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街头歌女

背着李以文的大白马，似乎在踏着歌声的节奏，慢悠悠地向着歌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望见了歌女的身影，李以文忽然想起了自己夜里做的噩梦。

自从参加太平军十一年来，李以文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梦见血肉纷飞的厮杀，但梦见一个美丽的歌女还是第一次。

更加让他惊奇和疑惑不解的事情，是眼前真的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漂亮姑娘——

皂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小嘴儿，还有那雪白如玉的肌肤、玲珑的曲线……

李以文下了马，走到唱歌女子的身边问：“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女子刚好唱完一曲，仰头望着李以文，然后，她的脸上慢慢有了笑容，就像绽开的花朵。

等到李以文又问了一遍，女子才作答：“陈家港。不过，我们一直住在舅奶家。”

虽然李以文跟着父母学了一些家乡话，但乍回到家乡，交流起来还不是特别容易。

“哦，张家港！”李以文把“陈”误听成了“张”，“难怪你刚才唱了江南小调。”

“军官大老爷，”女子道，“不是张家港，是陈家港。我大大倒是姓张。我有大名字，叫李小丫。”

“李小丫？这还是像小名字呀！还有，你大大姓张，你怎么姓李呢？”李以武微笑着问。

“小丫既是小名字、又是大名字。”李小丫道，“是我舅爹给我起的，他可是大李庄唯一的秀才呢！”

见李以文还在望着自己，李小丫马上回忆起他的问题：“哦，我大大是倒插门女婿，我舅爹姓李，我就姓李了。”

“哦，我也姓李。大李庄是我老家。我想知道你怎么会唱江南小调的？”李以文道。

“您姓李，就是我的舅舅。”李小丫腼腆地笑了，“舅舅老爷，我们一家三口是走江湖唱戏的。

听说江南来了大好人李忠王，我们这两年一直在江南唱戏。这歌是我春天在江南学的。”

“哦，是唱戏的。难怪嘴巴这样甜，记性这么好！还有，你为什么要在头上插上草？”李以武夸奖道。

李小丫脸上的微笑慢慢收起，换成了满面忧愁：“十天前，我们从江南回家过团圆节。过了江，我大大开始拉肚子。

我们花光了钱，大夫都没有治好我大大。大夫说，我大大的病会传染人，让我们把大大的尸体在当地埋了。”

“这么热的天气，这么远的路，这是应该的。”李以文点着头附和道。

李小丫接着说：“没想到，前天我妈妈也拉肚子，上呕下泄的，到街上的大夫家看了。

街东头的王大夫给她扎针，又开了一剂药。妈妈回家熬了药，喝了，可是妈妈的病一点没见到好转。

昨天，舅奶也拉肚子了。我舅爹是瘸子，舅爹和舅奶人都老了，也没有钱看病。

今天早上，妈妈说自己快要不行了，叫我赶紧离开家，走得远远的。”

“哥，”李以武拉住李以文道，“你知道的，这女小鬏得的是霍乱，你得离她远点！”

“是啊，忠王。”李以文的卫兵关二龙扯了扯他的衣角，“咱们赶快离开这儿吧！”

“住口！”李以文道，“**，你听到没有，她舅爹姓李，是我们的本家呢！

既然是一家人，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果不救，那岂不是要传染更多的人吗？你忘了我们来江北最主要的事情吗？”

“这……”李以武想说什么，可没有想起来话语。

“你去找个药铺子，花钱把大夫带上，多带些治拉肚的药，让她一家人都服上。你现在就去！”李以文道。

“好的。”李以武应道，欲转身离开，又突然停下脚步，调头问，“药铺子在哪？”

“在街西头，靠杂货店边上。我带你去！”李小丫说着起身欲离开。

“不用你带路。”李以武连忙道，“我想起来了，刚才好像看见一家杂货店。”

“小丫，”李以文拉住李小丫道，“我们就在这等，大夫和药马上就会到，然后我们一起去你舅奶家。”

李小丫拿下插在头上的芦苇草，跪在李以文的脚下流着泪道：“谢谢大恩人！我愿意给您做丫头，为奴为妾都行。”

“你不能这样。”李以文拉起李小丫道，“我们都姓李，是一家人啊！快快起身！”

“老爷，”李小丫道，“我本来是应该姓张的。您收下我，我就应该继续姓李了。

今天天一亮，我就出来卖唱，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挣到多少钱。

我只好插草为标，愿意卖自身为奴，只要有人肯为我妈妈和舅奶出钱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