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暗涌

深秋的风仍带着几分凉意，卫笙怔怔地看着窗外被风吹落的落叶，不发一语。

“郡主，夜里凉，小心自己的身子。”

秋蝉说着，小心地拿着一件狐裘忧心忡忡地看着卫笙。

抬头勉强笑了笑，卫笙起身让秋蝉替她穿上狐裘，笑道：“你如今可越来越啰嗦了。”

秋蝉伸手替卫笙抚平衣角，“郡主莫要嘲笑奴婢了，着凉了可真不是说着玩的。”

说完，她还有些不解地问道：“郡主，这窗外的景色也没什么可看的，现如今花都谢了。”

卫笙微微摇头，并不说话。

自慕容嘉过来拜访之后又过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每日都能在路氏那见到秦沐瑶。她打着出嫁前想多陪陪路氏的旗号，路氏心软还真的留下她陪着聊天。

卫笙不知道她是怎么出院子的，可说到底没有一直关着她的道理，看路氏的样子也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这让卫笙只能叹气，路氏一向心软，平日里算不上什么，可此时这却成了秦沐瑶的大好机会。

卫嘉成日日在前朝忙碌，自然不清楚这些事情，更何况就算他知道了，卫笙也不觉得他会放在心上。

这看似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是卫笙却觉得秦沐瑶另有目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秦沐瑶只是想出来陪路氏聊天。

那，到底秦沐瑶想做什么呢？

卫笙又转头看了眼窗外，突然露出了一个明丽的笑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沐瑶想做什么，过去一趟看看不就知道了？

卫笙转头问秋蝉：“晚上我想去和母亲一同用晚膳，对了，现在大姐是不是也在？”

秋蝉点头答道：“回郡主的话，这会儿大小姐正陪着夫人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放下手上的活，上前替卫笙梳妆。

因着只是同家里人简单地吃一顿饭，卫笙并没有十分装点，不过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式，连首饰都不想用。

还是在秋蝉的再三坚持下，她才选了件梅花簪，又起身换了一件月白长裙，披上今年新制的鹤氅。

不过是简单的装扮，却显得少女眉目如画，清丽逼人。

当卫笙走进杏花坞时，便见到秦沐瑶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路氏笑得十分开怀。

“母亲今日好兴致。”

秦沐瑶抬头，就见到一身华服的卫笙款步而来，眼神闪了闪，低头不再说话了。

路氏见状，拍了拍她的手。

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收在眼底，卫笙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

“妙儿今日怎的来了？”秦沐瑶扶了扶头上的珠花，亲热地说道。

听到这话，卫笙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拿起茶杯呷了口茶，并不说什么。

房内一时间陷入了一阵难堪的寂静中，站着的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路氏看看卫笙，又看看秦沐瑶，犹豫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在看到卫笙平静地看过来的眼神后闭口不言。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妙儿的气势变得越来越足。虽然是自己的孩子，可路氏有时都有点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秦沐瑶却像是半点都没有觉得尴尬一般，而是笑着继续说：“妙儿喜欢这茶么，这是我特意给母亲找来的茶叶，你若喜欢，我等会儿便让人给你一些。”

特意找来的茶叶？

卫笙挑了挑眉，看着秦沐瑶，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真想不到，姐姐还有这样的门路拿到这么好的东西。那妹妹便笑纳了。”

见她们两个有说有笑的，路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素日就爱惦记着别人的好东西，莫说瑶儿的茶叶，我这里的点心你也都吃的差不多了。”说着，路氏点了卫笙的额头一记。

卫笙仰头朝她露出个讨好的笑来，言笑间满是小女儿的娇态。

莫名地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刺眼，秦沐瑶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等到卫笙和路氏撒完娇，秦沐瑶才又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妙儿，过几日我想和母亲一道去城外上香，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如何？”

看着秦沐瑶脸上无懈可击的娴雅表情，卫笙只觉得心里浮起一丝古怪的浮躁。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眼看着就要超出自己的控制一般，卫笙压下心里的烦躁，笑道：“这自然是好事，我岂有不去之理。”

秦沐瑶见卫笙答应了，眉目舒展轻轻笑开，却让卫笙心里一紧。

去寺庙上香是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一般要提早选定良辰吉日，而后再动身。巧在没过几天便碰上了一个好日子，路氏便带着秦沐瑶与卫笙一同到郊外的护国寺上香。

这护国寺乃是当朝有名的寺庙，不少达官贵人都会选择来这里上香。

不过卫笙却很讨厌这个地方，上辈子她还是七皇子妃的时候，来过太多次护国寺了。

每次一有灾情或者是皇上身体不适，她都要到这里上香祈福，要做足贤淑端庄的皇子妃的姿态。

卫笙表情平淡地看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却想着，她重活一世，怎么着也算是个厉鬼了，现在却堂而皇之地走进了这佛堂，当真有趣。

“妙儿，怎么了？”

路氏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手：“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才下车的时候被冷风吹着了？”

“无事，只是这佛像实在逼真，妙儿想仔细看看。”卫笙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在路氏和卫笙停在佛像前的时候，秦沐瑶早已从一边的小沙弥那取来了一个签筒，此时笑容满面地走来，口中说道：“母亲，妙儿，听闻这庙里的签十分灵验，不如来试试看？”

护国寺的签的确十分有名，不过这是测姻缘的，秦沐瑶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就是想看看卫笙会抽到什么样的签。

还未等卫笙说什么，路氏却是比她还兴奋：“这签听闻十分灵验，妙儿，你快去抽一支试试。”

三个人里，秦沐瑶已经订了婚约，路氏又已是夫人，的确只能让卫笙抽。

横竖不过一支签而已，卫笙接过签筒，不甚在意地晃了两下，便看到从里面掉出了一根细长的竹签。

拿起一看，上面写的却是：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妙儿抽到的是什么？也给我与母亲看看吧。”秦沐瑶一脸的殷切，似乎很想知道卫笙到底抽到了什么。

卫笙却把签又丢进签筒，“不过是那些平常的话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那签在签筒里打了个转后，便落在了一堆竹签里。肉眼粗粗看去，根本没办法分辨出到底哪一支是刚才卫笙抽到的签。

路氏皱了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它平常？还不等拿去解开上面的签文，就把签放回去了，当真是胡闹。”

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卫笙耐心地听路氏唠叨，一边陪着她在庙里上香。

在庙里用完简单的午膳后，路氏要去听言真大师讲经，秦沐瑶也说要跟着去。

卫笙自认并不信佛，再者说她还没过去心里的那道坎，总有点害怕见到言真大师。干脆独自一人跑到后面的花园里闲逛。

护国寺的花园虽然比不上府里的景致，却也别有一份野趣在。花园里还能见到一些兔子，倒是颇为有趣。

卫笙随意在一处假山旁停下，看着流经假山的小溪发呆。

她忍不住想起了刚才抽到的那张签，上面的签文由不得她不多想。

凤凰乃是鸟中之王，雄为凤雌为凰。若是这预示着她未来的姻缘，那她岂不是又要嫁入皇家？

正在此时，远处一个丫鬟匆匆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左右张望着。

等她看到站着的卫笙时，眼睛一亮，马上快步走过来请安。

“起来吧。”卫笙看她一眼，认出这是秦沐瑶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心想也不知她又要干什么。

那丫鬟脸上堆笑，说道：“回郡主的话，奴婢方才正在收拾屋子，只不过彩珠姐姐身体不适，没办法帮我了。我便想着能否让秋蝉来搭把手。”

是了，路氏想着要让他们在护国寺里住一晚再回去。

卫笙点点头，那丫鬟见她同意了，忙不迭地带着秋蝉便往外面跑。

这次来上香，因着要轻车简从，卫笙也只带了秋蝉一个侍女。

现在秋蝉不在，卫笙莫名地觉得花园里宁静的有些古怪，便打算早点回去。

就在她绕到假山的另一侧准备拐上一条小路回去的时候，冷不防嘴却从身后被一个人捂住了。

卫笙拼命挣扎，却始终不能动摇那个人的力气分毫。那人的手臂简直硬得像铁，不管卫笙如何用力，始终一动不动地压制着她。

由于是背对着这个人，卫笙根本看不见身后的人是谁，她斟酌着语气开口。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不管你想要什么，能不能先把我放了？只要你把我放了，我保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身后的人并不答话，手上的力气连变也没变过。

卫笙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手心冰凉，一个可怕的猜想让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