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选择

李家二小子文武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与学校有缘了，不料哥哥文彬却带来好消息说，张校长答应帮他办理新的学籍，他可以从初一年级回炉重念。文武高兴之余却不无担心道：“我这么大年龄了，还上初一，能像个学生吗？”

哥哥文彬不以为然道：“每个学生上了初一也都十二三岁的年龄了，个头也是千差万别，发育早的已是个半大小伙子了，发育晚的还是个小不点。这个你没有必要担心，只要能静下心来学习就行！”

李子俊夫妇也在旁边劝道：“机会难得啊，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你哥经过一番苦读成为了公家人，很多人都羡慕他，你难道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人吗？”

开学第一天，李文武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了初一年级的教室。与他一起走进教室的还有另外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走在文武的前面，比文武矮上不少，也秀气一些，有人拉了一下那小伙子的衣袖低声道：“快找你的座位坐下，老师跟在你的后面呢！”

文武的一只脚刚踏进教室，突然学生们全体起立，齐声道：“老师好！”

同学们将自己当成老师了！文武很是尴尬，站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前面的那个小伙子解了围，他并没有像同学们所预期那样找座位坐下，而是威严地扫视了一下教室各个角落，然后转头对文武道：“这位同学，你还愣着干嘛？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吧！”

文武如释重负，低着头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了下去。大家都很惊讶，不约而同地回头去看这位年龄比他们大上很多的高个子同学，待老师重重地用黑板擦敲击了几下课桌，同学们这才安静了下来。

在新的环境中，面对着比自己小上很多的同学们，文武很是不在状态，显得不知所措，他需要时间去适应这里的一切。而与此同时，离家出走的大改同样也还没有找准自己的角色，正徘徊在人生重大抉择的艰难时刻。

大改离开家后，就投奔到柳金玉所在的剧团。柳金玉见到她时非常惊喜，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问道：“你咋过来了？”

大改娇嗔道：“俺咋不能来？俺来看俺喜欢的男人，有错吗？”

戏团里的人知道大改是柳金玉的女朋友，于是都知趣地离开，留下两个人单独相处。两人互相看了又看，笑了又笑，悄悄话说到了深夜。

隔了几日，柳金玉道：“你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该回去了！戏团在乡下演出，每天都是风餐露宿的，很是辛苦，你这样的女孩不该久留在这里！”

不料，大改并没有动身要走的意思，她干脆将实情说了出来，并补充道：“俺逃婚出来，就是投奔你的，没有其它去路了！”

柳金玉是个追求浪漫思想的一个人，谈到实际问题他便有些心烦，他没好气道：“你就安心回去吧！现在是新社会，你不同意，难道你爸妈逼婚不成？你留在这里算啥回事，戏团里难道要养个闲人？”

大改忙解释道：“俺啥脏活累活都能干，留下俺做做饭打打杂都成！”

柳金玉道：“戏团不是我家开的，我可没有这么大权利留下一个人！”

“你决定不了，那我问团长去！”大改并不气馁，说着转身去找团长。

团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精廋老头，他笑眯眯地望着大改道：“小柳戏唱得好，是我们这里的台柱子。你是他的人，我咋能赶你走呢？只要他同意，你就可以留在这里！”

大改将团长的态度说给柳金玉听，并明确表达了自己要留下来的决心。柳金玉一只手摸着下颌，久久不语。大改见他态度模糊，生怕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变数，忙央求道：“家是回不去去了！俺韦大改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就收下俺吧！”

柳金玉又望了望她，这才开口说话道：“家你还是要回去的！这样吧，你先到我家住几天，等你父母气消了，你就回家！”

大改从柳金玉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几分不情愿，没有别的选择，即便面前摆的是根稻草，她韦大改也必须牢牢抓住。韦大改连连点头道：“俺愿意去你家！以后俺就是你们柳家媳妇，俺会在家等着你，孝敬婆婆，为你生儿育女！”

柳金玉的母亲是位慈祥的老太太，年纪轻轻时就守了寡，她带着一双儿女含辛茹苦地过活。现在儿子柳金玉出息了，成为县戏团的当家小生；闺女柳叶比儿子小二岁，现在已经说好了婆家，年后准备出嫁。见儿子带一个陌生的女人回来，金玉娘很惊异，她用老眼昏花的眼神打量道：“这是谁家的闺女啊，这么俊！”

妹妹柳叶却悄悄地将柳金玉拉到一旁，问：“哥，这位又是谁？能不能不把这些不靠谱的女人往家带啊？”

“没大没小，我的事要你管？”柳金玉点了点妹妹的鼻子，自豪地笑着道，“谁让你哥长得这么帅，到哪里都有女人缘！我对她感觉一般，可是她为了我不顾一切地从家里跑出来，我也不好拒绝，就带她回来住几天！”

韦大改为了给柳母留下好印象，进门后休息了片刻就热情地忙活开起来。她见外面落叶满地很是杂乱，于是就拿起笤帚将房前院后打扫了一遍。刚将笤帚放下，见门旁凳子上杂乱地放着几件脏衣服，大改就将这些衣服收拾到盘里，端到压井旁去清洗。

几日下来，金玉娘和闺女柳叶都喜欢上了这位模样周正、心灵手巧的姑娘。柳金玉望着大改忙碌的背影却说：“还赖上我们家了！再过几天，我就将她撵走！”

不料，金玉娘破口大骂道：“混小子，你敢！俺就认定她是柳家的媳妇了！”

柳金玉不悦，嘟囔起了嘴。妹妹柳叶劝道：“哥，你也不小了，别这样不着四六了！我看这个韦大改人不错，配你绰绰有余，你还是收收心吧！”

柳金玉无奈，只好勉强答应，让大改住在了柳家。

大改离家出走以后，韦家的劳动力更家缺乏了，茂昌女人成为了家中的支柱。每天傍晚从田里劳作归来，她感觉腰酸背痛得厉害，扒了两口饭就迫不及待地躺到了床上，昏昏地睡去。

早上起来时，见闺女二错背着书包去上学，茂昌女人于是以商量的口吻道：“我看你就不要去上学了，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啥用？”

二错被母亲的话惊呆了，她止住脚步望着茂昌女人的脸问道：“不让俺上学了？”

茂昌女人一脸严肃道：“是的，别上学了！家里这么些活没人干，你弟弟妹妹也没人带！”

二错哭了，嚷道：“我就要上学，就要上学！”

小脚奶奶见状，就过来劝二错道：“你年龄也不小了，该知道为家里分担一些困难了！”

二错还在低头哭泣，小脚奶奶就做起了和事佬，道：“改她妈，这事以后再商量，今天就让二错去上学吧！”

晚上二错放学回来，央求茂昌女人道：“妈，求求你还让俺继续去上学吧！俺可以一边带弟弟妹妹，一边上学，绝不让他们磕着碰着！”

茂昌女人无奈地摇摇头：“去吧去吧，俺还没遇到过像你这样喜欢上学的孩子！”

第二天，二错带着妹妹三改和弟弟康康上学去了。康康年龄小，走了没有多久，就不愿意走了。没有办法，二错只好背着他继续朝学校赶。

上课了，二错吩咐三改带弟弟就坐在教室外面的台阶上，不要乱跑。二错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的心放到了门外的两个人身上，也不知道老师这堂课讲的是何内容。终于下课铃响了，二错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教室，却发现弟弟妹妹不见了！

二错走出了学校，找到了一条小沟旁，终于发现了他们。却见小康康要下去捉鱼，二错拉他不住，小康康就骨碌碌地从岸边滚了下去。幸好沟里并没有多少水，康康斜躺在沟底双腿没在水中，脸色苍白，却并无生命危险。

二错大惊，忙跳入沟里将弟弟拉到了岸上。待弟弟站稳脚跟，二错就冲到妹妹面前，打了她二耳光，骂道：“多危险，你咋能将小弟带到这样的地方玩？”

三改委屈地望着姐姐，她结结巴巴道：“康康要来这里玩，俺拦不住他！……”

二错训斥道：“小弟是韦家宝贝儿子，爸妈舍不得动他，俺们就要帮爸妈来管他！打几下，他会疼一会儿；这命没了，一切都完了！”

三改含着泪点了点头。

这以后，二错再也不敢将弟妹留在教室外面了。上课时，她就将弟妹拉进教室，让他俩站在自己的课桌旁。三改懂事，她可以在上课时静静地站在旁边，不发出任何声响。而小弟康康则不同了，经常会摸摸这个拿拿那个，惹得老师经常会瞪着眼望二错。

二错不好意，忙向老师赔礼道歉：“老师，给你添麻烦了！弟妹在外面玩，俺不放心，怕出啥危险，就带进教室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