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妇人之仁

“此言倒也差矣，儿时房门都未曾封闭，母亲当是想来就来。”林清扶着母亲郭悦茵往屋里走去。郭悦茵观其容貌当有五十上下，发饰简单，服饰朴素，步履蹒跚，若非由林清扶着，走几步都艰难。汪晨自密道门缝后听着林清与其母亲言语。

此时汪晨身上贴有符箓，早已隐藏自身气息。这道符箓是小眼子给汪晨，只有小眼子给汪晨赠送法宝，才不会引起其余贤才的嫉妒与羡慕。此时汪晨就在想着，郭悦茵星夜前来的原因。

“唔唔。”郭悦茵闻言想笑，却没有笑出声音。可能是她想起了林清小时候可爱的模样，“你都会说儿时了，那现在房门还不是要我去敲？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林清将郭悦茵扶到了座位上，郭悦茵扶着座椅把手坐下了。

郭悦茵坐好伸手拍了拍林清的肩膀，“你的肩膀也都宽厚，当有几分你爹的英姿！”林清闻言笑了笑，到了此时他再傻都能够听出，母亲郭悦茵是话里有话。只是此时她的言下之意并不明了。

“孩儿迟钝，不明母亲话语所指？”林清又对郭悦茵行了一礼，躬身在前，极其重视。郭悦茵闻言收回了手，原本神色开心的模样，立即变的凄然。神色的转换，令林清感到意外与不安。

“昔日，你爹是为我才去当那宗主，当上宗主之后因整日与我作伴，无有主持云幕事务，引起空城许多长老不满，从而开始逼退你爹下位。”郭悦茵在说起林清父亲，会开始许多，但是林清却越会疑惑。

“今日我听说，你已然招募了十名贤才，十名贤才将辅佐你成为云幕宗宗主。而在白日，有一名贤才与万家大女儿万冬比试箭艺！这如何使得啊？万冬什么身份，贤才什么身份，比试箭艺就等于冲撞万家。”郭悦茵越说越激动。虽然她步履蹒跚，身子却仍康健，言语之间并无半分虚弱之显。

林清闻言顿感惊异。汪晨闻言顿时皱眉。郭悦茵前言不搭后语，但是都言出了同一个意思，便是不让林清当上宗主。汪晨松开眉头，觉得郭悦茵不识大体，有些妇人之仁。此前汪晨以为林清要当宗主，林府中人是支持的，但此时听来并非如此。

林清也听出郭悦茵大概的意思，所以他才感到惊异。此前林清曾经找过林海，想求取她几分手上的商会权利，但是不行。林海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给林清沾染商会权利。林清当时以为林海只是贪恋金钱，不愿顾忌亲情。但此时细细想来并非如当日轻浮。

“母亲此言差矣，我名下那贤才并非是寻衅滋事，而是万冬主动要求比试，母亲莫要轻信外界谣言。”林清思考过后，坐于郭悦茵身旁。他的脸上带有着急，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向外人解释，但是必须要得到家人的理解。

“我且不管外界谣言如何！我只是即刻要你解散十名贤才，放弃争夺宗主之名，我不想再见到林府之人被空城长老逼死而亡。”郭悦茵终于将前言搭上后语，顿时掩面抽泣。林清闻言心中震撼，终于明白郭悦茵言语所指。

“母亲，前往众生界时，父亲曾言‘时也命也运也，但龙偏爱戏珠，责不任其，其不任责。’这句话语指的是你吗？”林清说着声音之中都止不住出现了颤音。时至此刻，他不得不接受父亲是被空城逼死的事实。

汪晨是旁观者，小眼子也是旁观者。二者心中豁然开朗，其实是林清父亲当上宗主之后，没有负起宗主的责任才被空城长老卸任。没有尽责就被卸任，从这个角度看来，空城长老并没有十分大的过错。只是空城长老为什么要逼死一位宗主？

空城长老要求宗主卸任是可以通过仪式的。就像均衡宗的掌门当久之后，也会被卸任，掌门进而成为隐长老。权力更迭，是极其自然之事，就像四季轮回，溪河入海。郭悦茵没有将事情说的完整，林清心中虽然震撼，却无法尽信她的言语。

“我年轻之时号中有珠，说的正是我。”郭悦茵停止抽泣，擦拭泪水，转而面对林清，“那你父亲的言语还不清晰吗？他亦要林府放弃这宗主之位，不要再让林府卷入那权力之争。”

汪晨闻言顿时起身，转身想要推开密道大门，出去阻止郭悦茵的劝说。从郭悦茵的角度来看，她只是为了保全林府的安全，细了说就是为了林海林江林清的安稳，大了说就是为了姑苏百姓的幸福。

少了争夺名利之心，许多事情都会简单起来。汪晨站在了密道门后，没有推门出去。此时他在想，离城破城的布置还没有来到姑苏，只要此时林清同意收手，那么离城破城的布置即刻就消失，永远不会进入姑苏。

“母亲，我始终觉得，你的言语不似你的为人，往日您母仪之德尽绽，而我早已听闻父亲是自杀而亡，父亲死因我会亲自调查。”林清稳定心神之后，顿思郭悦茵言语之中有许多漏洞。

林清言语过后，站了起来。如果万冬真的保持中立，那么她说的“林宗主是自杀的”这句话就不是一句假话。但是万冬是万季的女儿，即使说谎也不会奇。可是郭悦茵说自己父亲是被空城长老逼死的，那这句话就有很多的水分。

暂且不论宗主的修为，只说云幕宗的稳定。逼死一位宗主，对于姑苏长安临汾都是极其不利的，都会引起万家周家林家三家的权力争夺。要知道此时星之通道已通，空城长老心知没有必要进行内耗。

“你去调查？你就会再次死在我的面前，我不允许你害了林府，更加不允许你害了你姐与你弟弟！”郭悦茵同样站起扶住了林清。林清原本负手而立，郭悦茵扶住之后，他便转身面向母亲。

到了此时，汪晨终于推开了密道的大门。小眼子自房门看见，立即进来关上了房门，同时警惕起来。郭悦茵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即扭头看向林清床位，汪晨自床位后方走了出来，一脸平静。

“夫人！”汪晨对着郭悦茵行了一礼，他的神识横扫了一下，发现郭悦茵竟然无有半分修为。这个发现，让汪晨心中讶异。若是没有修为，凡人的寿命是极其短暂的，她如何能够陪伴林宗主走完一生？

汪晨想到了续命的丹药，但纵使续命的丹药如何再逆天，凡人都会有寿终正寝的时候。按照林清修习两百年踏入三仙境的时间点来看，郭悦茵的寿龄已然在百年以上。一位凡人活到百年以上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此时她还活在宗主之前，这更加是不可置信的。

汪晨发现了郭悦茵身上没有修为的事实，但林清却是司空见惯，脸色并无异常。汪晨低头行礼，林清看不见他的神色。待汪晨抬头时，神色已然恢复正常。郭悦茵看着三尺外的汪晨，眼中满是疑惑与不满。

“你是谁？”郭悦茵蹙眉看着汪晨。

“我就是那与万冬上仙比试箭艺的贤才。”汪晨再度给郭悦茵行了一礼。

“哼，粗鄙之人。”郭悦茵闻言顿时扭头，不再直视汪晨，坐回座椅上。有了汪晨这个外人在，郭悦茵立即收起了哭哭啼啼的模样，坐下之时还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林清看着郭悦茵觉得，她今晚失言了很多。

汪晨闻言并不觉得惊讶，出来之时他就想到郭悦茵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郭悦茵此前言语还有几分道理，但说到后面只剩下胡搅蛮缠，完全是一幅泼妇模样。这令汪晨感到无法理解，他此时想知道郭悦茵的出身。

“正如林清公子，此言差矣。若我是粗鄙之人，我就不会当成贤才，若我无有计谋，我就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汪晨明言，希望郭悦茵能够收起妇人之仁，“此前，林清公子与我曾言，万季若是当上云幕宗宗主，云幕必定大乱。”

“此时我尚未接触到万季，因此不知此话真假，但我已接触林清公子多日，林清公子为人坦荡，率性真诚，您为何不让他去当宗主呢？若是仅仅为了林府，为了姑苏，那不是更应该去当那云幕宗主吗？”汪晨的头脑是清醒的。林清碍于郭悦茵是无法进行清醒的思考，他的理性会受到感性的冲突。

“你识的甚么？林家与万家周家的是是非非，是你这个外人能够说清划分的吗？”郭悦茵言语侧坐之时，让汪晨只能看到其背影。这样是很不礼貌的，不应该出现在宗主之家当中的，尤其是曾为宗主夫人的郭悦茵身上。

世上很多人，都能够从细节中看出人品。若是此时郭悦茵表现出来的行为，是她养尊处优的结果。那么她就不符合林清先前言语的“母仪之德”，这令汪晨产生了极度的怀疑，他在怀疑眼前的郭悦茵不是林清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