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万年亥月壬午日-5

这是七王爷和我约定好的，是在七王爷的幻化罩里面商量定的任务，何况墙壁上七王爷的画像也没有追问老寒腿的方子，我应该相信墙壁上七王爷现在所说的话。“吴刚，我的老寒腿并不可怕，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魔界妖邪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尤其是这些年来魔界妖邪突然变得弱不禁风，我怀疑他们在积蓄势力，准备给我们仙界来一个致命打击。”七王爷给我说过这些话，而且这些话还就像石碑一样，就矗立在我脑海里，也是我和七王爷之间的秘密。

可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眼前的这个七王爷是假的，他能说的话只能是我和七王爷前一段时间约定好的那些。七王爷既然不让我去找他，那就有他的道理，就像他也不可能来找我一样。不错，我来典藏馆所举的幌子是为七王爷找治疗他老寒腿的法子，但七王爷并没有要我一定要与这典藏馆任何神仙有交往有窥视探秘的想法，甚至我还真的就是七王爷给魔界妖邪摆下的一枚闲棋，就让魔界妖邪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的时候，他却要另出奇招。”

“七王爷要肃清藏匿在典藏馆里的间谍。”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我一定要配合好七王爷的肃清行动，为了我，也为了嫦娥。”凝视着墙壁上的七王爷，我变的非常清醒，“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毫无疑问这典藏馆就是魔界妖邪藏匿的地方，阉仙也非阉仙，那只是一个幻化的影子，他装作阉仙可能只是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吴刚郎中，你怎么不说话，你在这典藏馆发现了什么快给我说说，我不着急我的老寒腿，这是你知道的，但对于魔界妖邪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非常着急。”墙壁上七王爷的影子有些着急，连忙质问我道，“这两天你在典藏馆也静不下心，我在府邸也静不下心。你是知道的，任何疏漏都有可能让咱们仙界遭受颠覆，遭受灭顶之灾。”

他居然着急了，我就更加肯定我眼前的这些只是一个阴谋，但背后的指使会是谁？阉仙？“王爷，我是探听到一些秘密，也还真如你所担忧的那样，魔界原本就有十多位高手，这是药圣医圣能作证的。但是，这五千年来这些妖邪突然消失了，甚至连一丝消息都没有，就像原本不存在一样。这里面原本就有阴谋。”在质问下，我是不能不回答的，否则我就成为仙界的**。我只有顺着他的提问，顺着他想知道的那些想法来回答他的提问。既然我已经认定墙壁上七王爷的影子是假的，那我还得继续战斗，直至把这个局变成伏击圈。“既然我现在在典藏馆了解到的秘密都是在阉仙的授意下才知道的，那我就敢肯定那些秘密都已不成为秘密，阉仙能在我之前告诉魔界妖邪，我也没有必要保守这个秘密。既然你们想用这种办法引诱我，我还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于我这样做到底会不会给仙界万年大劫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这么想也是无可奈何的想法，阉仙在这个馆深藏五千年就连药圣医圣都没有觉察，“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魔界妖邪？”我不寒而颤，背上的汗也流了下来，洇湿了我的汗衫。

“吴刚郎中，你怎么不好好回答七王爷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阉仙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这个时候拍拍我的肩头，说道，“你这样……你这样可让七王爷非常失望。你来典藏馆是七王爷授意的，也是七王爷选定给他治病的关键人物，你这样的回答……。”

我既然认定眼前这个七王爷有问题，我的回答也就是能说的能说，不能说的坚决不能说，这也是我的为人为仙之道。所以，我没有理睬阉仙，对墙上七王爷的像说道：“我最近在典藏馆了解到情况就这些。这些情况跟也许阉仙已经给你做了汇报，其他的我也不知道，等有了特殊的，或者不一样的状况我就做详细的汇报。”我这样作答既不愿驳阉仙的面子，也不愿把我顾虑的那些说出口，这样为我继续待在典藏馆，或者对于面前的阉仙也是说的过去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面对七王爷，无论真假我都应该把阉仙知道的那些情况说出来，这是我的责任。“仙界，我还能相信谁？”想到此，我突然觉得眼前只有黑暗，无论在人间还是在仙界，我永远都是处在最低层的微不足道的棋子。

广寒宫在仙界的东南角一朵突兀的云彩上，从我的府邸到广寒宫要比从典藏馆直接去广寒宫远，但要比从南天门去广寒宫近些。我喜欢这种距离，但又苦恼这种距离。在先去南天门还是先去广寒宫之间，我选择的是先去广寒宫，那样也能给我节约一些时间。当然，我在仙界原本就是一个闲仙散仙，尤其是七王爷出面之后，我就是一个谁也不管，谁也不问的读书人，只不过我心中惦念着七王爷的病，也需在典藏馆好好修炼一番，至少也需要让自己更像一位神仙，无论法力浅厚，我都需要一些神仙应该有的见识来弥补我的短板。所以，即便是我想去广寒宫去找嫦娥说话，但我还得在典藏馆待足了待够了才能离开，也把自己想得到的和必须知道的知识见足了才能去干自己想做的事。

墙壁上七王爷的影子黯淡下去，不大一会儿就变成了一面平整如初的墙，四周也逐渐亮了起来，虽然没有像临窗那般，但书架上的那些典籍装潢和书脊上字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七王爷在建设典藏馆的时候留下的一个通道，它可以直接与七王爷的府邸，甚至金銮殿的某一个机关相通。我虽然只是一个典藏馆的小仙，可是我能与七王爷随时见面，甚至我想见金銮殿的朝议也是轻而易举的。”阉仙神色飞扬地说道，“吴刚，我看今天七王爷有些不高兴，你给他的那些都是他知道的，没有一点新意，而且……还是算啦，就这样吧，这些你自己掌握，我要走了。吴刚，这两天你在典藏馆的时间少了很多，精神状态也大不如从前。”说着，自顾走向书架尽头，消失在云层里。

阉仙如此说，反而让我有了更不愿意待在典藏馆的情绪，就算我现在的时间和机会本来就很珍贵，但这次变故之后我觉得典藏馆也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处，有点像人间的特务办事机关，还让我防不胜防。对于阉仙，无论他是不是间谍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主，只要打定主意，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坚决不说，和他玩典藏馆发现的那些，就不可能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当然，这还要在我怎样与明黄服饰葛衫老者鹅冠老者他们怎么交流。

原先来广寒宫我的功力尚浅，每次须爬台阶，虽然我也是神仙，但每次攀爬都觉得速度很慢，而且气喘吁吁。现在，我到广寒宫如履平地，到了广寒宫气不喘脸不红，还能和嫦娥平缓地说话。站在桂花树下，我第一次发现广寒宫的前院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俯视还能望见东天门南天门，还有乾坤宫等，那些平日里看起来巍峨的建筑，现在却变成了许多缩小很多倍的模型，那些游走在仙界的神仙们却是看不见的。

“嫦娥，你这个广寒宫虽说冷点，可是仙界一个难得的观望台，仙界的风吹草动都能一览无余。你看下面的那些宫阙，都在视野之内。”我指着远处的那些楼台城阙，给嫦娥说道，“我听说这广寒宫自万年前建成以来，你可是第一位主人，之所以这般，可能是谁也没想到这广寒宫的妙处。在人间有一览众山小的说法，没想到在这仙界也有这样处所。”

“你发什么神经？吴刚，我眼前可是一片蔚茫茫的天，还有一层薄薄的雾。”嫦娥有些不理解，纠正道。

天？雾？我眼前确实是明亮透彻的天，仙界东南角的建筑一览无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迷茫了。

“怎么，发一句神经就不言语了？”嫦娥又问道。

要说我要比嫦娥年长两岁，人的出生年月是更改不掉的，我的出生年月就是要比嫦娥早些，可是嫦娥来仙界要比我迟三天，仙界一日人间一年，如此算来，嫦娥现在的年岁应该要我比年长一岁。但人的成长是与年岁没有多大关系的，譬如嫦娥，她是女人，按说要比我更成熟些，但她的遭遇却要比我简单很多，在人间先是学做舞娘，接着就是嫁人为妇，日子也过得平淡一些。后来飞升了，却进了寥寂无人的广寒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我却不同，年幼时跟着师傅学医，年长一点就开始进山采药养活母亲，甚至得道成仙之后也不平静，先是南天门城楼上站岗，很快就遭他人排挤，成了无业游民，后来又进了典藏馆，也见识了很多典籍，也遭遇了很多连我都想象不到的变故。

望着嫦娥的脸，我还是犹犹豫豫地把我心中那些盘曲在隔阂里的话说了出来：“嫦娥，或许你在仙界能感觉到的是祥和温馨，但是我在仙界的生活却是跌宕起伏，也经历了很多连我都不敢相信的事，知道很多这仙界的秘密。你可能看我现在是悠闲的舒适的，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来仙界可能就是一个迷失的错觉，用咱们在人间常说的一个词‘阴差阳错’。可能这样说你会说我是不知足，得陇望蜀，但是我身上背负的那些期望和密不可言的隐晦之事却是连我都不敢睡不敢说的忧患。不错，现在看我我应该知足，每天都泡在典藏馆里，有闲可以来找你，也可以找千里眼顺风耳他们，但我有很多秘密在压迫着我，甚至让我有些窒息。”这些话我说得低沉，太白有云“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但我现在不敢语是因为不想让天上人窥知，甚至包括顺风耳。要说顺风耳千里眼都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无心机的直率之仙，就算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有这么难？”嫦娥的脸是诚挚的，也是毫无修饰掩饰的。但是，对我所说的那些事那些话却是她不可理解，也是我无法用语言比拟的。所以，这四个字嫦娥说的也非常有道理。有道理只是有道理，环境不同对象不同，能说的“难”也就不尽相同；人生经历不同，对人生的理解也不尽相同。即便道理如此浅显，但有些话我还真的不能对嫦娥说。“难”在于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言明，“难”在于我不想让嫦娥也牵心挂肚，“难”在于连我都还不知道谁对谁错，还是一个未知的谜底和曲折回廊不知怎么找到出路。

“嫦娥，咱们不说这些了，给我一杯桂花茶吧。昨夜你的桂花茶我还没喝够，你再给我一杯。”我现在能对嫦娥说的也就只剩下这些对事实没有一丝影响的话。“茶……你稍等等，我这就给你沏茶去。” 嫦娥说着细步梭梭进了广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