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烫手山芋

大大出乎潘则刚的预料，回城名额成了烫手的山芋，潘家竟然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回城人选。正当潘氏夫妻一筹莫展之时，二闺女潘棋却冲了进来，说她愿望回城。

女人沈月娥不耐烦地摆摆手，当场给二闺女泼了一瓢冷水：“去，去，你来凑什么热闹？下个月你就要和传喜结婚了，啥都别瞎想，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去吧！”

潘棋撅起了嘴，委屈道：“你们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你们太偏心了！哥不想走，你们却硬逼着他回城！我想回城，你们却死活不同意，宁愿让名额作废掉！”

沈月娥骂道：“死女子，你咋这样德行？这山望着那山高，迟早会吃苦头的！那鲁传喜的家境和个人情况哪点对不住你？你这样一脚把人家蹬了，让爸妈有何脸面去见乡邻，以后咱潘家在这鲁湾村还咋能立足啊？”

“那我不管！啥都没有回城重要，我要回城！”潘棋抹着眼泪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潘则刚有些过意不去，劝沈月娥道：“潘书、潘画年龄都还小，我看还就潘棋最合适！不然，就让她试试吧！”

沈月娥有些恼怒，道：“你咋做事情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呢？当初，她与鲁传喜订婚时声势很大，搞得全村沸沸扬扬，路人皆知！现在又要悔婚，那村邻的唾沫星子还不把我们淹死啦？”

原来在鲁湾村村民的眼中，潘家是特别不合群、特别清高的一家人。潘家家庭成员却个个长得标致，特别是四个闺女更是水灵招人喜欢，然而她们却像带刺的玫瑰一样让人无法接近，村民们只能远远地观望，欣赏她们的美丽。大闺女潘琴嫁给村长的儿子鲁守根后，村民便开始猜测二闺女潘棋会找咋样的女婿。大家争论一段时间后，意见趋向于统一，那就是潘棋眼光高，极有可能会嫁道城里，找一个吃粮票的女婿。

事情发展得却出乎大家的预料，潘家女人沈月娥告诉大家，二闺女潘棋不会外嫁，就在附近村庄物色合适的人家。这一宣布有点像皇室公主挑选驸马的感觉，于是鲁湾村一带的年轻后生们忙活开了，纷纷央求爸妈托媒人到潘家提亲。

在沈月娥的操持下，事情很快有了眉目，幸运之神最终落到了鲁传喜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论辈分，鲁传喜比潘家大女婿鲁守根还晚一辈，姐姐潘琴曾对二妹潘棋开玩笑说，你这若嫁到了鲁家，你还要喊我婶子呢！

为此，潘棋起初心里也是疙疙瘩瘩的，可是耐不住母亲的一番劝说，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母亲沈月娥是这样分析的：鲁传喜个人情况和家境都不错，潘棋嫁过去后绝不会受罪；另外一方面，传喜家是一个大家族，祖爷爷辈是兄弟四人，经过几代人的繁衍，现已有人口近百人，基本占了鲁湾村总人口的五分之一。而潘家是个外来户，身单势孤，如果与鲁传喜家接亲，那那潘家将彻底融入了鲁湾村，不再担心受村邻的欺负了。

听了母亲的这一番分析，潘棋觉得言之有理，便有些心动。说句实话，鲁传喜这个人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自己嫁给他并不算委屈。另外，潘棋身上还是有些要为家庭壮大而付出的使命感，在不委屈自己的情况下还能为潘家做出一些贡献，这当然是好事一件。可是，现在有了回城的机会，情况就不一样了，虽然传喜在她心目中有一定的吸引力，可是与回城相比那就差得太远了。潘棋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在父亲思想的熏陶下，她也不想在这鲁湾村窝囊一辈子，她要回城！

第二天上午，鲁传喜过来看潘棋，潘棋却避而不见，将他拒之门外。昨天还温情脉脉的潘棋咋突然变了？鲁传喜感到莫名其妙，便站在大门口不走，要弄个究竟。潘棋无奈，于是打发小妹潘画去传话。潘画来到大门前，隔着门缝对鲁传喜道：“俺二姐说她今天不舒服，不想见人，你就先回去吧！”

嘈杂声惊动了堂屋里正在议事的潘则刚夫妇，女人沈月娥便问站在一旁的三闺女潘书发生了什么事。潘书侧耳倾听了片刻，道：“传喜哥来找二姐，二姐好像不想见他！”

沈月娥的怒火马上堵上了心头，她冲到潘棋的房间前咚咚地敲了两下门，骂道：“不得了了，还摆起臭架子来！传喜那孩子来找你，你为啥不见？……”

挨了母亲一顿骂，潘棋心中便拗起气来，她躺在床上将被子蒙住了头，并不理会母亲。沈月娥骂骂咧咧地来到堂屋，情绪越发激动，便数落起丈夫来。而丈夫潘则刚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也不反驳，而是静静地待她将气撒完，这才以商量的口吻道：“我看，就随了她的愿，让她回城吧！”

“绝对不行！”沈月娥不容置疑道，“只能在时安和潘书两人之间选，时安不愿意，那就是潘书！”

潘书今年刚满十六，已算是一个成年人了。可是，她与二姐潘棋的性格截然不同，潘棋风风火火爱憎分明，而潘书则很温婉，甚至有些懦。父亲潘则刚担心她独自一人回城应付不来生活的压力，照顾不好自己。潘则刚问：“潘书，你妈想让你回城，你愿意吗？”

潘书一脸的腼腆，有些不情愿地答道：“那也行吧！”

见潘书回答得如此勉强，沈月娥有些失望，叹气道：“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回到城里有啥可怕的呢？况且，你姑妈一家都在城里，她们可以照顾你啊！”

鲁传喜站在门外还没有走，于是沈月娥只好自己去开门，笑道：“传喜，你来了，进来坐坐吧！潘棋今天闹别扭，被我骂了一顿，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见任何人。我拿她也没有办法了，你别见怪啊！”

鲁传喜红着脸道：“婶子，俺理解！看样子俺来的不是时候，晚上俺再来看她吧！”

望着鲁传喜远去的背影，沈月娥感叹道：“多好的孩子，可惜潘棋这个死鬼不知道珍惜啊！”

傍晚时分，鲁传喜又过来了，潘棋还是不愿意见他。父亲潘则刚劝道：“潘棋，你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拖着人家，有啥事就当面说个清楚，好聚好散嘛！”

潘棋欣喜，问道：“爸，那你同意我和传喜分手了？”

潘则刚叹气道：“我同意有啥用？你过不了你妈那一关，一切都是白搭！”

潘棋出现在鲁传喜的面前，她还是那样白净那样漂亮，可是她的表情却冷淡了许多。鲁传喜亲热地过来拉她，她却打开他的手，冷冷地站到一旁。潘棋道：“咱俩还是分手吧！我身上有很多毛病，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你不要难过，天下两条腿的人有的是，你以后会遇到适合你的优秀女孩！”

咋，分手？鲁传喜顿感五雷轰顶，整个人霎时蒙了！他强忍着眼泪道：“你说的不是真话，你是喜欢我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棋却显得很冷静，一字一顿道：“是真的，我要和你分手！你该听说了，我要回城！我想抛弃这里的一切阻绊，轻轻松松地上路！”

鲁传喜沉默了，潘棋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了，道：“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鲁传喜还是没有说话，潘棋却突然走到他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道：“传喜哥，对不住你了！”

说罢，她便走进门去，随手关上了大门。鲁传喜站在门外，无声地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