国。”李以文连忙道，然后又一字一顿道，“太、平、天、国。”

“好啊！”李鬼此刻说话十分艰难，声音不大，也不清楚，但却显出了精神，“太、太平天……国！”

“是太平天国，爹爹！”李以文流着泪道。

“好，是、是反抗清、清的，太……太好了！咱、咱也是想、想这样干、干的。

你干、干脆把鬼、鬼庄的穷苦……兄……兄弟们都、都带上，我、我就……就……死而无……无憾，

落叶……归根……把我……还有娘娘……葬在、在……大李……”

李鬼嘴巴张大了，但却没能说出大李庄的庄字。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些许安详的微笑，脑袋慢慢地歪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