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花20、

大白天，风雪已经停歇，还有阳光照耀，如此状态下还能刻意隐藏行踪不被发现，作恶之后更能神不知鬼不觉，着实让人惊愕和后怕。可是细细想来又很难让人信服：整个庄园里，目前仅仅只有师子涵、张千户两人，而且他俩也并非武林中一等一的绝世高手，那些躲躲闪闪的对手原本用不着小心翼翼就完全可以索取两人的性命。

两人依旧在庄园里漫步，不时进出各种房间查看有无人员藏匿其中。然而，就连雪地上也不曾留下丝毫痕迹，难道那些对手，真的可以漂浮行走在空气中，从而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鸟飞过山前还要留个影，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着实匪夷所思也！

午时过后，师子涵来到庄园大门口。远处有几个人影向庄园行进。起初张千户还有几分惊讶，但师子涵说道：“这些人是我庄园多年来的雇工，我让他们在今天下午赶来，将庄园里能用的上的东西统统搬走，天黑之后，庄园将不复存在。”

“天黑之后庄园将不复存在？”这句话在张千户脑海里打了个大大疑问。

那些人来到庄园门前。因为寒冷的缘故，这一行十多人均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几乎分不清楚男女。他们带着牛车、手推车、挑筐、背篓等工具。

看见师子涵准时在门口迎接，一位身材较为高大的男子走上前来说道：“师员外，我等虽然按照您的要求如约前来，但真的要按照您的要求搬空庄园里所有的物品，还是觉得将信将疑。”

“何老大，你在我庄园里做事有十多年时间吧？什么时候看见我说话不算话？废话少说，赶紧动手搬东西。奥，你们把马厩里已经杀死的马先带走，这大冬天的，吃马肉是不错的享受。还有，我的药房和那间你知道的厢房，不要进去，除此而外，把所有房舍拆掉搬走都可以。只不过时间有限，只有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天黑之后不管剩多少东西，都必须走人，停止所有搬运行动，否则，恐有大难临头。另外，你们来的人太少，赶紧回去两个人传话，来几百千百号人最好，否则搬不走多少东西太过遗憾。”师子涵说道。

这番说辞，显然来的人已经听懂，当即有三人分别扛起两条马腿，沿着来时的路飞奔着去传递信息。其余人将两匹马剩余的部分，装上牛车、推车。还在师子涵的授意下，在一间屋里里搬走部分布匹，衣物等。这行人已经最大限度的把力所能及的负荷发挥到极限，但也仅仅拿走庄园物品的冰山一角。

不大一会儿，数百名男女老幼组成的运输队伍出现在师子涵的庄园里。经营多年，庄园里各种物品当然不在少数。首先是几个大粮仓，里面储存的粮食，就够这些人忙乎大半天的。前来拾便宜的人里面，也有精于算计者，他们不去哄抢粮食，而是在各个房间里搜罗坛坛罐罐、古玩字画等值钱物品。

师子涵与张千户站在阁楼上，观望着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庄园，心中的想法不尽相同。张千户说道：“师太医，这可是您以及您祖上多年积累的家当，就此千金散尽，实在是让人惊讶和甚感可惜呀！”

“千户大人不必替我惋惜。身外之物，无所谓。需要的时候他们都是不可或缺，不需要的时候，统统都是累赘。自我朝洪武皇帝开国以来，基层百姓的日子实际上并不好过，我师家在此经营多年，人力上均靠附近村民支撑，他们辛苦一年，往往一家人的温饱都难以解决，而独我师家可谓锦衣玉食，地位尊崇。今逢此变故，就让他们来拾点便宜，也算是我师家最后积德行善。”师子涵说道。

晚饭时间，依然是师子涵亲自下厨，做好一桌丰盛的酒菜。原本有村民想来帮忙的，但师子涵让他们不要耽误时间，尽可能去拿更多的东西回家。

冬季的黄昏来的比较早。搬运东西的村民们也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冲刺。师子涵似乎兴致勃勃，将庄园里各处的灯笼都点亮。预定时间后延一个时辰，村民总算将能搬走的东西大半搬走。不少村民甚至要求明天继续来搬。被师子涵婉拒。当然，让村民们完全撤离庄园，师子涵很是费了一番口舌。将最后一波搬运着物品的村民送出庄园大门，师子涵方才长舒一口气。

经过几个时辰折腾过后的庄园，有几分凌乱。数盏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地面以及各处的残雪，增加着落败和凄凉。真奇怪，昨天还好好的人气旺盛的庄园，短时间就给人以完全不同的视觉冲击。

在村民搬运物品的混乱中，如果有人混进来趁机下手或者捣乱，有很大的几率得手，然而对手却出奇的安静，并没有制造丝毫的混乱。显然，他们有足够的耐心。而且，他们的目的，也并非仅仅取项上人头那么简单。

师子涵、张千户几乎已经完全摸透那些不知名对手的套路，所以，不在诚惶诚恐，刻意提防。他俩在吃饭的那个房间里貌似悠闲的品茗。直到室内室外的灯笼次第熄灭，师子涵方才起身，黑暗里拱拱手对张千户说道：“千户大人，抱歉，咱们现在该离开了。”

“悉听尊便。”张千户回答道。

两人来到室外。望望天空，星辉灿烂，月影西斜。看看地上，残雪折射出森森寒气。

师子涵手里拿着一盏麻油灯。他撇开张千户数步远，在厨房后面的柴火垛前驻足，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将手中的麻油灯轻轻抛向事先准备好的易燃干柴草。一瞬间，那些干柴草便在麻油的助燃下，呼腾着燃烧起来。不大一会儿时间，熊熊大火就成了燎原之势，厨房以及连接着的房屋，次第燃烧起来。不仅如此，另有多处相隔较远，独立着的房舍，也被师子涵如法炮制，逐一点燃。

惊讶，愕然，惋惜，张千户不住地摇头叹息。然而又不能劝阻，甚至连安慰的话语都没有。

整个院落火光冲天之际，师子涵方才带着张千户进入正门前的那栋小楼里。此刻，这是唯一未被点燃的建筑物，但四面八方的火势正在逐渐逼近，付之一炬也无需几多时间。

尽管不知道师子涵最后一刻想要干嘛，但张千户还是跟着进入小楼里。他心里估摸着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师子涵也不至于拉个陪葬的一块儿自焚。

两人迈着沉重的步履来到小楼的二楼。凭窗眺望四周，火焰伴随着浓烟，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合气味，呛的人几乎喘不过起来。及其寒冷的夜暂时得已缓解，而且还被热浪炙烤的有汗流浃背的感觉。

张千户不敢看师子涵的眼神，他目所能及地注视着浓烟火焰中是否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比如一把大火会让那些隐藏的对手现行。然而过度混乱的燃烧场面严重影响着视线，以及判断力，什么也不曾发现。

师子涵在不大的阁楼空间里来回踱着步子。阁楼室内四壁上，挂着不少诗书画作，师子涵似乎做着最后的欣赏和回顾。待会儿付之一炬无可避免。而且也已经有心理准备。因此他也不曾惋惜，叹息。

火势借着风势，已经将这栋小楼的外面包裹，置身其中的张千户身体微微抖动，心里变得不踏实起来，已经到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难得师子涵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即便如此，他依然认定师子涵不可能选择玉石俱焚。最后的一刻，他肯定有别的招数或者路数。所以，他硬着头皮坚守。

当整个阁楼也被火焰包围的近乎密不透风的时候，师子涵总算从满满的回忆落寞中醒悟过来，他说道：“抱歉！千户大人，赶紧随我下楼。”

两人颇有几分狼狈地沿着已经微微着火的楼梯下到一楼，然后推开隐蔽门，梅开二度进入昨晚走过的地道里。尽管地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昨晚走过一遭，地道的高度宽度心里有数，脚下的路面也很平坦，所以**前进也不很费力。或许是地面的火势太猛，地道里也有些热烘烘的感觉，比昨晚舒服多了。

漆黑，没有参照物，走的也很缓慢。走到地道的尽头又将何去何从？张千户想的很多很多，同时也暗自埋怨这趟公差简直晦气至极。但与此同时，老谋深算的他还是每往前走一步，就心里默默记着算。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对于任何事情都不得不认真对待，防患于未然。

两人一直摸黑缓慢走着，师子涵始终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而张千户心里默数着的步数，则已经超过昨晚走的总步数，而且昨晚走到最后是缓行的上行路子，今晚则一直是平行的，难道这地道另有古怪？果真如此，那这异常狡猾又城府极深的师子涵，显然还留有不止一处后手。

继续前行，而且是左拐右拐，地面路径变的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张千户凭着计数步数判断，这一阵所走的距离，近乎昨晚两倍，所耗费的时间也同样如此。有所不同的是地道内的温度不在是寒冷的，而是暖烘烘的，使人微微出汗的那种。根据脚底下的步骤判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所走的路程已有很远，应该早就走出庄园的势力范围。然而，师子涵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两人依然在漆黑中**行走。

张千户已然是口干舌燥，心中也有几分焦灼。走在前面的师子涵似乎感觉到同伴的窘状，开口说道：“千户大人，稍安勿躁！咱们再走几步路，就可以坐下歇息。”

“师太医过虑也，走这点路不过小菜一碟。”张千户说道。

师子涵果然没有食言，继续行走没有几步路，前面的空间似乎变得大起来。师子涵说道：“千户人人请留步，我把灯火上起来。”

师子涵在黑暗中摸索一阵，两盏灯依次被点亮。在黑暗中摸索许久，张千户的眼睛一时间还不适应。闭眼、睁开，循环几次，他才完全看清楚眼前环境。只见此时已置身在一处周边丈余宽、高的空间里。四壁和地面被装饰过，略显雍容华贵。还有几样桌椅等陈设。

“千户大人，请坐下休息片刻。”师子涵说道。

还没有闹明白怎么回事，来时的地道已经被无声息的封堵住。既来之则安之。张千户在有软垫的一把椅子上落座。他有意无意用手在椅子前面的桌案上擦拭，发现几近一尘不染。难道，这个地下暗室经常有人来打扫？

张千户用鼻孔嗅嗅，完全没有地道里那浓浓的霉味儿。难道，这个地下暗室是通风的？可也没有看出来哪里有通风透气孔。而且四壁均是异常光滑看不出来任何缝隙。

师子涵或许看出张千户的疑惑，慢悠悠地解释说：“千户大人休要觉得好奇，此乃多年前为预防不测特意布的局，里面各种物资准备齐全，就是三五十人在下面藏匿一两个月，也有足够的吃喝。昨晚没有带你来此处，因为有别的考虑，抱歉，还希望谅解。”

“如此甚好呀！真未曾料到这庄园下面还别有洞天。那么斗胆问下，先皇让您祖上接力保存的重要物品，也在这下面吗？”张千户问道。

“先皇托付的重要物品，岂能放在这不见天日之处？果真如此，那就负先皇之托也。其实老朽知道，千户大人此行，正是为这先皇之托。只是实不相瞒，那对于江山社稷极为重要的物品，从托付到我祖上那辈人起，就不在这庄园里。”师子涵说道。

张千户心中咯噔一下，心说此次要想取回那先皇留下的圣物，看来还的另费些周折。不过好在并非下的死命令，而且也不易公开，即便此行难以完成任务，也不至于被过多追责。

“如此说来，师太医及其祖上，真是对先皇、我皇忠心耿耿哪。只要物品安在，放在何处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师太医您和家人安在就是最大的福气。”张千户说道。

“千户大人无需多说客气话。咱们在此处要休息几个时辰。您要是饿了困了，我马上准备床铺和吃喝。如果不想睡觉也不想吃喝，那就闭目养神一会儿吧。我可是要到上面去看看庄园燃烧的怎么样了，以及咱们的对手会不会在一片灰烬的庄园里搜罗折腾。”师子涵说道。

张千户分明听的很清楚，师子涵的意思是要独自到地道上面去看看庄园被焚毁的情况，丝毫也没有带他上去的意思。曾经共事多年，接触良多，张千户知道师子涵的性格是喜欢独来独往，而且按照朝廷历来的训斥，不关自己的事情绝对不可刻意打听无端猜疑，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既如此，那就烦请师太医给我一壶酒，一点小菜，一张床，如何？”张千户说道。

“没有问题。您请稍坐。我马上给您备好。”师子涵说道。

只见师子涵从一侧看似异常光滑没有任何缝隙的墙壁上伸出手来，也不知道触动哪个开关，一扇门便瞬间开启。师子涵进去，消失片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较大的托盘。他走到张千户面前，将托盘里的酒，花生米，牛肉，放在桌上，然后摆摆手说：“千户大人请慢用，我这就去也。如果等我不及，您可以用力推推西方那墙壁，有扇门打开之后里面是间简单的卧室，您进去休息即可。另外，还给你预备有灯油，蜡烛，如果我出去的时间长，您可自行续上灯油或者点燃蜡烛。”

张千户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也在暗自观察：如果这是相对比较密封的地道，那么灯油产生的烟雾，很快就会在地道里弥漫，并污染空气让人难受，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油灯产生的烟雾从看不见的缝隙排出去了。

“师太医，您要注意自身安危，多多保重。我就不客气啦，先吃饱喝足再说。”张千户说道。

师子涵冲着张千户拱拱手，然后转身，从刚才取食物的那个门里进去，门很快关上。一瞬间，这地道便显得有几分阴森、古怪来。

张千户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吃喝少许，张千户的好奇心随即涌上心头。他起身来到师子涵消失的墙壁前，身手去推，一直用到几乎八成力道，师子涵进出的那门此刻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任凭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他颇为纳闷，也有几分着急起来。他转身来到师子涵给指定的卧室墙壁前，身手略微一推，一扇门很简单就被打开。

张千户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完完整整被隐藏在墙壁后面的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