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章

“弟兄们，保护尤队长撤退，都听我的。”龙少杰站起身来，低声命令一句，然后走到窗口，模仿“尤疯子”的粗嗓门大喊道：“好，说话算话啊，只要新政府能网开一面，我们可以投降。”

丁水泉一听楼顶人发话准备投降，兴奋地连声答应：“好好好，尤疯子，你只要下来投降，我们说话算数。”

“好！只要说话算数，我们认了！”龙少杰边对楼下喊，边来到“尤疯子”身边，低声嘱咐，“大哥，我们几个下去吸引他们，你见机行事，瞅准了就跳过去啊，保重！“说完，带着几名特工朝楼梯走去。

龙少杰带人慢慢从楼顶下来，丁水泉他们荷枪实弹在院里等着“尤疯子”受降，楼外的人听说“尤疯子”投降也放松了警惕，都朝院里聚拢过来，争抢立功的机会。

龙少杰低头慢慢往前走，瞅准机会，突然拔出手枪，对院里的特务连续扫射，后面跟的几名军统又甩出几枚手榴弹，院里顿时爆炸声四起，浓烟滚滚，恼羞成怒的丁水泉发现受骗，气得大骂，指挥特务们疯狂还击，龙少杰胸腹中弹，倒在了血泊中，其余几名军统特工也全部中弹身亡。

在龙少杰的掩护下，“尤疯子”跳到楼后的老槐树上，当所有特务注意力都转移到诈降的龙少杰身上时，“尤疯子”又趁乱翻进隔壁院里，善于乔装打扮的“尤疯子”用假发胡须把自己扮成了一个耄耋老人。

丁水泉带人冲上去，一个挨一个地翻看军统人员的尸体，没有人认识“尤疯子”，丁水泉让人把**赵喜带上来。经过赵喜确认，楼上楼下都没有“尤疯子”的尸体，丁水泉的心从脑门顶凉到了脚后跟。

听见楼里的枪声停了下来，冯占林觉得丁水泉应该抓住了“尤疯子”，他回头对坐在汽车后排的周天说：“你胳膊上有伤，在这呆着别动，枪声停了，丁队长可能已经得手，我过去看看。”

周天这次学聪明了，见冯占林让他一个人留在车里，赶紧拉开车门，先跳下车，边下车边笑着说：“得得得，大哥，冯处长，我怕了，我还是跟紧你吧，要不然又得坐大牢挨鞭子，这次打死我，我也不敢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冯占林也跟着下了车，在周天的头上敲了一下，开玩笑道：“你这个狗小子，学会避嫌了啊？不错，有进步。”，其实，把周天一个人放在车上，他心里也不放心，但毕竟顾忌周天胳膊上的伤，怕万一再有个磕碰。

冯占林和周天走进91号院子，当听到丁水泉的报告后，冯占林的脸都气绿了，本以为志在必得，没想到又让这疯子给跑了，愤怒到极点，冯占林反而冷静了很多，他没有训斥，只是冷冷地命令丁水泉带人搜查。

特务们逐家逐户地搜查，“尤疯子”混入巷子里的人群中。周天一个人走进被炸得一片狼藉的小楼里，他在被炸塌的断墙下，捡起一个皮夹，皮夹里有一沓子纸币，还有一张合影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国字脸，一字浓眉，卧蚕眼，女人穿着旗袍，端庄秀丽。周天拿着照片让赵喜看，赵喜告诉他，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尤疯子”。

冯占林和丁水泉上到楼顶，他们一眼就看见墙后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老槐树的树冠延触到房顶，“尤疯子”会不会从这跑了？冯占林急忙下楼，来到老槐树下，地下散落着一些被折断的枝杈和树叶，他气得真跺脚，百密一疏，没想到这狡猾的老狐狸能从这儿跳走。

抓捕“尤疯子”再次失手，冯占林真得是气急败坏，看到冯占林受挫后恼羞成怒的样子，周天在想，这个“尤疯子”难道真是一条变色龙？难道真是功夫了得，能把冯大处长气成这副模样？他突然对“尤疯子”很感兴趣，拿着照片，认真地看，仔细地研究。

周天跟着冯占林在巷子里走，检查那些被驱赶到一起的行人，这时迎面过来一位佝偻着身子、长髯白发的老人，周天起先倒没在意，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老人的眼睛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应该是一双机敏的年轻的眼，似曾相识，正是一双透着光的卧蚕眼，周天脱口而出，“站住！”

话音刚落，老者拔枪射击，周天看情势不妙，连忙侧身躲闪，子弹擦着脸颊飞了过去，冯占林回身把周天往边上一扯，朝老者开枪，老者腿部受伤，踉跄着跑了没多远，不远处的特务闻声赶来，乱枪齐发，老者倒地身亡。

丁水泉跑过来揭掉老者的假发，赵喜哆嗦着告诉他，此人就是 “尤疯子”。得到赵喜的确认，冯占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周天却愣了。

看着“尤疯子”惨死，周天后悔极了，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当时看到那位化妆后的老者，他只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想证实自己的判断，没有想太多，也来不及多想，没料到“尤疯子”反应太快，真的开了枪，唉，他娘的，这正是中了邪了！歪打正着，又是一条人命！周天气得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冯占林冲过来一把抱住周天，“好小子，眼毒啊？一眼就看出了毛病？”边夸周天，边忘情地用他的大手拍周天的胳膊，周天的伤口被拍中，疼得脸都歪了，冯占林不管不顾地“哈哈’大笑，“都好好学着点周主任的本事，关键时候，好钢用在了刀刃上。周天，走，大哥晚上要给你摆庆功宴，好好贺贺！”

终于除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剌，冯占林心里的激动和兴奋无以言表，那些特务们都点头哈腰恭维，只有丁水泉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像到嘴边的肉被别人拦了一筷子，气恨恨地用脚踢着“尤疯子”的尸体，以发泄心里的不痛快。

死者为上，见丁水泉如此羞辱 “尤疯子”的尸体，周天觉得厌恶至极，也后悔至极，不敢再多看一眼，扭头出了小院，慢慢走出巷子，胳膊上的伤可能又被撕裂，钻心地疼，他想起了尚在医院的莫小兰，急着回去见她，只是不知道今天的事该不该向她提起。

“尤疯子”死了，这对于上海特高课和行动处来说既是特大新闻，更是特大喜讯。死在他手里的有皇冠体育直播：鬼子，有汪伪汉奸，也有被误杀的无辜平民，他曾经把上海滩搅得风卷浪涌，《中报》《申报》头版头条刊发了他的死讯。

对于他的死，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扼腕叹息，当然特高课的人是欢欣鼓舞，冯占林更是特别的激动兴奋，长久以来的对手被灭，终于解了心头大恨，他专门召开庆功会，重奖丁水泉和周天，周天还被授予二级同光勋章。

上海军统站站长楚跃峰得知“尤疯子”被汪伪刺杀后，犹如惊雷轰顶，这是他手中最得力的押宝王牌，就连上海滩的暗杀大王王亚樵对“尤疯子”都敬畏三分，没想到一张王牌就这么被撕得粉碎，楚跃峰痛心，惋惜，愤怒，这种挫败感不亚于上海军**前期所遭受到的所有重创，当从内线处得知这次刺杀是76号行动处的冯占林、丁水泉和周天所为时，他恨得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暗暗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重庆的戴笠获悉“尤疯子”被杀后，痛惜党国精英折戟沉沙，给楚跃峰、岳星海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以牙还牙，采取报复行动。

莫小兰的身体依然虚弱，但脸色红润，精神好了很多，服过药后，静静地侧躺在病床上，透过窗玻璃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想心事。

想起静安寺的枪战，现在还心有余悸，非常后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那么大的勇气，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替周天挡了子弹，其实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周天不能出意外，她得保护好周天，否则就完不成罗**交给她的策反任务。

中枪倒下后，就昏迷不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静安寺来到医院的，只记得慢慢恢复知觉后，看见周天眼泪婆娑地站在她的病床前，见她终于醒过来，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又是跑着叫医生，又是忙着喂她水喝，忙前忙后，兴奋得不亦乐乎。

昨天冯占林派人来叫他，临走的时候还一再叮嘱莫小兰不能随便乱动，怕她扯着伤口，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竟然能如此细致入微，莫小兰心里很感动，毕竟伤病中的人是最思亲的，觉得周天像自己的兄弟一样温暖亲切。

听到门口有动静，像是周天的脚步声，莫小兰故意闭上眼睛装睡。周天轻轻推天病房的门，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进来，看见莫小兰脸朝窗户方向侧身躺着，像是睡着了，怕惊醒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想把花插到窗户上的空瓶子里，插花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轻轻的笑声，扭回头见莫小兰睁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才知道莫小兰装睡骗他，“好啊？学会骗人了？我以为你睡着了呢！”边说边掐了几个花瓣放到莫小兰的鼻子边上，“你闻闻，花儿挺香的，”他想把花儿插在莫小兰有些凌乱的发间，花儿衬着病西施，一定很美，但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怕莫小兰怪他，轻轻把花瓣放在了她的枕边。

把鲜花插好，周天又问莫小兰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他好去买。其实昨晚从闸北小龙口91号回来后，周天就着急回医院看莫小兰，但他心里烦又乱，也怕把晦气带给莫小兰，回到公寓硬逼着自己睡了一夜，睡得也不踏实，一晚上噩梦不断，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他起了床，认真洗漱，把身上带着血腥味的衣物全部扔掉，收拾得清清爽爽的才来到医院，到病房后总想着为莫小兰做点什么才心安，其实还是因为“尤疯子”的死和他有关，让他的心静不下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和莫小兰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