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首歪诗

只见他眯缝着双眼，一脸醉意，手里还提着一个酒瓶子，脚步蹒跚，摇摇晃晃。

老和尚好像压根儿就没看到院子里有人，他喝一口酒，拖声拉调的吟唱起来——

山是山，

坎是坎，

坎上狗尾赛牡丹。

风在西，

雨在东，

雨中无闻惊雷声。

日刺眼，

月无光，

月亮衔在狗嘴上。

唱完了，再喝一口酒，便绕过庙宇，走进了院落最东北角的两间屋子里，砰一声掩了门。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高大炮转过身来，撇撇嘴说：“这疯和尚，唱了些啥呀？鬼里鬼气，云山雾罩的。”

韩振宇呆着脸，稍加思索，说：“咱不懂，他有他的天地，他有他的胸襟，不是谁都能领悟的。不管他，还是说说案子吧。”

高汉民叹息一声，说：“我他妈的也真够背的，刚出门就遭了黑手，可又觉得蹊跷，刚刚走出宾馆没几步远，前前后后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听到一阵风吹竹叶的唰唰声，就晕过去了。”

“你有没有留意路边有交通工具？”

“你说停没停车？”

“包括摩托车、三轮车之类的。”

“没有。”

“你确定？”

“那个时间段里，连路上行驶的车都很少，我本来想穿到对过，到公交站牌下等车。”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向头儿汇报情况，一听你老高报销了，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是啊，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阎罗殿，可阎王爷不要，又给退了回来。”高汉民苦笑着，紧接着说，“头儿也去过医院，我没见着，老婆告诉我的，那时候我还迷糊着呢。”

韩振宇看了看高汉民，问：“老高，依你的判断，这是突发事件？还是早有预谋？”

高汉民说：“现在看，应该是早有预谋。”

“为什么？”

“我醒过来后，急着去找那本小册子，可摸遍了所有的口袋，也没找着。我清清楚楚记得是跟钱包放在一起的，放在了上衣口袋里，结果钱包还在，并且里面的钱分文没少。”

“你是说，他们是冲着那本小册子来的？”

“是啊，一般的人要那个干嘛？也就是说，只有知道那东西有价值的人才敢于铤而走险。”

韩振宇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高汉民接着说：“这样以来，就说明那个小册子里面有大文章，所以说我罪过大了去了，丢失了重要物证。”

“老高，也许那不仅仅是物证。”韩振宇起身，望着虚渺的远方城市，目光深邃。

“哪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直觉。”

高大炮低下头，唉声不断。

韩振宇安抚他说：“行了，你也用不着弄出那个熊样来。本来也怪不得你，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防不胜防啊！”

“总归还是我考虑不周，防范不足。”

韩振宇坐下来，拍了拍高汉民的肩头，说道：“老高，我很少夸你，但这次该破个例了，感觉你现在终于有脑子了。”

“我啥时没脑子呀？”

“至少知道分析判断问题了。”

“此话怎讲？”

“如果你按照第一方案做呢？会是什么结果？”

“你的意思是让小周去送东西？”

“其实吧，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直观上觉得还是自己跑一趟更妥当，也许换了她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高汉民依然垂着个脑袋，对自己不依不饶。

“我告诉你吧，这种直觉很难得，有些特殊的情况下，脑海中直接冒出来的想法，反倒比反复推敲出的更可靠。”

“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说，直觉往往很准确。”

高汉民笑了笑，没说话。

韩振宇说：“老高，我考考你，看看你的判断能力是不是真的提高了。”

“你是不是又想捉弄我。”

“捉弄你干嘛呀？先说这起宾馆遗尸案吧，随便发挥自己的见解，哥们聊天式的，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高汉民稍加沉吟，说：“接到报案后，我也跟着去了现场，有人说这是移尸过来的，可我感觉那个房间就是案发现场。”

“可房间里的东西井井有条，纹丝不乱，半点都没有打斗的痕迹，怎么会是杀人现场呢？”

“我觉得吧，宾馆本来就是个人比较多的地方，那么大一个尸体搬来弄去的多费劲？再说了，也没有必要藏在宾馆里头呀，除非凶手是个傻子。”

“说，接着说。”韩振宇点了点头。

“但是，这起命案的确有些反常，有很多的疑点。”

“是，疑点重重。”

“当我们赶到案发现场时，床垫子已经被拆翻了，那具女尸就躺在下面。打眼一看，我竟然产生了错觉，以为那个女人没有死，而是和衣而卧睡着了。看上去很安逸，面部虽然苍白了些，但并不见死人的那种土灰色，并且衣着整齐，纹丝不乱。我当时还走过去问尸检员小丁人是不是还活着，小丁摇了摇头，说没了我才知道是真的完事了。”

韩振宇插话道：“现场有没有特殊的气味和残留物？”

“你不是也去现场了吗？还要问我。”高汉民望了韩振宇一眼。

韩振宇说：“我过去的时候，现场勘检已经结束了，基本清理得差不多了。主要是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没有，没啥特别的味道，我跟李成才仔仔细细找了几遍，没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韩振宇思索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女人竟然成了孤魂野鬼，现在线索干干净净，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那家宾馆的安全意识太差了，连住宿登记都糊弄，那个假身份证照样能住进去。”高汉民有点愤愤然。

“我问过他们经理，为什么不用身份证真伪验证系统，你知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正巧那天坏掉了，问他怎么坏掉的，他说电源线路短路起火了，线路被烧了个一塌糊涂，有些设备也损坏了。”

“巧合吗？会不会是人为造成的，目的就是为了销毁证据。”

“我昨天传了那个经理，看他那个熊样吧，一个大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说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光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死尸，还鬼使神差的起了一把火，简直背透了，生意都没法做了。看上去真的不像他干的，至少没有那个胆量，不过也没彻底排除对他的怀疑，专案组正在跟进中。”

高汉民问道：“尸体解剖勘验结果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