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只能是你了

蓝瓒和朱燕燕之间的事很快在他们年级范围内传得人尽皆知。开始很多人不信，但出于他们班大部分同学都可以言之凿凿地作证，他们亲眼看到蓝瓒护着朱燕燕。众人看向朱燕燕的目光也有了变化——一个你不太看得起的人，忽然被一个不太看得起你的人另眼相待，这很难不叫人重新审视她的价值。

朱燕燕依旧独来独往，受人孤立排挤的情况却略有改观。

班主任被这段关系气得跳脚，他把蓝湛单独叫到无人的办公室大加训斥一轮。

蓝瓒放学后在操场跑步，休息时，杜存给他扔了瓶水。蓝瓒特别看不起杜存那些作弄女孩儿的伎俩，淡淡地把水放在一旁的水泥台阶上，掀起衣服擦头上的汗。

杜存也不生气，大咧咧地坐在台阶上，说：“放心，我不会再和朱燕燕过不去了。”

蓝瓒嗤笑，“难道你要我为这个感谢你？”

“那倒不用！”杜存摆了摆手，走到蓝瓒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着说：“既然你和朱燕燕是一对，那我追乔菁你肯定不会有意见吧？”

蓝瓒甩开杜存的胳膊，像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惊讶得恨不能把每个字拆开来说。

“你——追——乔——菁？”

“对啊。”杜存话接得无比顺溜，仿佛早就胸有成竹，“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乔菁是一对，所以就没好意思横刀夺爱。”

蓝瓒又发出了一声夸张的笑，听杜存话里的意思，似乎只要他愿意，就能轻轻松松将蓝瓒所爱夺走。蓝瓒提醒道：“你搞清楚，我根本不喜欢……”

“哎呀，我现在不是知道了嘛，你不喜欢乔菁，所以我彻底放心了，这才来找你的。你们没有那种关系，可好歹是邻居，私底下也熟得很。有你帮忙，我成功的概率也会大一些的。”杜存为表示自己的诚意，谄媚地替蓝瓒拧开了那瓶水。

蓝瓒理顺了那口气，才慢慢地消化了杜存带给他的意外。

“别逗了。”蓝瓒劝说道，“乔菁她不会答应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说你肯不肯帮我。我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帮不了。不要说是她爸妈，就算是我爸妈知道了，我都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杜存倒也爽快，头一点，“行，不帮就不帮。不管我做什么，你就当做看不见好了。她家里那边你别吱声，乔菁面前你别给我使绊子，不得已的时候帮我打个掩护。你和朱燕燕有什么需要，能帮的我也绝不含糊。这样行吗？”

蓝瓒沉默了片刻。他接过水灌了两口，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

文淑紫出差回来了，她给乔菁带了好几件新衣服。蓝瓒从外面回家，一上楼就听到她们在房间里叽叽咕咕的说笑声。

“蓝瓒，你快过来看看。”文淑紫听见儿子的动静，招呼他进自己的房间，指着乔菁笑眯眯地问：“你看小菁穿这个漂不漂亮？”

蓝瓒靠在爸妈房间的门框上，视线扫过乔菁，说：“心灵美就可以了。”

“怎么说话的？”文淑紫训斥道。

乔菁面露赧然。

“我还是先换下来吧。”她说完就匆匆进衣帽间，片刻之后抱着新衣服走出来，说：“淑紫阿姨，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礼物！”

文淑紫诧异道：“这就回去了？刚才你不是说要赔我好好聊聊天吗？”

乔菁低头，刚才她没想到蓝瓒会这么早回来。

乔菁走后，蓝瓒回了自己的房间。文淑紫跟了进去，笑容满面地说：“我也给你买了好东西，都放在你书柜里了。”

蓝瓒打开书柜，里面有新款的PSP，还有几本港版漫画。如他所料，书柜又一次按照他妈妈的标准被重新整理过了。柜门玻璃和隔板也被擦得纤尘不染。

他又低头朝书桌旁的废纸篓看了一眼，原本藏在他抽屉深处的半包烟果然也躺在里面，被人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你又想跟我说什么？”蓝瓒坐到床边，等着文淑紫开口。

文淑紫说：“你既然不打算提前了解一下我提过的那个辅导老师，那我就让他直接到家里来了……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校里的伙食不好，也没人好好照顾你，从下周开始你每天回家住吧。你们班主任那边我已经替你打好招呼了。”

蓝瓒不置可否，道：“你决定就好。”

文淑紫何尝听不出儿子话里消极的抵抗，她安抚道：“儿子，妈妈这样做都是想为你争取到你应得的东西。你爸不会也不敢亏待你，公司迟早是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守着，不能让别人有机可乘。”

“干脆大学你也帮我选定一个院系，毕业回我爸的公司，手里握着你争取到的股权，挤走你憎恨的人，然后呢……你还要我做什么？娶你看上的女人，生个孩子完成任务，让你好继续操控孙子的生活？”蓝瓒讽刺道。

文淑紫皱眉道：“你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并不是说我希望你做的事，就一定不适合你！你讨厌我替你安排，那你自己想过真正要的是什么吗？你跟我沟通过吗？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抽烟、逃课、不把成绩当一回事……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谁是‘不三不四’的人？”蓝瓒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文淑紫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去你们学校看过那个女孩。长得妖里妖气，有什么好的？你们班主任让我管好你，我可不信这是我儿子的品味。一定是她主动缠着你。”

“那也得要我愿意！”

“你知道什么才是好女孩儿吗？小菁打扮起来比她好一万倍！”

蓝瓒猛地站了起来，“就冲着你喜欢，我和乔菁这辈子都没戏！”

文淑紫一愣，继而连连苦笑。

“你就跟我对着干吧，反正你和那个姓朱的女孩子也长不了，我等着看呢。”

蓝瓒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厌烦，他问：“妈……你也是这样安排你自己的生活的？与其有精力把我管的像犯人一样，还不如管管你自己。我爸和小秘书都卿卿我我到家门口了，难道这也在你的计划里面？”

文淑紫脸是骤然冷下来，却没有蓝瓒想象中的意外。她果然也不是半点都不知情。

高考前两个月，蓝瓒从学生宿舍搬回了家，每天和乔菁一样早出晚归地上学，但他和乔菁的交集却更少了。

以往周末有闲暇之余，文淑紫爱到乔家打发时间，两个妈妈一块在楼下喝咖啡，谈论女人之间的话题。乔迁和蓝进也有空的话，会凑在一起喝茶下棋。两个孩子更不需要他们操心，一起打游戏、写作业，吵吵架又和好。现在蓝进仿佛再也没人从工作中脱身，寻常难以见到他的踪影。乔菁也连着两次“恰巧”临时有事，蓝瓒过来后她不是出去还书，就是约了同学看展。如此一来，蓝瓒也识趣地减少了登门的次数。家庭聚会就变成了文淑紫和江晓红的闺蜜之约。乔迁老老实实做他的后勤服务。

文淑紫责问过蓝瓒，是否对乔菁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否则以乔菁的好脾气绝不会如此。蓝瓒大呼冤枉，他一再强调事情与自己无关，他主动找过乔菁，是乔菁对他爱理不理，如果不信的话，大可以当面与乔菁对质。

江晓红却看出了心结确实出在她女儿身上，是乔菁故意躲着蓝瓒。青春期的孩子，又在高考前的紧要关头，她不敢问的太深，怕激化了孩子的负面情绪。

有时候，摔倒的姿势比摔倒的理由更加重要——这是江晓红对女儿说的话。她相信乔菁当时不语，事后会想明白。他们两家关系匪浅，若不是打定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还是应该好好思考长久的相处之道。

两个孩子的生日都在同一个月份。因他们出生只相差了一天，迄今为止两人的生日基本上都是凑在一块儿过的。今年江晓红提前一周跟文淑紫打了招呼，说他们一家三口打算趁周日去看望乔菁的外婆，那天正好赶上蓝瓒生日的正日子，干脆今年就不在一起庆祝了。文淑紫问这是否是乔菁的意思？江晓红叹了口气。

周六的晚上，文淑紫硬拉着乔菁去逛附近的商场。乔菁推说自己今天的题刚做了一半。文淑紫笑话她：“你又不是蓝瓒，需要临时抱佛脚。既然不打算离家太远，以你的成绩上本地最好的大学绰绰有余。再说了，学习也要劳逸结合，你妈妈都同意我带你出来散散心了。”

文淑紫带着乔菁去买衣服。乔菁不怎么感兴趣，她说：“淑紫阿姨，你上次送我的衣服我都还没穿完呢。”

文淑紫假装听不见，把她精心挑选的衣服和乔菁一起塞进了试衣间。等乔菁无奈地穿着新裙子走出来，文淑紫拉着她站到镜子前，不断点头道：“女孩子还是应该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你看这样不是很好看吗？明天你就穿这套好了。”

乔菁不解道：“淑紫阿姨，我妈没跟你说我们明天要去外婆家吗？”

“你爸妈去就好了。”文淑紫站在乔菁身后，像闲聊一般说，“蓝瓒说明天叫几个同学来家里玩，算是庆生。”

乔菁黯然低下头，“哦”了一声。

“我猜蓝瓒会把那个女孩叫来，就算只为了恶心我，他也会这么做的。任何事情我越是反对，他就越跟我对着干……”

“淑紫阿姨，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顺着他一回？你放手，好坏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乔菁劝着文淑紫，犹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恳切。文淑紫心有所感道：“小菁，你真是个好孩子，他一定让你吃了苦头，你还处处维护他。小时候我看得紧，是怕他长不大，现在我放不了手，是怕他走错路就回不了头。”

过去文淑紫提起儿子，总是眼睛发亮，蓝瓒再胡闹，在她心里也是好的。可是她现在在乔菁面前却难掩对蓝瓒的失望，“你别瞒我，蓝瓒是不是好几个晚上都不去上晚自习了？他每天回来，一屋子都是烟酒味。他才多大一个人？这还是我的儿子吗？难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乔菁看淑紫阿姨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只得抓着对方的手说：“阿姨，你把事情想的太重了，蓝瓒只是有点叛逆……”

“我经常看着他那个样子，好像对谁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他爸管不了他，我就像他的仇人。小菁，你是和他一块儿长大的，你们的情分任何人都比不了，他现在要是还能听进别人的话，那就只能是你了。”文淑紫反手把乔菁抓得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