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入万山圈子里18

一路上，陆骋将事情的经过匆匆向高瞻远大致讲了一遍。

原来，俞慕一向依赖于侦缉队的那老一套办案模式——即遍撒网抓人，而看不起物鉴科的工作形式，觉得他们就是一帮坐在办公室玩“器具”的呆子，只能例行公事地出一些报告，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尤其是郭奕清的案子，俞慕第一时间就判定，这是胆大包天的惯偷谋财害命，于是一门心思想要找那几个平日给他做眼线的小偷问话，所以一到警局便将陆骋、陈瑞和尸体留在了停尸房，自己马上离开去发散人刮料了。

陆骋则乐得俞慕不在身旁碍手碍脚，正好按自己的想法去解剖郭奕清的尸体，于是俞慕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带着陈瑞动起手来。在给尸体除去衣物的时候，陆骋就发现有些异样——尸体的手臂上竟然有注射针孔！这个发现让陆骋突然一激灵，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最近这三个案件也许都有联系！

陆骋想起来早上汪怀赤跟他说过，吴纯一的尸体也被送来停尸房了，于是赶紧让人将尸体推到解剖室。结果让陆骋吓了一跳——吴纯一的手臂上赫然也有一个注射针孔！

陆骋心知兹事体大，于是取了吴纯一和郭奕清身上的血样交给陈瑞，让他拿回去化验，自己则片刻不敢耽误地跑去将高瞻远等人找来。

高瞻远听完陆骋的话，眉头紧锁，她没想到事态竟这么严重，如果真像陆骋所述，这是一系列连环杀人案，那么就必须推翻之前分开办案的想法，将这几个案件合并在一起处理。

一到解剖室，陆骋便带着其他三人径直去了吴纯一的尸体前。

陆骋掀开罩着尸体的白布，只见尸体的脸皮被整个剥下，左胸口处开了一刀，心脏被从中取出，生殖器也被齐刀割去，以上所有的切口处皆有明显的缝合后又被拆线的痕迹。

汪怀赤指着那些切口奇怪地问道：“子骏，这些是你做的？”

陆骋道：“怎么可能？哪有这样子解剖尸体的？尸体的这几个部位原先是缝合好的，适才我为了检查尸体才拆开的。我已经给吴家打电话确认过了，死者的这些器官曾被凶手割下过，后来又被吴家的人缝回去了。”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桌子道：“喏，取下来的器官都在那里，吴纯一应该就是因为被挖去这些器官而死的。”

三人看过去，只见陆骋所指的那张桌子上放着一个铁托盘，托盘里整齐地码放着那三个器官和一堆拆下的缝合线。

高秋阳吃惊道：“这手段也太残忍了！凶手若不是对吴纯一有很深的恨意，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汪怀赤道：“我总觉得，子骏单凭尸体的注射针孔就判断这三个案件有联系有点草率了。因为这三个案件无论是从死者的背景，还是凶手的杀人手法来看，都好像并没有没什么联系。单就吴纯一这个案件来讲，我觉得更像吴吉说的‘情杀’多一些。死者的这些部位被挖去，感觉就是凶手因爱生恨而做出的报复**。而郭奕清的案件，只不过是单纯的劫财杀人。他们两人手臂上的针孔可能只是巧合，也许最近刚好都因病去医院注射过药液也说不定。”

陆骋摇摇头道：“本初，你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是不对的。事情没有调查之前怎么能轻易下结论呢？案件中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但凡有半点蹊跷之处我们都应当认真对待。”

高瞻远问陆骋：“陆法医，那么除了你所说的注射针孔以外，你可还有什么发现？”

陆骋道：“倒还真有。高局长，你来看看吴纯一的脖颈后边，在左边这里有一处淤青，看样子是死之前造成的。根据这个淤青判断，应当是凶手在吴纯一身后，趁他不注意，用手将其击昏。”

“你的意思是，这个杀死吴纯一的凶手也是左撇子？”高瞻远问。

陆骋使劲地点头道：“没错。通过这个淤青，再结合吴纯一身体上刀口的形态，我可以确定，杀吴纯一的人也是惯用左手的。这么一来，这个案件与丁兰那个案子就有了一个明确的共通点。”

汪怀赤又问陆骋：“那郭奕清的案件与其他两个案件有没有什么比较明确的共通点？”

陆骋道：“说不上明确，只是我认为那些注射针孔肯定有问题。我已经让陈瑞拿郭奕清和吴纯一的血样去化验了，如果真如我所想，那么他们的血液里也应当会像丁兰的一样存在镇静剂的成分。也就是说，吴纯一是被打晕后，又被注射镇静剂，最后才被挖下那三个器官；郭奕清是被注射镇定剂后扔到江中溺死；而丁兰也是在被注射镇静剂后，被割了三刀，失血过多而死。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三者的共通点。”

一直静静听着的高瞻远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汪怀赤道：“你还记得刚才的绳子上死结的个数么？”

汪怀赤想了想道：“好像是每条绳子上各三个。”

“没错，”高瞻远点点头，道：“丁兰脖子上的刀口是三道，吴纯一身上被挖走的器官也是三个。我觉得这个有可能不是巧合。”

陆骋深以为然：“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他的行为模式总是有规律的。这个‘三’，要么对凶手来说有特殊意义，要么就是凶手下意识的行为习惯。“

高瞻远接着说：“还有一点。三个死者的脸，或被头发遮住、或被黑布蒙住、或被直接剥下，这让人感觉是凶手有意为之的。也许凶手是觉得这些死者无颜面对某人、或者某些人，甚至是世人。”

高秋阳道：“这么一看，这三个杀人案真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汪怀赤百思不得其解：”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凶手杀人的目的和选择被害人的标准是什么。因为这三个死者从表面上看来全无共同点，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平时甚至连交集也没有。“

高瞻远道：”关于是否是连环杀人案，我们也只是推测，现在就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毕竟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比如黄晓智跟吴纯一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还有怀玉刚才所说的那个黄包车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先把这些问题解决，我们的方向才能更明朗一些。“

高秋阳皱眉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我之前关于‘**仪式’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汪怀赤笑道：“也是有可能的。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的这个猜想，但就目前这个局面来看，我也不敢再轻易绝对地否定任何可能性了。”

高秋阳道：“想不到刚来太平城就遇到这样的大案，太平城真是一点都不太平！”

汪怀赤苦笑道：“也是让局座和你赶上了，我在太平城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这样性质恶劣的案子，而且被害人还都是些在太平城里有点社会地位的人物，以前从没有人敢这样去拔那些‘大老虎’的胡须，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

高瞻远意味深长地道：“太平城就是一座活火山，表面覆着一片死灰，里头却是沸腾的岩浆，日子久了总要爆发的。就算最后它自己不爆发，我也会亲自将它引爆！”

这时，汪怀赤却突然向门口说道：“李科长，你怎么来了？“

高瞻远闻言便也看向了门口，果然看见了一脸焦急的李泽。

李泽确认高瞻远也在里面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道：”高局长，你们竟然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高瞻远问道：”李科长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泽道：”不是我找您，是胡局长让我请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哦？胡局长？“高瞻远觉得很意外：”胡局长何时来的警局？“

李泽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一旁的高秋阳闻言故意问道：”胡局长这么快就病愈了？不在芳草楼多休息几日？”

李泽知道高秋阳这是有意挖苦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高秘书说笑了，胡局长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第一时间就回到警局上班，希望能助高局长一臂之力。胡局长现在正在办公室等着几位过去商谈要事，几位还是赶紧跟我过去吧！”

高瞻远心里觉得好笑，这个胡执中，一定一直在暗中静观其变，一知道自己已经搞定了汪、王两家，就立马回警局找自己合作，果然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高瞻远于是让陆骋仍留在解剖室对三具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看还能不能有新的发现，自己则带着汪怀赤、高瞻远跟李泽去了后楼胡执中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