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章

“周天，你快坐一会儿吧，别忙了，你转来转去的，转得我头晕。”见周天一直不停地忙乎，莫小兰笑着阻止他，示意他在凳子上坐一会儿。

听莫小兰说头晕，周天赶紧在凳子上坐下，温柔地说：“小兰，刚才听医生说了，你恢复得很好，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上帝保佑。”边说边抬起胳膊想在胸前划个十字，不小心把胳膊上的伤口扯了一下，疼得他直咧嘴，看他那滑稽的样子，莫小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也扯着自己的伤口了，疼得不敢再大声笑，两个人就这么瞪着眼，互相看着对方的窘相，竭力憋着笑。

过了好大一会儿，莫小兰才止住笑，低声说：“周天，这也许是天意，毛家镇你救了我，静安寺我救了你，咱俩谁也不欠谁，两清了啊。” 莫小兰这样说是不想让周天内疚，周天照顾得太周到，让莫小兰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你这个人呀，说什么欠不欠的？”话说到一半，周天赶紧又摆手又挤眼睛地示意，并凑到莫小兰跟前耳语，“别再提毛家镇的事，这里不安全，”说完又故意提高声音，“这次多亏了你，周太太还专门托人带来礼品，她说要谢谢你呢。”

莫小兰一听**太太，不高兴地闭上了眼睛，周天见她如此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挠着脑袋，嘟囔着自我解嘲，“哎，我又说错了，我们是大汉奸，大汉奸，好了吧？”

莫小兰闭着眼睛听到周天嘟囔，又使起小性子来：“对，你们就都是大汉奸，我这可全是为了你，至于**那个十恶不赦助纣为虐的大汉奸，早都该杀了，他那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凭什么要她的谢谢啊？”这时，周天看了看门口，怕有特务偷听，皱着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说什么了。

见周天忧心忡忡地叹气，莫小兰也看出了他的无奈和烦躁，没敢再多说什么，希望他把烦心事说说。

周天告诉莫小兰，他心里很烦。冯占林安排他下午到闸北火车站接从南京返回来的**，估计又要挨一顿臭骂，冯占林现在不管干什么都要拉上他，尽管他的胳膊负着伤，医生反复交待要静养，冯占林就是不肯让他轻闲一会儿。避重就轻地发了半天牢骚，犹豫再三，周天最终下定决心把在小龙口91号剿灭“尤疯子“的经过告诉了莫小兰。

听周天说完，莫小兰理解了他的心情，但还是忍不住讽刺他：“恭喜你啊，你又为卖国政府立了一大功，怪不得冯大处长离不开你呢！”

莫小兰讽刺，周天极力辩解： “小兰，我当时真的不是想要抓住他，我只是要证明一下我的判断，唉，不对，也不是真的想要证明什么判断，我只是下意识地叫了一下，没想到他反应太快，朝我开枪，我好像又成了大英雄，我真的不想当这样的英雄啊！”

知道周天本性善良，无论是枪杀梁中平还是误杀“尤疯子”，都不是他的本意，莫小兰理解他的痛苦，但是也清楚周天这回肯定是捅了马蜂窝，军统不会轻易放过他，想到这儿，莫小兰也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周天，你呀，你是身在蛇蝎窝，自染三分毒，“尤疯子”可是军统的王牌，这回你的麻烦惹大了，你可要注意安全，我只能帮你挡一回枪啊！再挡一回，我就成筛子了。”俏皮的莫小兰总忘不了开玩笑。

周天却笑不出来，他盯着莫小兰，严肃地说：“别为我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再让你为我挡枪了，我现在担心你的安全，我会保护你的，会为你挡枪子儿的。我还有事，忙完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伸手指指门外，示意门口有特务，然后轻轻地帮莫小兰盖上薄被，缓步走出了病房。

周天想告诉莫小兰，为了保护她，为了不让冯占林怀疑她的身份，他告诉冯占林他们是恋人关系，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存了侥幸心理，想来冯占林不会无聊到去找莫小兰对质吧？但是，既然说是女朋友，就必须装出恋人那样的亲密样子，周天巴不得像恋人那样甜蜜呢，但又怕莫小兰生气，唉，好为难啊！走一步说一步吧！

无论古今，人们对于男女的话题总是津津乐道，总愿意乐此不疲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添油加醋地描画，行动处的这些人也不例外。

树大招风，自从莫小兰在静安寺替周天挡枪受伤后，行动处的人就开始演绎周天的桃色故事。都说这个新上任的外联办主任风流成性，身边美女如云，先有《中报》的妖艳女记者罗梦莎，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能舍身救周天的美女英雄，更有甚者，说还有什么妓馆舞场的女人，说的都是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说周天花花心肠，情场高手，玩弄女人无数。

多数人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无聊笑料，说过笑过就忘记了，只有高晓娜听到这些消息后觉得特别刺耳，堵心，伤感，醋意大发，但又无从发起。她怕听到这些桃色新闻，但又惟恐漏掉任何一点点细枝末节，所以，每次都是抻着脖子挤在人堆里认真地听，听完后把自己搞得郁闷透顶，回到公寓生闷气，发无名火，到最后都是一个人躲在卧室里揪心而又茫然地嚎啕大哭。

高晓娜虽骨轻自贱，风骚成性，但内心也渴望能有一个真正靠得住的男人。唐惠民只把她当玩物，当成用权利和金钱圈养起来的宠物，只有欲的交易，没有情的交流。死了的陆棕峰更是个偷腥的猫，逮机会就想偷吃一口。76号偷觑她的男人不少，但在他们眼里，高晓娜只是个风情的玩物，只是山坡上的一朵野花而已，谁见了都想掐一把嗅嗅闻闻，真要摘回家供着，谁也嫌弃。

其实高晓娜也知道，女人一旦自轻就贱了三分，更何况，她早把风骚和风情当成了习惯，想摆脱掉已不是容易的事了，但她真的是非常喜欢周天，多少次梦中都偎依在周天怀里，爱屋及乌，即使周天身上那些不拘小节的毛病，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的俏皮可爱，她有时甚至希望周天和陆棕峰他们一样，真的是风流成性的坏，那样他就不会嫌弃自己，她就不会觉得周天是高不可攀的了。

之前，听人说冯占林有意撮合电讯科的林珍妮和周天两个人，高晓娜醋劲大发，暗中使绊子，利用装财科长的身份为难林珍妮，林珍妮每次见到她都躲着走。

后来又冒出个罗梦莎，罗梦莎有一次在76号总部采访时被高晓娜碰见，看见罗梦莎貌美多才，气质优雅，她自惭形秽，后来又听说这是汪精卫政府大红人罗君强的侄女，就连唐慧民也敬畏三分，即使又妒又醋，却不敢像对待林珍妮那样使阴招，更何况，两个人隔着行，她想使阴招也没用武之地。好在，她暗中跟踪周天几次后，发现他们俩人并没有像别人谣传的那样出双入对，花前月下，这才放下心来。

刚安静几天，这里又冒出个为周天挡枪的女朋友，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那应该是真的爱他吧？高晓娜假装探望周天去过医院，她从门外偷看到周天对莫小兰款款深情的样子后，也像罗梦莎那样失望地离开了。高晓娜觉得自己在寻找爱的战场上不比７６号的特工们轻松，东挡西杀，疲于应付，觉得很累，累极了。

高晓娜渴望男人的爱，需要男人真正地关心爱护她，周天虽然平时对她爱理不理的，但她总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功夫用到，不相信他周天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所以，即使周天冷如冰霜，但高晓娜的心里总是抱着火辣辣的念想，并且是不管不顾地，甚至有点死乞白赖地往周天身上贴，因为她从来没见周天对哪个女人用过心，但今天见了周天在医院那副失魂落魄且温情脉脉的样子，高晓娜觉得失望了，不，是绝望了，她觉得周天像天边的月亮，任她怎么努力也勾不到。

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唐慧民打来的。唐慧民已经到南京履职，当初走的时候没带高晓娜一起去，但只要回到上海，总是幽会她。以前，高晓娜心里念着周天，总是不乐意去见唐慧民，以各种理由推三阻四，她不愿意看到他那副猥琐又虚伪的嘴脸，但又害怕他，在他的床上，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妓女，极尽妩媚之功去讨好他，没有一点尊严。而今天接到唐慧民的电话，她竟然是非常高兴，非常兴奋，很痛快地就答应唐慧民的邀请。

空虚，寂寞，迷茫，尤其是在周天身上看不到更多的希望，高晓娜此时需要男人，需要迷醉，只要能陪她，能填补心里的空虚无聊，她都愿意去逢迎，更何况是唐慧民。因为她是那种很现实的女人，在她心里，面包永远比玫瑰更实用。唐慧民的电话来得像一场及时雨，浇熄了高晓娜的心火，刚才还哭得天昏地暗，歇斯底里，放下电话，马上擦干眼泪，洗漱，化妆，换上唐慧民喜欢的性感长裙，在头发上、身上喷上唐慧民买给她的高级香水，带着妩媚迷人的笑容急匆匆地奔向东亚大饭店，扑到唐慧民的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