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恋故土血浓于水

平日里，寂静的赵家庄，今天有了新闻。一，老爸时隔多年，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二，一车的树苗运来了，运河边上一片在普通不过的土地上，热火朝天。黄志强亲自指挥，二叔和刘柱一家人，开始种植树苗。

回到家乡的老爸，心中许多的感慨。摸着多少年过去，依然未能改变模样的村舍，一声长叹。这时，赵老栓来了。老爸作为一个普通企业的干部，也是村里出去的子弟中的凤毛麟角，赵老栓当然要过来看看。何况，都是一个老祖宗留下来的，人不亲血亲。老爸握着赵老栓的手，说道：“二哥，老了。几年不见，头发都白了。”赵老栓看看老爸，同样说道：“你还不是如此？咱们这些人，黄土埋了半截，以后就得看下一代了。小三不错，成了银行的领导。以后，咱们村的发展，就靠他们的支持了。”老爸呵呵一笑，说道：“要不是为了这个臭小子，我也不回来了。走，到家里说话。”

二婶看到老爸和赵老栓进来，连忙泡上刚刚拿来的茶叶。老爸和赵老栓坐在椅子上，老爸说道：“二哥，小三这孩子，惹你生气了？”赵老栓呵呵一笑，说：“哪里有这回事？他们晚辈，我还能生气？”老爸一脸严肃的看看他，说道：“小三，芝麻大的一点官，现在就开始翘尾巴。二哥，我不在这里，你得多说一点。实在不行，就打！我家**也是，给村里看果园，这不是给村里做贡献？斤斤计较，成何体统？今晚，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得说说他。”老爸果然“老谋深算”，一席话说得赵老栓既惭愧又感动。于是赶紧说道：“这事，我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样，明天我让村里人，帮着矣民把果苗都种上。矣民这是好事啊，给乡亲们带个头。有文化的人，思想活泛，我看，矣民是个好的带头人。”说笑当中，矛盾化作无形。

晚上，随着车带来的鱼肉，全部搬上了餐桌。老爸、二叔邀请的不只是赵老栓，还有村长赵大明。赵大明今年四十来岁，论辈分与我平辈。所以，我俩干起了服务工作。一桌的酒菜，赵老栓享受到了被重视的感觉，因为这些酒菜，连我们自己家过年，老爸也不舍得。事后，我悄悄地问老爸：“你咋还出血了？”老爸一瞪眼，说道：“还不是你小子惹得事？强龙难压地头蛇。人家赵老栓多少年的村干部了，你与人家对着干，还有你的好果子吃？你不但害了你自己，还把你二叔害了。我这次回来，赵老栓还得给我点面子。”我一竖大拇指，老爸真是牛，不愧在**是个不倒翁。虽然家庭成分不好，却几乎没挨斗。

老爸在赵家庄住了几天，每天，背着手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这什么。我对二叔说：“我把是不是抑郁了？”二叔呵呵一笑，说：“人老了，怀旧。”老爸走到了我们的储蓄所，走到后院里，**那棵石榴树，好想要说什么。不过，好半天，又背着手走了。我追了出去，说：“爸，来到我的单位了，咋不进来喝点水？”老爸略有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苦笑，自言自语：“你的单位？我小的时候，就是从这里长起来的。”我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老爸回过头来，看着青砖鳞瓦的房屋，说道：“这是咱家以前的房子，我的爷爷奶奶那时候盖的。后来，土改的时候，咱家是地主，房子被充公了。小子，你现在回到了这里，记住，不要想着以前，现在，这是公家的东西。要扑下身子干工作，别走歪门邪道。也许，你老爷爷，老奶奶的魂还都在，他们都在看着你。”

望着老爸离去的身影，我**每一块青砖，似乎，上面都留着家人的痕迹。

三个月过去了，二叔的果园已经成型，泛青的果树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我，也已自己的努力，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二百六十万的储蓄存款任务，我完成了三百一十万。绩效工资拿到手，奖金拿到手，职工们个个笑逐颜开。小于拿着手里的钱，喊道：“主任，我得请你。”我笑笑，说道：“咱们这个季度的费用还有。走，刘柱开的小吃店，咱们去吃一顿。不过，你们记住，谁也不能说出去，不然，就是害我。”大家当然不会说了。别处的领导，都是把费用存成小金库，自己花费，有几个像我一样，把费用公开的？

现在，刘柱的小吃摊“鸟枪换炮”。不但扎起了大棚，而且旁边都挂上了窗纱。苍蝇进不来，里面的食材也卫生。不但村里人过来吃饭，连别村的人也有过来的。虽然还有些简陋，毕竟是我们村里第一个“饭店”。二叔忙自家的果园，赵老三开着小卖部，于是，二婶他们三个女人来帮忙，生意倒也红火。

看到我们进来，刘柱高兴地打着招呼，让自家女人去泡茶水。我给他五十块钱，让他弄几个菜。刘柱一边忙活，一边说：“刚刚，我看到与你一起的陈同志，去了你二叔家里。怎么，你还不知道？”他娘的，陈伟这小子，就是鼻子尖。我还没有回去找他，远远的就看到陈伟扶着老爸过来了。小丁跑着迎了出去，笑嘻嘻的喊：“爷爷，您里面坐。”老爸笑了，说：“嗬嗬，多了一个孙女。你看，长的多水灵？”我看看这个小于，咋还乱喊？这样一来，我这未婚的小伙子，竟然当爹了。

嘻嘻哈哈中，这一晚上过的也倒热闹。二婶扶着老爸回去以后，我看看大家，说道：“今天，我假公济私，宴请了自己的老爸。不过，咱们大家第一次凑到一起，还是非常好的，增加了凝聚力。但是，也有的同志，表现不太好。”大家一愣，丁雯雯看着我，不知道谁办错了事，说错了话。我把目光转向小于，说道：“你说你，把我爸叫爷爷，你让我情何以堪？我还不到二十五，你就让我当爸爸？”大家噗嗤一声都笑了，小于凑到我的边上，拉着我的胳膊，说道：“你不是我爸，是我叔，这样行吗？”唉，这个缠着人的小于，让我说啥？我还没开口，小于接着说道：“叔，明天早晨，我不吃疙瘩汤了，我要吃炸酱面。”妈呀，这幸亏不是我闺女。要是有这个闺女，老爸得改行当厨师。

我抬头看看陈伟，问道：“你咋来了？”陈伟呵呵一笑，说：“我来，就是有事。你不是要发展赵家村经济？我爸的公司，想搞中药材种植。你看看，村里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这是好事啊。我拖着陈伟就来到了赵老栓的家。

赵老栓一听这事，心里高兴。说道：“陈同志，现在村里好多人都出去打工了，好多的地都荒了。你说，他们要承包多少亩？”陈伟笑笑，说：“二大爷（他也跟着我这样叫），您就是个急性子。这才有一个意向，我先过来问问。要是能行，我就回去答复他们。具体事情，你们来谈。”看着两人谈兴正浓，我暗自考虑，赵老栓不会再毁约吧？赵老栓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这件事，是个大事。对咱们镇上来说，也不是小事。这样，签合同的时候，请镇领导过来，让投资的人放心。”我笑着点点头，看来，赵老栓也不想再让法院的人找他了。

回到二叔家，老爸正与二叔说话。看到我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杌子，说道：“坐下。今天，不只与你二叔说，还有你。”我一听，完了，平日里老爸只有我一个听众，今天，成了两个听众，看来，得说到半夜。果然，老爸一声干咳，说道：“小三，你个混小子，看看你现在什么形象？在村里，带着你的人吃吃喝喝，这是啥作风？村里人看了，会怎么说？”我刚要解释，老爸目光看向了二叔，“还有你，刚刚吃饱饭，就学着捏着小酒盅了。我问你，小山现在上初中，马上就面临着高中、大学。到时候，伸手问你要学费，你拿不出来，你的脸往哪儿放？”二叔红着脸，低着头，在那里一声不吭。

老爸走到炕前，把自己带来的包拿过来，翻腾了半天，拿出一摞钱，放到桌上，对二叔说：“这些钱也不多，五百块钱。不多，小山这两年的学费够了，住校的费用也够了。”二叔刚要推辞，老爸一瞪眼，说道：“说啥？这些钱不是给你的。给了你，你和小三也差不多，狗窝里存不住狗干粮。**媳妇，你拿着，这钱，你两口子不能花，给小山。我现在退休了，帮不了你们多少。不过，要是孩子有事，还是对我说一声。”二婶眼圈一红，“大哥——。”老爸摆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我，当初没把你们弄到城里去。不过，想给你们转成城市户口，我也办不到。这些年，你们在村里受苦了。不说这些了，明天我还要回去，我得歇着去了。”说罢，老爸走了出去。望着老爸的背影，我没想到他装着这么多心事。有对兄弟的关爱，有对下一代的责任，还有对兄弟的愧疚。

走到院子里，看到那棵搂不过来的大柳树，繁茂的枝叶罩住了半个院子。尽管，他的身躯已经苍老，仍然无私地呵护着院子里的人，呵护着这个家的一代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