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7651计划

每天的上班在波澜不惊中继续，第二天雨还是不绝，既没有大，也没有小。持续不停的雨就是防汛的压力，也没有可能雨再大了。降水量超过了50年峰值。城市已成海，被夸张的网友戏谑成划着船去上班。这样的雨天所有人都能不去上班就不去的。但是今天这个端午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杨笑笑得去，据说是总部的通知，要7651做一下工作节报。杨笑笑不知道是不是刘峰的安排，昨日刘峰机关算尽，却被意外打乱了节奏，降服杨笑笑和周波的企图被弋阳公主这个横刀杀出来的程咬金搅和了。弋阳公主对她所在的那个世界知之甚详，终于看出来了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区别，在她的凤鸾宝帐的斜上角挂着一串风铃，弋阳公主喜欢在风铃的叮当声中入睡，沈竹侍郎以为那串风铃是倒垂的吊钟海棠，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有人喜欢在风铃叮当的骚扰声中入睡。细节决定成败，其实刘峰的这个虚拟世界已经做的够逼真的了，只要不是带有先入为主的刻意去找鸡蛋里的骨头，堪称完美。在杨笑笑和同事间的互相整蛊中，世界通常粗糙的连卡通毛边都润滑不了。吊钟海棠也不会让弋阳公主疑心大发，但它成为了一个第一个塌陷的波函数。第二个是杨笑笑左胸大肌的一片光滑，这与事实不符，崇贞13年4月30，也就是5月初一的头一天，弋阳公主在尹笑王子的左胸大肌上咬了一口，美其名曰要在尹笑王子的心上留下印迹，所以咬痕极深。万没有第二天就消失的道理。没有看到牙痕，吊钟海棠就开始和钟非非的脑电波起反应，溃点总是从弱点开始，接着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刘峰花了三年的时间，精心架构的这个完美世界就在钟非非的眼光中开始塌陷，从吊钟海棠开始，仿佛一个黑洞从内向外吸收物质，吊钟海棠塌进去了，凤鸾宝帐也塌进去了，大梁皇城23宫18殿及其王侯将相，才子佳人都向太上老君的乾坤袋扎去。其中当然包括钟非非和杨笑笑。

杨笑笑在退回现实世界的最后一瞬间，看到了同样衣衫不整的周波和刘峰在一起。他最后的那个念头是：给我一杯忘情水。

周波不用上班。事实上，周波已经搬出去了，在杨笑笑隔壁。杨笑笑的隔壁有两个人，一个是周波，一个是钟非非。这都是接到昨日钟非非要求刘峰给她换个住地的懿旨后的特事特办。有钱真好！搬到黄金公寓这样的大事在杨笑笑和周波要筹备一年零三个月，自从他们开始同床起就梦想有一天搬进黄金公寓，在刘峰只是弹指间。两个隔壁都是豪华套房，比杨笑笑这间客厅和卧室整个一个大通间的小鸽子笼天地之别。

周波不能和杨笑笑住一起，因为他们是兄妹，既使是表兄妹，更不能住在一起。这是刘峰的底线。要是杨笑笑和周波突破了这个底线，刘峰可能会图穷匕现。

有时候想未尝不好，有一个大款给自己的女朋友在自己隔壁安排了一个黄金公寓的豪华套房，为的只是让杨笑笑和周波的交往有偷情的风味，何乐而不为呢？刘峰没有干涉杨笑笑和周波的爱情，因为这也是杨笑笑和周波的底线。双方的谈判陷入利于杨笑笑和周波的快乐的僵局。

可是快乐在这个多事之秋非如人意，经过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在杨笑笑、周波、钟非非、刘峰心中都蒙上了阴影。如果不是为了谋生，杨笑笑真想一巴掌掴到刘峰的脸上去。在刚刚结束的虚拟世界中发生了什么，杨笑笑和周波彼此讳莫如深。杨笑笑用微信告诉周波，我和钟非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没有发生，不能代表衣冠不整地飞出大梁皇城是纯洁的。有时候杨笑笑会想发生和没发生到底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能做到面对诱惑波澜不惊？否则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哪一个是无辜的呢？周波没有回杨笑笑的微信，在瓢泼大雨中留下了一个远去的背影。

杨笑笑很想和周波躺在床上听雨，尤其在这个雨天。心那样空，工作也填补不了心里的那个空洞。

现在同事们看杨笑笑的表情也缓解不了心里的空虚。7651的大数据采集工作已告结束，剩下的是建立数字的数据库和数据库中的搜索引擎，这都是杨笑笑份内的工作。现在整个办公室看杨笑笑就像看爹一样，在上一次误以为杨笑笑去总部是“述职”的情况下，没有人认为杨笑笑还回的来。杨笑笑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刘总的尚方宝剑，一点都不带夸张地说，杨笑笑现在看谁不顺眼，叫谁滚蛋是一句话的事。当初对杨笑笑的得罪有多狠，现在的恐惧就有多深，杨笑笑越是没心情跟他们计较，他们越是觉得如今的杨笑笑莫测高深。

“《办公室惊魂2》是李果编的。”第一个崩溃的，是那天第一个跳出来，指着杨笑笑的鼻子幸灾乐祸地说总部叫你去一趟的那个人。

“把沈府的数据库加到系统。”杨笑笑已经够烦的了，他只是想要上个清静的班而已，他只是不想让人打扰而已，他只是想呆在自己的小世界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做一下总结而已。

端午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注定以闹剧登场，杨笑笑无意报复谁，或者说他现在没有心情报复谁，那个沉不住气的第一个站出来讲话的引发了检举揭发的大暴发，迅速上演成办公室武斗，办公室简直成了中原大混战的战场，资料书笔乱飞，杨笑笑就这样被流弹砸中了眼角，血当时哗一下就出来了。

“新家感觉怎么样？”杨笑笑仰着脸，看着专心给他包扎伤口的周波。

“回家前不要见水，你脸上喜欢出油，我给你带来了湿纸巾，你不要洗脸，更不要用洗面奶，出油了用湿纸巾擦。”周波说。她一副专业登场来的急救员架势，除了穿便衣。桌上放着一个药品齐备的急救箱。

“钟非非醒了没有？”

“我没去她那儿看。”

“刘总刚刚打电话来，听说你要来，他让你不要走。他说他有新发现。”

“我没兴趣。”

“他说你会有兴趣的，他说他找到了不违反我们的伦理价值观，也可以顺利进行计划的办法了。”

“你会娶我吗？”

“当然。”杨笑笑下意识说。

“你从来没有说过。”

“那是因为我以为不用说。”

“其实你也知道不一定，对不对？”

“我们只是在攒钱，我们现在的经济基础还不能结婚。我以为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

“你知道这真的其实只是借口。你一直没有下决心，我也是，我们也以为结不结婚真的不重要。为什么要结婚呢？多了那么多约束我们的东西，责任、义务，也许以后还会有一个小讨债鬼，再也不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去哪。我们其实逃避这些。”

“结婚了以后，就不能想去哪去哪了吗？”

“你说呢？”

“可能吧，可能婚姻会让我们的关系蒙上一层不可测的阴影，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我们都没有经历过婚姻。我们现阶段很快乐，没必要去蹈那个叵测的新关系。你觉得是不是这个原因？”

“不管怎么说，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当然！”杨笑笑看着周波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

“我倒希望你迟钝两秒，这样显得你的回答还有深思熟虑的效果。”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能当我肚子里的那个蛔虫了。”

“你会娶钟非非吗？”

“刘总来，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你会为了两个亿，娶钟非非吗？”周波继续问。

“从前有个哲学家说，不要考验人性。它会让我们这个世界分崩离析。”

“你会娶我吗？”

“会。”

“我想起你做的那个梦，梦里，我们是一对雌雄大盗，我们去了博物馆，盗取了博物馆的一件国宝。我喜欢那个梦，它让我想起一个意境，我和你是一对江湖里的神仙侠侣。我想做你老婆，因为这个梦。”

“因为我们即便结婚了，也是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不是，是因为江湖永不老。”

“你还没玩够？怎么能结婚呢？”

“因为我忽然感觉一种以前没有的感觉，下雨让人发慌的感觉。我的这儿，以前没心没肺。”周波指着自己的心，“自从有了心肺后，它好累。”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刘峰对杨笑笑和周波没有了虚伪的客气，这一瞬间，像一个梗直的老搭档单刀直入地问。

“我刚刚还在和笑笑聊，愿我们有一个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婚姻，看来缘分真的是天注定的。”周波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等这段事了了，你们会有一个功成身退的婚礼，我会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刘峰说。

“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没有一点危险吗？”杨笑笑也开诚布公地问：“您一方面说，穿越技术还不成熟，一方面告诉我们穿越到崇贞13年没有危险。万一有意外呢？”

“我陪着你们，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钟非非是谁？”杨笑笑问。

“我已经回答过了，她就是弋阳公主，她是我不成熟的实验的副产品，如果不是钟非非的死亡时间恰好在我那次失败的实验之后，我不会捕捉到一个从崇贞13年5月初一穿越到这里的弋阳公主，我只是想让我自己实现穿越。”

“那崇贞13年的那个弋阳公主是谁？”杨笑笑追问。“如果穿越成功，我们还会遇到她，对吗？”

刘峰沉吟了半响：“这个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就像我回答不出来为什么你、我、周波、钟梅，恰好长的像崇贞13年的那些人，包括钟非非。我不能说这是一个前世的故事，但是我也没有证据否认。科学实验就是这样，你不能深究，你只能利用结果，虽然结果这种现象看起来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你越挖，疑惑越多。在这个问题上你要是停不下脚步你会疯。”

“那有两个弋阳公主，我的意思是说，钟非非这个弋阳公主，她永远回不去了吗？”杨笑笑替钟非非操心。

“也许她应该在另一个我不可知的平行世界，但我没有能力帮她回去。也许在那个世界她已经死了，她注定在我们这里了此残生。对于她来说难道真的是坏事吗？不可以是一件值得期待和好奇的好事？一段别样的人生。”刘峰解答了杨笑笑的杞人忧天。

“那，我是你吗？”杨笑笑问。

“如果你打开某个瓶颈的话。我一直在找打开崇贞13年的瓶颈，我们把它叫虫洞，都差不多。事实是宇宙在140亿年从一个点大爆炸开始，宇宙的空间和所有物质都是一个整体，你能打开辨认整体的路径，你就无所不能。所以说崇贞13年的那些人是我们的前世是狭隘的。我们可以有更多可能性，这个更多可以达到无限。所以说你是我，是很低级的，如果说你是x-3星座上七号卫火山口中的一颗单细胞，或许能概括一点意思，你有穿越十亿光年到达X-3星座的能力，一瞬间，不用十亿光速的飞奔年。”

“我们要等多久？”杨笑笑问。

“等穿越指标，你不会懂，我也一知半解。弋阳公主的这个副产品最终打开了我的灵感，我只知道我们的行为方式如果和崇贞13年那些人的行为方式吻合的话，有利于打开虫洞。所以我和周波，你和钟非非需要一场爱情。我也是刚刚，在一次不愉快的伪穿越游戏后，才发现这场爱情可以不必是真的。我不知道原因，但你知道我不必知道原因，我只利用现象就可以了。你和钟非非假恋爱，我和周波假恋爱，是可行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刘总还是沈竹侍郎？”杨笑笑问。

刘峰大笑：“我是刘峰，你怎么会认为我和弋阳公主一样是穿过来的？这不成了我实验的悖论了吗？沈竹侍郎，和弋阳公主一样，只是一个意外，他只是我的无数可能性当中的一个意外的副产品。听说所有的意外都是一个最终的必然，我无意中打开沈竹侍郎的记忆，可能和我就是沈竹侍郎的前世今生这个狭隘的现象有关。是我的实验创造了沈竹侍郎，而不是沈竹侍郎创造了刘总。这个问题就此打住，我是刘峰，不要搞错了，那样我会疯掉的。”

杨笑笑站起来，周波也站起来。

“让我们合作愉快。”杨笑笑的手和刘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