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东风到春花含苞

五一节，本来是休息的日子。但是，从任命的红头文件下来的四月份，我就扑在了赵家庄。以前做监工的时候，没想到有这么多的琐事。但是，现在新官还没上任，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警报器装在什么位置？通勤门的质量如何？柜台的高矮是否适合客户的高度？办公桌的高矮是否让柜员满意？幸好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脑，不然，我更是傻眼了。陈伟“幸灾乐祸”的看着我，笑着说道：“每月多拿四十块钱，不容易吧？”我把这个四处捣乱的家伙推了出去，喊道：“滚！晚上等着喝酒，今天不许再来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办公桌椅来了，忙着指挥工人搬进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可以没有人约黄昏。拖着沉重的步子，佝偻着腰回到了二叔家。二婶看见我，心疼地说：“你看看，累成啥样？小三，干工作也得注意身体。”说着，给我端来了洗脸水。一边洗着脸，我问道：“二婶，厨房里这么香？”二婶笑了，说：“你二叔，今天到河边钓鱼，竟然吊来了一条一斤多的鲤鱼。你说，是不是你当官了，龙王爷送来给你的？”我苦笑一声，说：“二婶，我这叫啥官？就是一个小组长。咦，二婶，你不去看看锅？鱼，别让它糊了。”二婶一笑，说：“小陈在里面呢。”这个陈伟，不但嘴馋，还手艺好。他做的饭菜，不比酒店里面的手艺差。

二叔从屋里走了出来，说：“小三啊，这人，不管走到哪一步，都不能没有底线。你们银行，与钱打交道，可不能犯错误。” 我苦笑着看看二叔，说：“银行里的钱，都有帐。错一分钱也不行。去年，我们有个分理处，就是因为四舍五入计算错误，差了一分钱，竟然被罚了五百块钱。”二婶听了一伸舌头，说：“他爹，将来咱小山，不能让他干银行，咱赔不起。”二叔一笑，说道：“你还以为，你想去就去得了？小三这个工作，虽然是军官转业，要是没有咱表哥帮忙，他也去不了。”二婶不高兴的低下头，嘟囔着说：“等咱儿子长大，表哥也就退休了，想帮忙也帮不上了。”

这时，二婶的“股东”两口子来了。一进门，赵老三就喊：“二叔，做啥好吃的？鱼！”这小子，就是鼻子尖。两口子进到屋里，赵老三看到我，嘿嘿一笑，说：“三哥大人，给您请安了。”我噗嗤一笑，说道：“你小子，不在家里守着小卖部，出来干啥？不挣钱了？”赵老三嘿嘿一笑，说：“今天赶集，买东西的人，也都买了。我来找二婶。二婶！”二婶从厕所出来，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说：“赵老三，蹲在茅房里就听见你的动静。有啥事？别人尿尿也不得安生。”赵老三嘿嘿一笑，说：“分红！二婶，你知道今天挣了多少钱？”

二婶一边洗手一边问：“我忙着烙菜煎饼，哪里顾得上数钱？”赵老三从媳妇手里拿过一摞零钞，乐呵呵地说：“你们这个煎饼摊子啊，一天快顶上我一个月了。除去本钱，你们挣了一百零三块钱。”二叔二婶一听，都瞪大了眼睛。一百多块钱两个人分，每人就是五十多块钱啊这是破天荒了。二婶心里高兴，说道：“今天，我在家里也做一次主。老三，你把那三块钱拿出来，到你店里拿点好吃的来。我再给你几斤地瓜干，换点烧酒。你二叔，三哥，还有小陈，你们几个喝点酒。你看看小三累得，坐着就想睡着。”

赵老三看了媳妇一眼，说：“快去，咱家也不是没有烧酒，还用得着二婶家的地瓜干？”赵老三媳妇悄声问道：“还用不用掺水？”赵老三生气地说：“咱家卖的酒，啥时候掺过水？你这个笨娘们，让我说你啥？”赵老三媳妇屁颠屁颠的去了。二叔二婶都笑着看他，赵老三摸摸脑袋，笑着说：“二叔，你放心，咱爷俩，你去买酒的时候，我给你掺的水最少。”二叔笑了，说：“老三，你是最照顾我了。也不错，没忘了掺酒就行。”

一会儿，陈伟端着红烧鱼进来了。你看这小子的手艺，一条鲤鱼头尾翘在空中，下面还用萝卜撑了起来。红彤彤的鲤鱼，像是要跃龙门。二婶看着，羡慕的说：“以前，只在红白喜事上见过，还真不会做。小陈，你在村里开间菜馆，保证生意好。”二叔瞅了二婶一眼，说：“你个女人家，不懂别乱说。人家小陈家里，放在旧社会，那就是财主，还是大财主。人家能当厨子？”

赵老三的媳妇进来了，手里提来几个盖子上生锈的水果罐头。在村里，这就是好东西了。切上一盘白菜心，上面放上几个山楂罐头。陈伟说，这叫红军过雪山。你听，这名字，多具有纪念意义啊。我笑道：“当年杜甫，两个鸡蛋，一绺韭菜，一碗豆腐渣，能做出四菜一汤。陈伟啊，你除了文辞比不上杜甫，其他的都比他强。”陈伟这人脸皮厚，嘻嘻一笑，说道：“以后我就是陈圣人，给我盖个庙。”我笑着说：“堆上一堆土，前面再放上一个供桌？”大家都笑了。这时，陈老三看看媳妇，问：“酒呢？”媳妇说：“没掺水的，我不知道放在哪儿。”陈老三一怔，冲着大家嘿嘿一笑，说：“真是对不住了，都掺水了。”二叔笑道：“酒水酒水，没有水还叫酒？”

这一晚上，陈老三来的目的，在酒桌上说开了。他想把小卖部翻盖成小酒店，问问我，这样好不好。我沉思了一会儿，说：“要说这酒店，也好。毕竟，从近期的市场发展来看，一天好过一天。但是，你那个小卖部，地方太小。而且，将来村里来的人多了，汽车来了也没有地方停。”赵老三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说的是，还有开着汽车，来咱们村吃饭的？人家那些开着汽车的，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的，人家去城里吃饭，谁来咱这地方？”

我看到大家的眼神都像是不信，笑笑，我对大家说：“咱们紧挨着大运河，就要开发运河文化。昔日，咱们这里，因漕运而兴盛。在明清时候，咱这里就是有名的码头。可是，随着公路铁路的发展，运河的运输衰败了。但是，它的文化还在，作为吃着大运河水长起来的后代子孙，我们要弘扬它的文化和精神。” 陈伟嘿嘿一笑，说：“净唱高调。你说，咋发展文化？饿着肚子敲锣打鼓，那是**，那一套早就不兴了。”

我看看陈伟，说道：“我们不是搞形式主义，而是要利用运河文化，让乡亲们富起来。你看看，春天的运河两岸，梨花盛开，这样的美丽景色，城里能找得到？大运河里，捕上来的鱼，活蹦乱跳。坐在梨树下，吃着运河的鲤鱼，享受着田园风光，岂不美哉？”二叔呵呵一笑，说：“你说的前景是好的。可是，还得从眼前出发，一步一步来，绝不能急功近利。”看到我的憧憬，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我的心里有一丝的失意。看来，改革发展的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

眼看五一节就要到了，储蓄所已经装修完毕。按照我的设计，后面的院子尽量复原，不要太现代化了，要保留古色古香的原貌。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这栋宅子，就会作为运河文化的遗产，重新开发。如果今天我们人为地破坏了，是对后代子孙的犯罪。我的建议，得到了支行领导的支持。如果看不到储蓄所的门口，进到后院里面，还以为时空穿梭呢。

我到村委找到了赵老栓，说：“储蓄所要开业，不但我们支行领导要过来，而且，市行的领导也要过来。所以，咱们要招待好，让他们吃好，喝好，加大对赵家庄的扶持。”赵老栓愁眉苦脸的看着我，问：“还把酒席安排到果园？”我笑着摇摇头，说：“开花的季节已经过去，结果的时候还没有到来，去那里就没有意思了。”我趴在赵老栓的耳朵上嘀咕一阵，赵老栓高兴的说：“大侄子，你真是一包鬼心眼儿。”我苦笑一声，作为一个昔日的军人，我愿意搞这些不正之风？可是，为了发展，我只能委曲求全。行里给我们储蓄所有开办经费，我托人从南方买了一部分小礼品。你说，同样都是人，人家南方人做的东西，样式新颖，价格也便宜。为什么我们北方人做出来的东西，粗老笨重，虽说耐用，可是价钱高啊。

就这样，望眼欲穿的等着五一节的到来。红红的鞭炮买了六鞭，五颜六色的礼物堆满了小仓库，各种的宣传画已经到位，就等着领导们的到来。也许，今年的五一节，就是赵家庄发展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