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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小说:静渊微澜 作者:司马鸿 更新时间:2019/2/18 15:17:37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伟大在于:只要稍加努力,你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这是一个平凡的时代,平凡在于:不管多么努力,你将永远是一个平凡的人! 每个人都应当庆幸,庆幸生活于这样一个时代,能够伟大而平凡地生活着,努力工作着! 宿舍里静悄悄的。 天冀醒了,坐直身子,摆晃了几下脑袋,定定神,拿起床头架上一件短袖衬衫穿上,衬衫是白色格纹式的,已不新了,因洗得粗糙,领上看得出浅浅黄色汗渍。天冀也不多想,穿好衣服,下得床来,只见地下堆满了杂物,旧书籍、旧衣服、旧用品等,扔满一地,几无容足之处,天冀也管不得了,径直踩于其上,吱嘎吱嘎作响地出了门,上了锁,走出宿舍大楼。 出得大门,向左转个弯,折到大道上,太阳已偏西了,斜光直照脸上,天冀一时眼睛不能适应,赶忙抬手挡着,往边上靠了靠,刚走得几步,只听见脚下“砰”的一声响,吓一大跳,急急低头看去,原来自己踢碎了一只玻璃花瓶,霎时地面又是玻璃又是水的污了一片,瓶中花儿狼狈地躺在地上,幸喜旁边一堆旧书隔着些距离,免于水污。天冀颇觉尴尬,抬头见书堆后站着一位女孩子,于是赶忙迭声道歉,女孩儿先也着了一吓,花容失色,轻叫一声,可瞬时又恢复了平静,天冀暗暗吃惊于女孩定力,就看视起她来。女孩个头不高,小巧可爱,面色微黝,却很光洁,脑后扎一马尾辫,上穿淡红圆领束腰长袖衫,下穿褐色紧身短裙,宽边黑白斜纹腰带,正中嵌一心形钢片,闪闪地反着光,显得大方得体,因书挡着,没看清鞋袜。只见她走近前来,幽香随之,天冀顿觉沁人心脾,正要再说什么,女孩却俯下身,拾起花儿,拿起一个透明塑料袋,把花小心装进去,往天冀面前一伸,脸庞堆起两朵笑云,轻声说道:“我原是想把它送给某位爱花之人的,没想到被你踢碎了瓶,想来只怕它与你有缘,就送给你吧!” 天冀有些无措,急促间只得接了,听见女孩又说道:“这花我可养了很久了,一向精心呵护,希望你也用心养着。” 天冀其实认不得此花,却不愿在女孩面前自显寡闻,于是点点头,笑了笑,又凑近鼻子嗅了嗅,装模作样地叹赏了几句,红着脸道声谢走开了。 因前番狼狈,天冀也就谨慎起来,缓步轻移,双目沿着路边扫视过去。原来沿路已排摆着许多简易地摊来,各摊一二同学守着,或立或坐,间或吆喝几句,无非是“忍痛割爱”啦,“跳楼贱卖”啦。天冀看着有趣,微笑着乱看,走了不上十来米,见一男生盘腿而坐,手抱一半新不旧的琵琶,胡乱弹着,面前杂堆着许多旧书,边上放一纸牌,上写着“大甩卖”三字。天冀正看着,突然眼前一亮,驻步半蹲着,放下花儿,拾起看中的那本。书有些破旧,显然翻过多次了,天冀早闻此书之名,渴想已久,一直不能如愿得以一读,此时骤见,自是喜不待言,立时饶有兴趣地大略翻看起来。摊主见了,也就不弹了,伸手竖起大拇指,笑说道:“有眼光!这本书可是值得研看的,要不是带不走,我还真舍不得卖呢。同学,看得出你也喜欢看书,便宜卖给你吧!” 天冀笑了笑,问明价格,付完钱欲待走开,只见摊主挤了挤眼,坏坏地笑道:“这位同学,你要记住,该书只能以君子之心看之,切勿以小人之心看之!” 天冀看他说的郑重,因笑问道:“既如此说,你相相我,以我为君子耶?以我为小人耶?”摊主收住笑,半真半玩地朝天冀端详了一番,就又笑道:“就你面目而论,我认为,你可为君子!可为小人!”天冀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天冀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听见摊主喊他道:“你的花!”天冀回头一看,却是自己把花儿忘了,于是走去拾在手,又不觉有些紧张起来,朝原来花主瞅了瞅,只见女孩儿正跟另一男生说笑着,并没往这边看,也就略略放了心。 离开这个摊位,天冀也就不再看其他的了,把书卷起,塞进裤兜,裤兜很大,却是刻意选的,因平时出门不带包时,可以放书。于是一面低头走着,一面又想着刚才摊主的评语,不由得发起笑来。 “哎呀呀!我们的梁同学有什么喜事,就乐成这样,何不跟我们分享分享?”一个女生的声音轻响起来。 天冀吃一惊,急忙抬头,见本班两个女同学,笑着正向自己走来,天冀脸一红,笑着反问道:“能有什么乐事?” “还没什么呢!笑成那样!手上还拿着花,想送给谁呢?”女生打趣道。 天冀听着不对头,急忙加快脚步,侧身绕过她们,只管走了,走出老远,隐隐还能听到她俩的笑声。 “这个汝娴,还是那样!”天冀心道,笑了笑,摇了摇头,又信步走着。蓦然想起她们的话来,想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何不去找她!”于是朝女生宿舍方向走去。 正走着,忽听得“啪”的一声响,天冀立感屁股一阵疼,急忙回视,见一只足球在脚边翻滚,顿时眉头一皱,怒从心起,欲待发作,这时就听见远处有人正朝这边哇啦哇啦乱嚷,天冀循声望将过去,只见操场上站着几位学生,都穿着球衣,朝天冀连连作揖道歉,其中一位跑过来,边跑边示意把球踢回去。天冀心虽不快,无可奈何,见让他把球踢回去,不禁又技痒起来,便有意要露一手了。于是放下花,拿来球放在脚前,摆好架势,狠命地一脚踢了过去,却是球没飞起来,滚了过去,鞋却飞起来了,一时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天冀本想着露露脸,却是现了眼,也笑了起来,忙踮着脚去捡起皮鞋,鞋上早已满是灰土,脏污不堪了。天冀笑着胡乱穿上,甩了甩腿,又在路边草坪上蹭了蹭,算是擦过了。 天冀拾起花,继续往前走,不多时,来到一教学楼前,于是有意无意朝里望了一眼,只见教室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位同学,或看书,或写字,一片安静。天冀心下笑道:“这些该是大一大二的吧。一般来讲,但凡挨到了大三大四,也就懒惰的多,勤奋的少了。”想罢,又不由地赞许起来:“这才是学生本分嘛!” 几分钟后,图书馆大楼出现在眼前,天冀抬头看去,只见阅读室里灯光通明,同学们三三两两伏案看书,一副认真模样。天冀想起当初也曾这样看书,就有些感慨起来,又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的了,不禁又有些感伤起来。 图书馆旁边就是女生宿舍,天冀来到楼前,抬头看了看,又左右瞅瞅,清了清嗓子,冲着三层一个窗户喊了起来:“清雅!清雅!”喊了几声,只见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来,也扎着一个马尾辨,红着脸笑嘻嘻地朝天冀急急地摆手,示意止声。天冀报之一笑,站在原地等着。 良久,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只见一个女孩儿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欢快地来到天冀面前,天冀一直注视着她,只见她上身是一件干干净净短袖**,下配长筒喇叭蓝裤,脚穿一双白色便鞋,纤尘不染,看着清清爽爽的。 女孩站定后,朝天冀笑笑,嗔道:"你这么几嗓子嚷着,弄得大家都晓得了,有个名叫“清雅”的人住在这楼里,这样一来,只怕我就出名了!" 天冀也笑道:"也非一日了,还没习惯呢?再说,出名不是更好么,你看现在的人们,都是钻天入地、为非作歹地盼着出名呢!” 清雅笑道:“要说不习惯呢,可是每次有每次的不习惯呀!”听他讲‘盼着出名’的话,就冷笑道:“这样出名,不要也罢,我只相信古人说的那句‘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不择手段的出名,有甚意思?又何可仿效呢?况且那样动静,看着得意,其实可笑,只是人们苦不自知罢了,要我说呢,还不都是跳梁行径,与其说是出名,不如说是出丑呢!” 天冀听了,未加评论,只是笑了起来。 俄而略带伤感地说道:“只怕以后没有这样机会了呢。”一言未了,忽见清雅脸色有异,眉根微动,略带愁意,于是赶忙笑嘻嘻地问道:“以前下来很快,这次怎么恁般久?” 清雅回转脸色,却不答话,眼睛只是盯着天冀手上的花儿看,天冀也看了看,就把装着花儿的袋子往前一伸,笑道:“拿着吧!” 不料清雅把嘴一撇,满脸的不屑,说道:“哪来的野花,就要送我!”天冀看她那模样,暗道不妙,因笑问道:“你从哪里看出这是野花?”清雅轻攒柳眉,哼了一声,道:“我何曾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养过花?想必是哪个女生送你的,你却转身卖巧,拿来讨我欢心!只这一件,你们男子心性,已可概见了。” 天冀只好把得花情由轻描淡写地讲了讲,又推说人家已经放到我手上了,我也不好意思推掉啊。清雅因讽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顿了顿,又轻叹道:“哎!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或者说,这是你的有情处,也是你的无情处。” 说罢愀然不悦,脸色分明不善起来。 天冀听着迷糊,就跼蹐起来,又想着已答应人家“善待”,不忍弃之,无可如何,只得依然拿在手上,往下稍垂着,不让清雅明显看见。于是就讪讪地笑着岔开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清雅颜色稍霁,神秘兮兮地笑着,似真似假地说道:"我在干一件大事呢!"天冀听她说“大事”二字,就屈起一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笑说道:"小姑娘家的,干得甚大事!” 清雅笑嗔道:“还小姑娘小姑娘的,人家已是二十多的人了,哪里还小!”天冀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你在我的眼里,永远都是小姑娘!理由很简单啊,因为不管你如何增岁,总是要比我少一年的,这可是你这辈子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了。”接着又逗她道:“来来来,喊我一声大哥!” 话音刚落,只见清雅立时低头侧脸,笑着朝地面“呸”了一口,随说道:“真正不要脸的家伙!”。同时又轻叫一声:“咦!你这鞋怎么弄成这个样了?” 天冀低头看了看,就把刚才踢球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又甩了甩脚。清雅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一包纸巾来,半蹲着身,抽出几张在他鞋上擦一会。天冀一直低头看着,待她擦完一看,鞋面虽不光洁如新,却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清雅立起身,环顾四周看了看,低头把脏纸小心翼翼地捏作一团,又抽出一张,把纸团包了起来,塞进裤兜里。 天冀不解其意,因笑问道:“留它作甚?” 只见清雅一脸的严肃,答道:“留它还能有什么用呢!不是附近没有垃圾桶么?等会儿看到了再扔吧。”说完抬起头,盯着天冀的脸,正色说道:“你这脾性也该改一改了。就算你不念及这是新鞋,买了没几天,应该爱惜。如今弄脏了,也该擦擦吧。就这样走着,也不怕寒碜。你将来走上社会,难不成就穿着这么脏的皮鞋走在大街上?还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顿了顿,又说道:“你从前作为学生,只以学习为主,彼时生活圈子里除了老师就是同学,大家只以学业优劣论人,脸面衣着尽可将就,无人指责,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越是衣衫不洁、尘垢满面,人家却越夸你,说你是力在书本、志向远大呢!” “怪不得那些大学问家、大科学家们,都是一副不修边幅、蓬头垢面怪模样,原来其理在此!” 天冀笑着接话道。 清雅看他打趣插话,不由地脸色收得更紧了,说道:“不要打岔,还笑得起来呢!你不要忘了,不久就要去上班了,也算是社会人了,到那时,你的生活圈子也就完全不一样了,有老板啦、有同事啦、有邻居啦、还有什么朋友啦,反正五颜六色的什么人都有啦。” 天冀听了,又插嘴道:“你这忽而一堆‘了’的,忽而一堆‘啦’的,把我都说迷糊了,知道的人晓得你在说正经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说我完蛋了呢,‘了啦了啦’的!” 清雅被他逗乐了,笑骂道:“就会说嘴!我还没说完呢!”就又说道:“这些人中,虽说不都像那些目光短浅之辈,只以相貌论你品行之高下、以衣着评你能力之大小,但也没有几个忍受得了你这个样子,一味以腌脏示众,污人眼目。” 稍停,又感慨说道:“我们处此社会,没人要求你一天到晚华衣丽服,挂金佩银,但也不是说,你就可以以‘邋遢’为‘洒脱’,以‘龌龊’为‘高尚’。你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你穿戴整洁,清清爽爽的,别人看着顺心顺眼,对你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天冀听到这里,猛然以手拍胸,傲然笑说道:“大丈夫当以本来面目处世,赤心做事,岂愿以颜色媚人耶!”一语未了,胳膊上早被狠狠地掐了一下,天冀“哎呀”一声喊着疼,急急地笑说道:“你这一下子怎生掐得这样痛?可见人说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何其谬也!”清雅噗嗤笑道:“我就是要掐醒你这梦中人呢!你不要强词夺理,穿着得体跟媚不媚人有什么关系?你说你不愿以色悦人,那你干脆以屋作裤、**以呈好了?” 天冀听了大笑起来,正要接话,清雅以手止之,继续说道:“你可不要以为穿着乃是一件小事,其实关系大着呢!”说完就看着天冀,不吱声了。 天冀正巴着眼等待下文,见她住了口,有些纳闷,张了张嘴欲问她怎么不说了,却见清雅突然把脸一侧,眼睛微眯,斜视着自己,面露微笑,似有得色,怪声怪气俏皮地问道:“想不想听听大师给你讲讲人生至理?” 天冀被她那样子逗乐了,因笑道:“愿闻高论!不过,在你大发纶音之前,我们能不能先走走啊,腿都站麻了。” 清雅笑着点点头,伸手挽住天冀半插在裤兜里的胳膊,于是一面走一面开讲道:“一个人穿得干净整洁,就算得是尊重了别人,尊重了别人,别人也就会尊重他,别人尊重他呢,看他的眼神里就一定会饱含着善意与赞赏。他在这样和善的目光里浸润着,久而久之,心中的鄙薄呀、猥琐呀、忮刻呀就会慢慢减少,而人也就大度**自信满满了。想想看,这样的人到哪里不让人欣赏有加呢?你说是不是?” 天冀想了想,点了点头。清雅得他赞许,受到鼓舞,就更起劲地说道:“他得蒙众人青目,他工作事业也就一帆风顺了,此为其一。其二呢,他工作事业一帆风顺,情绪能不好?一定会是终日悦畅了,情绪悦畅就会心安,如此一来,由心安而体健,由体健而寿长。人说鲐背之年可期,期颐之寿立得,此之谓也。” 天冀哈哈一笑,摇晃着脑袋说道:“没想到呀没想到!一只脏鞋,竟惹出你一篇大文章来!”清雅也笑道:“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以后是不是该常擦皮鞋了?” 天冀却似有心似无心地嘻嘻笑着说道:“我这人跟别人想的又不一样,别人讲究擦鞋,我只是想着擦心呢!” 清雅白了他一眼,松开手,立定身,照着他的屁股抬腿轻踢了一下,笑骂道:“你呀,就是那皇城里的老古董,冥顽不化的,真正不可救药了。” 天冀先看到清雅站住,顿觉不妙,习惯性地轻躲了一下,却还是挨着了,这会儿一面揉着屁股,一面笑说道:“不要急嘛,你总不能像国家期待特种兵似的,期待我一年半载就要出成绩吧!得慢慢来。” 清雅淡淡地苦笑道:“以你刚才所说,看得出我这辈子也别指望改变得了你,只能是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天冀笑道:“不要悲观嘛!你有所不知,在我人生理想中,不求官显,不求业大,只求人生适意耳!” 清雅听了,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下想道:“今日之世界,可是求得了适意的世界?设若他就这样开始颓废,那就大大不妙了。”觉得可怕,便暗暗下起了决心:“我得设法引导引导,切莫让他中了古人的毒,只会寻章摘句、摩弄文字,空遗文章于后世,于国于家无所裨益。” 于是强作镇定,面带笑意地轻声问道:“你说的‘人生适意’,究作何解?”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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