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祸临头

转眼之间，张健已经结婚五年了！他原来在电视台积累的那些人脉关系给他带来了滚滚的财富，高莹莹给他介绍的一些新关系更是锦上添花！他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张健买了一部海蓝色的桑塔那2000，在豪车到处都是的今天，这车不算啥！可是九十年初的六朝古都这车就不多了！每天早晨张健都让司机李师傅开车拉着自己和高莹莹一块出门，他的公司地址和市电视台都在同一条路上，他在前、高莹莹在后，中间相差一半多距离，但他总是舍近求远地先把妻子送到电视台上班！而且每次都下车目视着妻子走上台阶、走近那个他曾经进出过无数次的大门的背影；高莹莹每当走完台阶走上离大门很近的平台时，都会停下来回头向张健招招手，然后走进市台的门中。这一记忆给张健留下了永远没法磨灭的印象。如果没有这场不期而遇的灾难，他一定会一直这样送下去的！

电视台的女性们也许有人很刚强、有人很职业、有人很粗犷，但她们骨头里面也还都是挺八卦的。市台的女同胞们将本台所有三十周岁以下的女生(当时还未流行这样的说法)，搞了一个“谁嫁得最好”的专题评比活动。最后高票当选第一名的女生不出意外的是专题部的高莹莹小姐！她嫁的老公张健十全十美：首先是有文化，出自书香门第，各类文章妙笔生花、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第二是模样帅，有的女生虽然老公很有钱，但都是装修公司老板、餐饮大王什么的！要么又矮又胖、要么又高又廋！更有甚者，其中一位建筑大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竟然对在市台做主持人的如同女神般美丽的妻子施暴，打得她鼻青脸肿、鬼哭神嚎！原因仅仅是一位副台长请广电局领导吃晚饭时邀她作陪。这，就是女神嫁给没有素质的有钱人所付出的代价。

正当张健的方方面面进展越来越好的时候，一场大难悄悄地不期而至了！最后导致时年四十二岁的张健亡命南方；导致这个幸福家庭的破裂。

张健结婚后的第六年的一天下午，绰号黄妹妹的老同学黄文走进了张健的办公室，大声地说：“我要到海南去发展，都说那边的钱好赚！张健，你去不去？”

张健笑着说：“妹妹！我去那儿干吗？海南满地黄金吗？眼下这儿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那有闲心聊这话题！还有，我妈跟我说想抱孙子或者孙女了，让我尽快解决问题！”

黄文说：“这有什么？播下种子就可以跟我走了！”

张健苦笑一声：“那来那么简单！她们电视台的女同志都要保持体形，不愿生孩子！要做丁克一族呢？”

黄文讥笑了一下，扭动着腰枝回答：“哎呀，打住！打住！这事我见多了！开始一个个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孩子，最后还是看到别人家有孩子眼馋！自己也生了。”

张健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还是黄同学见多识广呀！不过我还是对去海南没兴趣。”

其实黄文提出要张健陪他一起去海南这个命题，只是他整个大阴谋中的一个套路，即以要去海南为借口诱骗亲如兄弟的老同学把蓝天白云美食娱乐城接下来嫁祸于人！如果对方願去海南黄妹妹反而会很被动，但黄对张太了解了，知道对方不会有兴趣的，结果不出所料。于是他作出一副很无耐的样子说：“那我就把我的美食娱乐城转让了一个人去吧！哎，老同学！我的蓝天白云美食娱乐城你有没有兴趣啊？便宜转让给你！”

黄文的一张大网张开了！

张健是实在人，对老同学老朋友更加是不设防，于是立即回答对方：“我这里业务关系、三朋四友来往招待的事太多，我早就有想还不如自己搞一家餐饮店自行消化消化呢！如果能再产生一些效益那是更好！”

黄文立即回答：“那好啊！我们来谈个价吧！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开的价是一百一十万，咱俩这样的关系，你就自己说吧！”

“我最不擅长的事就是谈价，特别是和关系不错的人。还是你自己报个价吧！”张健回答。

“那就这样吧！跳楼价八十八万元，砍了二十万元带两万元零头！吃了大亏了！”

“可以！”张健淡定地回答。

黄文十分高兴：“我就知道你心里面偷着乐呢！”

“别高兴的太早，这八十八万我只能付你五十八万现金，还有三十万半年内付清。”张健又说；

这下黄妹妹有点发懵了：“为什么？”

“因为我还要花三十多万装修！二十万采购物料和购买食材酒水，如果不是分期付款，我怎么能够撑得住呢？这样吧！妹妹，你突然要我接受你的转让，而我呢手头根本没有这么多现金！我的条件就是这样的！能行就成交，否则就对不起了。”

黄文完全了解张健的性格，知道如果回答“我考虑考虑再说”这样诸如此类的话，张健一定就不考虑了！但他又担心夜长梦多，后面的钱收不回来！所以处在忧豫之中。

张健平常最讨厌的就是忧忧豫豫、粘粘乎乎的人，看到黄的这付模样，他半真半假地说：“妹妹，这事我可办可不办，那就算了吧！”

一向淡定的黄文听到这话也有点慌了：“我也是急着用钱，给你！给你！就给你吧！”

张健看了看黄妹妹，他心里面明白对方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从不吃亏的生意人，这次也肯定不会吃亏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于是他提出来这事还是去黄妹妹的场子看看再定！

黄文明白张健是一个办事挺靠谱的人，没有很大的诚意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于是立即回答：“OK！明天晚上来。”

第二天早上张健和高莹莹吃早餐的时候，高说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在家歇着。张健关切地问高：“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高莹莹回答说：“不用！歇一歇就好了！”张健心中牵挂着妻子和去看黄妹妹场子两件事，下午不到五点钟就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就发现高莹莹的神色很蹊跷。高一看到张健就冲了上来质问张健：“张健！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张健被弄得一头雾水：“我没做什么手脚啊！”

高莹莹知道丈夫是一个对妻子不会说假话的人，也不会做那样的小动作！但她还是想试探一下、作弄一下他，就伸出右手葱葱食指指着张健大声问：“那我怎么会怀孕了？"

“谁说你怀孕了？”张健问。

“大夫！”高莹莹从放在门后的手袋里，拿出化验单递给丈夫；张健看到化验单上面呈“阳性”的字样十分惊喜：

“原来你去看医生了！你怀孕了！”我要做爸爸了！张健几乎要跳了起来。

高莹莹看到丈夫高兴的样子，气愤地大声说：好啊，果真是你做的。说！是谁出的主意？

张健不高兴了：“我没做什么手脚！也没人出什么主意呀！你可以做母亲这是你的骄傲！我母亲如果知道了也会非常高兴的。她是一个有修养的人，永远不会出什么歪主意的。”

高莹莹看到张健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仰头对丈夫说：“张健，我提到我的婆婆大人了吗？”

高莹莹看到丈夫仍在生气，就自下台阶地说：“那看来就是意外怀孕了嘛！”

张健立即忧心忡忡地问高：“那您老人家打算怎样处置这孩子？”

高莹莹故意没好气地问张健：“你是不是想骂我是刽子手！”

张健怯怯地低声答话：“是呀！”

江浙人说话常喜欢带个“呀”字！妈妈是上海“拎”(人)、爸爸是江苏人的张健也不能例外；如果说上海人和江苏人有点娘炮(当年叫娘娘腔)的话，上海人和江苏人蓝球、排球都打得很棒、很猛！都曾经是国家队的半壁江山，譬如男蓝的姚明、刘伟、龚鲁鸣、胡卫东、孙凤武、胡雪峰等人大名如雷灌耳、上了球场血性十足。所以他们虽然身材较为苗条、性格较为细腻，但需要男人气的时候，他们中间也不乏好汉！我们的张健关健时刻也从来没有怂包过，这是大家公认的！譬如说有一次张健傍晚时推着自行车和高莹莹在家旁一条梧桐成荫的大街上溜达，遇到四个迎面走来的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都喝酒喝得有点大了！其中一个看到高莹莹长得漂亮，就有意无意地用肩膀顶了高一下，还流里流气地说了一句这个“胖西”(当地方言、不够尊重的“女孩”之意)盘子不错！张健看到听到此情此声，立即将自行车交给妻子：“你骑车出去打电话，告诉贺大队快来支援，这里我来对付他们！

高莹莹知道丈夫很厉害，说了句“你小心”，立即跨上车离去。

张健看到妻子离去，立即上前两步拦住那个小伙对他说：我的要求不高，你道个歉就行！

那小伙火冒三丈，嘴里说着“去你妈的”一巴掌打来！

张健不慌不忙，侧身略弯膝左拳在前、右拳在后，伸起左拳挡住对方巴掌，右脚闪电般踢在对方左膝外侧，那小子立即唔哟一声“马失前蹄”跌倒在地……

那孩子三个同伴都冲了上来给他们的同伴报仇，张健且打且走，始终面前只对一人；始终背后不是一棵树、就是一堵墙；最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贺大队长派人来到时，只看到那滋事的四人坐在地下哼哼，张健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不让离开。

领头的警察上前对那四个小子说：这就是你们骚扰妇女的下场，带走！

紧接着他又对张健伸出大拇指：张记者，真厉害！

张健和妻子跟着警察们去做笔录，高莹莹敬佩地对丈夫说：你是一条好汉！

张健的确是一条好汉，可是这条好汉不久就要败走麦城了！就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商场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无义、不相信眼泪。

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年轻的解放军**侦察员卡拉中了老奸巨滑的国民党特务阿曼巴依的黑枪光荣牺牲了！弥留之际给美丽的**姑娘古兰丹姆留下了经典名言：我们太年轻了！

张健破产出走时也说了一句十分经典的话：我们太善良了！

那天傍晚张健十分耽心具有丁克思想的高莹莹会成为刽子手，把无意中怀上的孩子做掉。没想到高莹莹居然对他说：“我是执意不要孩子的！没想到这孩子她自己来了！拦也拦不住，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谁能违背呢？而且你以事业为重，成天不在家，有个孩子在身边，我也不孤独呀！”

听了高莹莹的话，张健把黄妹妹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的是神算子美名浪得虚传；果真是妻子被人家家可爱的孩子所感染，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他也把高莹莹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是自已发生了转变，却为了爱面子，找了不能违背天意和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两个借口来给自己下台！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同意生孩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张健夫妻在去看黄妹妹的美食娱乐城的路上，谈起要男孩还是要女孩的问题。张健说想要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高莹莹说要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小男子汉，双方争执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听天由命！

俩人来到黄文开的蓝天白云美食娱乐城，看到一派食客盈门、歌舞升平的景像，夫妻俩做梦也没想到这是亲如兄弟的老同学黄文设的一个局。原来黄文的美食娱乐城因为生意清淡严重亏损以及黑社会敲诈等原因己经坚持不下去了！黄文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到了转让这条路。可是他又想仅剩下不到两年的租赁期、生意如此清淡、设备如此破旧如果是公开转让，肯定没有好果子吃！那怎么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利用张健这个书呆子对自己不设防的弱点，让他买下来！黄文狠狠心开始行动了！为了嫁祸于人，黄妹妹就一点不像个妹妹了，十分的利索！

签订转让合同的时候，黄妹妹还假惺惺地问张健：“老同学，我和房东的原始合同要不要看一下！”

书呆子张健大气地说：“自家兄弟！看什么看？哎，妹妹啊！你的神机妙算真灵验，莹莹怀孕愿意生孩子了。到时候喝孩子的满月酒请你坐上席！”

黄文一边应付张健：“好呀！一定，一定！”一边又在心里说：“还喝满月酒呢？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亏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哭都没有眼泪啊！”

高莹莹怀孕并且愿意生孩子，让张健高兴得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应有的谨慎，这也是张健败走麦城的重要原因之一。

张健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他投了七十多万搞装修和设备，九十年代初的七十多万和今天的七十多万可不是一个概念啊！

开业的第一天下午，就来了三名不速之客。他们声称自己是地方上的霸主八爷的人，奉命前来收纳每月八千元的保护费。他们还说前面的黄老板做了一年多，想尽各种办法软磨硬缠没有交一分钱保护费，直到我们八爷发火告诉他我们要动刀子了，才说自己已经做不下去了，马上来接手的老板会帮他给这个钱的。这位疤眼小弟拿出一份承诺书递到张健眼前；张健看到承诺书的下部确实手写着自己的名字，他意识到这仅仅是开始，一场自己的滑铁卢之战的开始！他的面颊、背部冷汗大滴大滴地渗了出来。

你是张老板吗？疤眼小弟的问话拉回了张健的思路，他回答对方：是呀！

疤眼小弟又问：那你怎么说？

“钱，一定会给！但是我想请八爷给个面子，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在一起吃个饭交个朋友！”

“好！张老板爽快！我给八爷打个电话！疤眼走出门去很快又走进来：好！八爷答应了！他说张老板的态度很好！”

第二天下午五点，又黑又胖的八爷带着一个妖艳的年轻女人在疤眼陪同下准时来到蓝天白云。来的时候心情很好，但立刻心情就降到了冰点。一个他最怕的人在这等着他，那就是贺大队。

贺大队义正辞恶地对老八说：“老八，你不要以为你有保护伞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再欺行霸市收保护费，我就去市局找马**搞倒你的靠山和你。”

是、是、是！老八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老八刚退下，张健就上前一把抱住贺大的肩膀感激地说：贺大，谢谢你！谢谢你第二次救了我！第一次是张健还在当记者的时候，在行动现场跟随刑警们拍摄，险些被隐藏的歹徒一刀刺中，贺大眼疾手快，一个鱼跃将歹徒扑到在地。第二次就是这回了。

贺大憨厚地回答：这都是我们人民警察应该做的事情！谢啥呢？我还有好多事，马上就回局里去。

张健非常不过意：贺大，马上就到饭点了！在那吃饭不是一样要吃吗？

小张啦！我是真的有事要走啊！下次有时间到我家去，小虎他妈做的菜你又不是没有吃过！这个！贺大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

张健只好说：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呀！就把贺大送出了大门口。张健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次见面居然是他与这位亲如兄弟的豪爽正直的公安干警的永诀！不久后的一天凌晨三点钟，贺大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为了掩护战友，抱着人犯从十一层高楼上跳下，当场壮烈牺牲！

尽管被敲诈风波暂时平息，可是蓝天白云的生意十分清淡，再也没有重现过那天晚上的辉煌！原因何在呢？首先，张健询问了留用人员，留用人员觉得新来的张老板人挺好，就如实告诉他那天晚上都是请来的亲戚朋友，不用买单的食客；张健又仔细观察分析，发现他们的房东省金属材料公司办公大楼挡在城市主干道和蓝天白云美食娱乐城的中间，主干道的人行道不易看清里面还有一座美食娱乐城，公司下午六点下班后把大铁门关上，只留一扇不能进车的小铁门，食客和唱歌跳舞者真的是太不方便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呢？张健翻出原始合同，真的这一条赫然在目。黄文呀！黄文，你是拿我当替死鬼呀！张健十分感嘅！

高莹莹的肚子一天天地挺了起来；蓝天白云的GDP一天天地坏了下去；张健、高莹莹和大家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每天都在亏、入不敷出；又不甘心一切化为乌有，期望起死回生。先是张健拿影视公司的钱往里贴；贴完再借钱往里贴；无钱可借了，高莹莹再把自己的近二十万私房钱贴了进去，最后她又回家去把最钟爱她的老父亲的十万块钱拿来贴了进去！张健感动得热泪盈眶，到那里去找这样好的妻子呢？

不管他们怎么样努力，蓝天白云的未日终于到了！终于无钱可贴了！贺大队也在一次行动中，为了掩护战友光荣牺牲，老八立即卷土重来！黄文也出现了，带着一帮刺青龙、画白虎的社会闲杂人员三天二头上门闹事讨要那三十万元，恰巧张教授前来有事，不幸遇上！当即心脏病发作倒地送医院抢救！弥留之际老人对儿子说：张健！你赶快远走高飞，避祸！从此以后，我们张家的后辈，不得经商。老教授言毕，阖目而去！张健放声大哭、声音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