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万年亥月乙亥日-2

“让我过得好一点儿……好啊。我等着。”嫦娥也许信以为真了，也是被我的“过得更好一点”的真诚打动了。暗下决心，我能不能做到都在我的努力之中。我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尽力而为就可以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但我努力的过程嫦娥一定会看到的。也就是这个决定让我彻夜难眠。

大清早，我就拿着七王爷写的条子守在金銮殿外巍峨的铜钉鎏金大门前。我相信我来的要比那些每天早朝的大仙们来得更早些，东方的晨曦在云尖还未露头，先是鱼肚白，接着是太阳跳跃在东海之中，大如盘，一点一点地露出头来。那些大仙们驾云的驾云，驱车的驱车，坐轿的坐轿，三三两两姗姗来迟。但是，可能他们还都没睡醒，也或许是着急上殿议事，谁都没有注意金銮殿的门外还站着一位身着布衣的神仙。我这种身份的小神仙就连唱号的阉人都不愿意看一眼的，更何况我刚到来的时候连那些负责清扫的阉仙们都还没出来，就算我给金銮殿值守的那些兄弟们一来就说了，可是等金銮殿的铜钉鎏金大门打开，他们就站得像树桩，哪敢给唱号的阉仙递一句话。很快，我就被换班来的金銮殿值守驱赶到金銮殿外的西南拐角处，我干着急也没办法。这可是仙界的规矩，这些值守兄弟们混碗饭吃也是不容易的，我也是站岗的出身，没必要给兄弟们出难题。

“去去去，跪在台阶下面去。吴刚兄弟，你也不要为难我们啊，我们的职责所在，你有事要汇报，按规矩你还是跪在殿外的青石板上吧。”太阳已经悬在半空了，没有一丝云，我站在殿外的长廊里都能感觉到太阳火辣辣的炙烤。这个时候你让我跪在殿外的青石板上？我隐约听到过这个这个规矩，但那是有事要汇报，或者必须上皇出面协调的御状之类的。七王爷给我写的纸条我是清楚的，只不过是让上皇安排我进仙界典藏馆，这完全是没有让其他大仙们知道的小事。甚至凭借七王爷的面子，唱号的阉仙就能安排的事情。我之所以郑重其事，把它当作一件大事来做，完全是因为我真的想找出一个可以给七王爷满意的答复。

无论在人世间也好，还是在仙界也罢，有很多事是不能大张旗鼓去做的，也绝对不能闹得沸沸扬扬让满仙界都知道。做间谍的都是有窥视控的，要是你把事情闹的满仙界沸沸扬扬，就算是一个真相，人家还以为那只是一个骗局。更何况我现在还在犹豫不决，在设局与做真之间徘徊。我说我进仙界典藏馆是做真，那是因为我现在还真的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治疗七王爷的老寒腿，每当看到七王爷那已经变色，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肤色，我自己都心寒，都想着退缩，都认为我不做仙界的天医是仙界，也是我自己最好的选择。我也确实想在仙界典藏馆里找一个可以给七王爷治疗老寒腿的方子。我说我进仙界典藏馆只是为设局，那是因为给七王爷治疗老寒腿原本就与一个仙界与魔界的争斗相结合在一起，就算我能在仙界典藏馆找到能给七王爷治好老寒腿的方子，对外也只能做成截掉一双支撑他征战魔界的腿。当然，这个局怎么设现在还一无所知，还只能停留在把所有的事情往我们想要的最好的结果上努力。所以，我现在就算站在金銮殿外，也还只是露一个小面而已，也就是给那些间谍们一点可联想浮翩的假象。这就是我今天一大早来金銮殿外的原因，也是七王爷想要的效果。

按照我的想法，我来找上皇的最佳时机应该在午饭之后。原因其实也非常简单，我是一定要进仙界典藏馆的，因为我要在典藏馆里给七王爷找能治好他老寒腿的方子。还有一个原因是像我这样地位卑微的小神仙，还是一个男神仙，要想见到上皇原本就是比登天还难。但是午餐之后就不一样，上皇也是要享用玉液琼浆的，早朝打发掉众大仙，午餐后上皇还要屏掉阉仙们迷瞪一会儿。这个时候要是以非常私密的理由见上皇，他的心情就算不是特别好，但我毕竟以七王爷指派者的身份见他，还多多少少让他感觉到拜把子兄弟的情谊。上金銮殿那是公事公办，而且在众大仙众目睽睽之下，上皇可能还会考虑到七王爷现在的身份，一个南天门守备，就算是万年前的结拜之情，但毕竟时过境迁，地位也相差太悬殊了，也没有资格上朝汇报任何端倪的资格，更何况在南天门还有自己的亲信千里眼顺风耳他们，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俩就会越级上报，或者以密信专折的方式用信鸽传递消息。

既然我站在金銮殿的廊檐下已经不合时宜，而且还给执勤的兄弟们找了不少麻烦，也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那我就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早上借着晨曦的黑暗，踏上金銮殿的台阶还不觉得太高太累，现在太阳老高，这巍峨的金銮殿前的台阶就一览无余，九九八十一阶，就像一道奇峻的山峰，在薄薄的云雾里缥缈，这腿还就打颤迈不开了。其实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挺羡慕那些驾云驱车坐轿的大仙们的，他们好像在这仙界就是有无限的特权。譬如，他们的云啊车啊轿啊就直接停在金銮殿外的廊檐上，上朝下朝抬脚就上了云车轿，根本不用在这台阶上爬上爬下，所以也就不知道我们这些小仙们的艰辛了。当然，这可能也是仙界的威严，他们那些大仙们老态龙钟，怎么可能有消受这爬台阶的乐趣？看着台阶，我现在都有点为千里眼顺风耳点赞啦，他们俩可是和我一样的小仙，就算他们也有上万年的道行，可三界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可都是在第一时间飞快跑到这金銮殿下面，然后气喘吁吁地开始爬台阶，无论天气晴朗，还是阴云密布，或者下着瓢泼大雨，他们都必须利用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爬上这九九八十一阶台阶，不管是喘不过气来，还是挥汗如雨，该汇报的还得在第一时间报告给上皇。

“妈的也不知道那个缺德鬼设计下那么高的台阶，给上皇说话的时候原本就很紧张，还要爬那么多台阶，还让不让说话啦。”千里眼原先这样说的时候我还真的不甚了解，不就是一个台阶吗，难道还要比我在人世间行医时爬过的高山还要艰难？“千万别叨叨，咱们俩爬了这么多年，那一次不是跑着过去的。但，那一次没把事情说清楚啊，那一次上皇没听懂咱们的报告？”显然，在给上皇汇报情况的主动性上顺风耳要差一些，这与他口吃的毛病有关。每一次给上皇报告都是千里眼打头阵，顺风耳只能落一个补充的角色。也就是千里眼气喘吁吁汇报不清楚的时候，才有顺风耳说话的机会。所以，他们俩唠叨这个话题的时候，顺风耳还觉得这金銮殿外高高的台阶能再多一些才更好。这或许就像这仙界的仙际关系一样吧，表面上大家都是心平气和的，但私底下是死掐，或者就是绊脚石陷阱随处可现，否则也就练就不了一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仙体。这其实和人世间的那些权贵们是一样样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唯有利益的唇亡齿寒。

我真的没想到仙界典藏馆会是一个典籍的海洋。要说，我跟着师傅学医多年，也翻阅了很多医学典籍，前人的诊断药方、经验总结等等，每过一段时间师傅都要给我一些，希望我能从这些诊断病例中寻找到更好的医道，治好人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有时候，师傅还根据自己的从医经验给我说一些病症诊治之法。我阅历的和通读的药典原本以为已经足够多了，可是当我面对仙界典藏馆的医学典籍，我还是觉得我原先读到的那些只是九牛一毛，微乎其微。

“吴刚，从这里一直往西走，架上总共有八十一万卷都是诊治老寒腿的专门医学典籍。你不是要找给七王爷诊治老寒腿的办法吗，我想在这里你一定能找到的。”当阉仙把这句话如无其事地抛给我的时候，我都被眼前的这些典籍惊呆了。“咱们这个典藏馆收藏着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所有典籍，这里面有神农尝百草的手稿，还有其他神仙日常的诊断处方。当然，这里面的东西良莠不齐，也很难说方子对诊，或者治疗办法就是很准确的。吴刚，你也知道咱们仙界一直没有医官，这整理典籍的工作也就一直没开展。”

“天啦，要从八十一万卷典籍中找到一个合适七王爷老寒腿的诊治法子。”我倒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