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公主的刁蛮1

钟石斤说的那个木匠在城市东边的一块新建区域，以前是城乡结合部，在城市扩张中变成了新城，老的建筑被拆除，盖起来了新基建，没有了老城区和乡村的那种拥挤和落后。张木匠开了个家具厂，其实仍旧只是一个家具作坊。厂房在一条商业街的一个院里。这条商业街现在还比较冷清，门脸大部分还没租售。虽然去的时候雨势已衰，但城中积水要等退还得雨全停了三五个小时后。那片商业街恰好在这片区域的高处，过去的时候，就像登岛打一场抢滩战。恰恰在杨笑笑开的厢货如出水芙蓉一样脱水而出的时候，后车轮陷进了一个窨井盖丢了的窨井孔卡住了。杨笑笑不得不请了个围观的司机朋友帮他开车，他自己则和钟石斤跳到水里帮忙推车，费了老大的劲，眼角的伤口都在吃奶的憋气中胀出血了，才把厢货从沦淊的窨井口拔出来。杨笑笑又捡了块砖，在砖上绑了根清洁工扫大街用的大扫帚上的其中一根竹竿，把一张从旁边小卖部要来的A4纸用胶条粘在竹竿上，上书“无盖窨井请绕行”几个大字。这才带着火辣辣的眼角和两裤腿水去见张木匠。杨笑笑一看到仓库里的凤鸾宝帐就脸红了，克制着自己的多余情绪和评头论足的张木匠一起检查凤鸾宝帐的质量。檀木床当然是檀木床，木料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是掺不了假的。那也不是杨笑笑鉴定的事，花了天价，木料敢出问题张木匠的招牌可就砸了。杨笑笑倒不担心这个。杨笑笑担心的是张木匠是不是明家具的高仿专家。虽然明朝和崇贞13年隔了几百年，但是现在要想找一个崇贞年间的家具高仿师父，是找不到的。杨笑笑实在是不明白凤鸾宝帐有什么好，钟非非非要要。拿着刘峰从游戏里拷贝出来的凤鸾宝帐的六视图，上下左右前后一一对照，当杨笑笑从怀里掏出放大镜的时候，张木匠急了，高仿毕竟不是3D打印机，你要是这么一个验工方法这活我接不了。果然，在放大镜下，高下就出来了，根本没有檀木床沿暗纹的百鸟朝凤图案。杨笑笑也知道这个工期委实出不了细活，又把工期往后延了三天，端午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务必交活。尊贵的客人没有这张床，是睡不着觉的。只有让张木匠辛苦不睡觉，拼命赶一赶。张木匠已经赶了48小时了，自钟非非住进黄金公寓就开始赶，5个小时的天价他自知无力折桂，48个小时那个稍次一点的天价，张木匠自忖还是赶的上的，没想到验工的客户拿来了放大镜，聚毕生心力于一搏的意志力顿时垮了。杨笑笑好说歹说，让张木匠再坚持一下，睡个觉，再干，不要让自己压力那么大，尊贵的客人他会想办法安排她旅游，这样就不用睡檀木香中安眠的檀木床了。第二个天价照旧，不杀价。才让强橹之末的张木匠强打精神去买安眠药和提神吗啡。先让自己乱如麻的心好好睡一觉，再努两天一夜！

没搬回来凤鸾宝帐交差，杨笑笑也有自己的法宝，他的眼角伤渗出血了是不争的事实，浑身被雨淋湿，两裤腿全湿透也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端午节的第一个休息日，杨笑笑不休息，为钟非非忙前忙后，当钟非非看到空忙一场的杨笑笑这副衰样，恻隐之心总该有吧？杨笑笑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金枝玉叶的蛮不讲理，杨笑笑故意没换衣服没换鞋带着渗血的眼角纱布也不换去见钟非非居然被视若未见，只字不提杨笑笑的苦劳，只问功劳在哪里？

杨笑笑只好拿出第二套方案，今日是弋阳公主她娘的忌日，他答应今日陪弋阳公主给康庄皇后上香扫墓的，不能叫奴才的无能坏了心情。总算换得钟非非神色稍霁。杨笑笑和钟石斤、梅三芹是有区别的，甚至和刘峰都是有区别的。他们三个谁都可以说是钟非非的奴才，杨笑笑不是，杨笑笑是堂堂邻国来宾。杨笑笑把姿态放这么低，钟非非也不好太驳面子。

可是假回家的气还没消，杨笑笑就知道弋阳公主梦醒时分定然是这个效果，好歹在跟随刘峰哄骗弋阳公主的事情上只是帮凶，主谋是刘峰，钟非非的气再大，也是冤有头债有主。现在刘峰不在跟前，钟非非拿杨笑笑当出气筒，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杨笑笑也理解钟非非，堂堂金枝玉叶，被手下一帮奴才和蕞尔小国的来客当猴耍，皇家体面何在？现在不让她把皇家的威风找回来，钟非非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给我捶捶肩。”钟非非坐在豪华套间的一张按摩椅上，整个身子都几乎陷进按摩椅里去，正在享受现代科技的奢侈。

杨笑笑也不多嘴，说钟非非有按摩椅还要捶背什么的，乖乖去到按摩椅背后给钟非非捶背。

“你别嫌我使唤你，我使唤你是你是我的夫婿，而不是你是我的奴才。”钟非非说。

“怎么样，力度还可以吧？”杨笑笑轻捶。

“我让这破按摩椅越按越欲罢不能呐。”

“现代的东西就是这样，你前天玩的那个游戏，能够陪你玩一辈子，都不带腻的。”

“那这么一个假东西骗人就没有人生气吗？”

“不是，这个理可能你没转过来，实际情况是，它没有成功的骗你，或者说，它叫醒了你，你才会生气。”

“说人话！”

“咳，您还不明白啊！崇贞13年，就是你的游戏，它太逼真了，你无法自拔。这个世界才是你真正的家，一个假崇贞13年的游戏，没有那个真崇贞13年的逼真，虽然让你短时间地快乐了一阵子，可一旦你发现它骗了你，不是真的，你想在那个真的崇贞13年的游戏世界中被逼真地欺骗一辈子，你才会生气！”

“混账话！”钟非非一拍椅扶手站起来：“以后跟本宫别这么胡扯八道！你是说我还是那个叫钟非非的植物人吗？做了三年1100年前的黄粱一梦？”

杨笑笑没想到钟非非想歪了：“本公子绝不是这个意思。咳，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们这个世界有一种观念，人生如梦，千万别较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给你开了个善意的玩笑而已。其实2018年也未必就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骗谁，唯一骗的了自己的人就是你自己。游戏这件事，你当真，就生气，跟2018年要是你当真也会生气一样。”

“别跟我扯这些糊里糊涂的话，本宫最讨厌听这种神经兮兮的妖言惑语！我娘的坟在哪儿？”

等刘峰赶到“东山陵”“见驾”的时候，钟非非已哭的山崩地裂。杨笑笑最近脑子是真的不好使，两个亿的梦想把他的脑筋冲的一脑门子浆糊，“东山陵”固然有康庄皇后陵，可更多的还是大梁国列主列宗诸陵。其中有弋阳公主她爸、她哥、她侄儿，还有弋阳公主的时候还没出生的秦念王的坟。

钟非非就抱着崇贞皇帝陵前的石碑痛哭。

“你跟我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刘峰一到，钟非非就指着刘峰的鼻子质问。

“臣下愚钝，不知公主何指。”刘峰强作镇定。

杨笑笑万万没有想到，钟非非何以有这么大的胆量。不错，钟非非是弋阳公主，是沈竹侍郎的主子，可同时这里是2018年，沈竹侍郎摇身一变成了弋阳公主的衣食父母啊。眼睁睁看到钟非非冲过去，伸手就是一个嘴巴。

杨笑笑和周波愣住了，刘峰也愣住了。接下来，杨笑笑更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峰卟嗵一下就跪那儿了：“公主息怒，公主要是指前日崇贞13年之行的话，下臣也是想让公主聊解思乡之苦，忘忧念于万一啊！臣赤诚肝胆，难道公主真的不知吗？”

“你他娘的以后少跟本宫自作主张！你再敢做欺瞒我之事，我……”说到我，钟非非说不下去了。是啊，她能把刘峰怎么着呢？禀报父皇，还是召唤钟石斤这个侍卫长砍了刘峰的头？

“臣永远是大梁之臣！臣之忠恳千万世不敢稍移！”刘峰给钟非非递上了下台的心迹。

后来杨笑笑让周波给刘峰瞧伤，钟非非那一巴掌真的狠，古代主子对奴才的门弟森严可见一斑，完全把下属当私有财产，牙都打松了，没过半小时脸肿的跟红气球一样。

“这里是2018年，”周波不得不表示愤慨：“沈竹侍郎是你奴才，我不是，刘总更不是！”

刘峰现在的身份是周波的男朋友，周波必须仗义执言。

“你别多事！”刘峰训斥周波。

2018年农历五月初一的崇贞13年游戏之行带来的恶果，终于在刘峰挨的这个嘴巴中得到了填补。翻篇儿了。唯一留给杨笑笑的疑惑，杨笑笑一个字都不敢吐。刘峰跪在钟非非面前的表情是真诚的，这就引发了一个惊悚的老问题，刘峰到底是刘总还是沈竹侍郎？刘总现在这个状态，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