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归乡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容易动感情的李君又一次流下了热泪。她也破天荒地吃了三个没有荠菜、没有白干、也没有麻油的青菜包子。一方面表明自己和大家同甘共苦；另一方面李政委家的五小姐也想尝一尝苏北镇上的菜包子是什么滋味(肉包子她是碰都不想碰一下的)。

结论是太难吃了，除了咸味什么味道都没有。李五小姐的尝试以惨败告终。但是这种尝试是有意义的，让她体验到了农民阶层的疾若。

大家吃完饭了，大队会计不露声色地在桌子下面踢了张支书一下，老头也不傻马上清了清嗓子问一对恋人：李军医，队里的广播设备原先就是拣人家的，早就不行了！您看能不能……

李君回答：二叔，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到了！

听了这话，二叔喜出望外，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乐得象一朵绽放的老**。

好！好！谢谢李政委！谢谢李军医！支部**非常高兴。

当李君去前台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告诉李君有人结过了。

是谁买的单？李君十分奇怪。

一位军人走了过来，向李君敬礼：李军医，县人武部参谋李军奉命前来向您报到，我的任务是负责接待保卫您和张红旗同志。

李君没等对方话说完，就扑吃一声笑了起来：首先，是我俩的名字撞车了！第二个问题，我一个副连有这么大的派头吗！有这个必要吗？这是谁下的命令？

军分区！李军回答李君。

这下李君明白了，这肯定是大哥干的！李君的大哥足足比李君大了十八岁，和李君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当年，他看到了这位长得象洋娃娃一样的妹妹来到世间的时候，刚刚提干。本来他难得回一趟家的，结果他变成了一周回来二天，回家之后大哥对年幼的李君真的是爱不释手。大哥不仅自己疼爱妹妹，他也十分明白小五子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老实说，他对张红旗印象并不好，他认为这黑小子虽然有才，但无法承担爱护妹妹的重任；无法接过李君父兄手中的接力棒。但他不仅不会在饭桌上说一句对张红旗不利的话，而且时刻准备以老大的身份弹压另二个儿子和三个媳妇的逆耳之言。因为，作为最心疼小妹的大哥，他不想让李君有一丝一毫不快；不想让父亲有一丝一毫不快。所幸，这一切都没发生。

妹妹要走了，要跟这黑小子走了！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哥把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预想了一遍，他越想越怕、越想越不放心，这必竟是老五第一次出门啊！

大哥抓起电话给他的军院同学当地军分区的一位副团职干部把妹妹去他地皮上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并且告之对方请求帮助。

对方非常爽快：我可以帮忙！但是最好和参谋长说一下。

大哥立即给分区周参长打了一个电话，周是他父亲的老部下：周叔叔，我是大智啊！

李君上面四个孩子的名是智、勇、双、全。大哥又如实说了一遍，但特地强调了妹妹也身负代表父亲看望老区人民的使命这个意思。

周参谋长十分高兴，立即答应了大智的请求。周参谋长也是个明白人，笑着问李智：这一定是你的主意！李政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讲原则了。还是要讲讲灵活性的嘛！

李智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于是，下面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李君想：断然拒绝太让大哥下不了台，既然木己一成舟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里她就对李军说：李参谋，我临走前一定去武装部谢一下几位领导。今天请武装部的给我们带上几个人，我们一部车装不下。

是！李军立正敬礼带着几位大队干部开车走在了前面。

张红旗等一干人等回到那三间祖辈遗留下来的破草房时，己是下午快三点钟了。围在房前的乡亲们至少有二百多人，他们争先恐后地和张红旗打招呼，好奇地看着李君。大家完全一致的看法是：红旗的未来媳妇和贴在墙上的画中美女一模一样。

李君看到张红旗家只有四面破墙、两张破床，除了自己送给他家的一件军大衣和一条军用棉被，几乎没有一样像样的东西。此情此景让她不禁热泪盈眶。

来之前，她就己经对张红旗的家境作了最坏的设想，但再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不堪。来之前，父亲给了她一干元；大哥给了她五百元；她自己带了一干元，这在七十年代是一笔不少的钱啊！可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在嫂子、大队干部和县人武部干部战士各一名的协助下，李君给村里的乡亲们每家发了十块钱和一小袋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孩子们都乐开了花。

人们散了之后，李君又开始给大队领导们捐献，计有可手提的索尼原装录音收音两用机一部、崭新的分体的移动式电话机一部、崭新的军用大衣二件、崭新的一号、二号军装各一套。几位大队干部看到这些丰盛的赠品，那可真是乐得合不上嘴了。

笔者写到这里不禁产生联想：今天的“精准扶贫"的鼻祖，也许当属李君和他的父兄吧！

最后是给邹小妹一家送礼，这一家子的基本诉求真的只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诉求前二项“衣"和“食"。而且“食”更重要。礼品被县武装部的两位军人拿上来了，计有金陵盐水鸭四只、金陵鸭肫二大串、金陵香肚二大串、金陵皮蛋一小箱、无锡酱排骨八袋、无锡卤水干一小箱等等，反正就是江苏省吃的方面的土特产的一个大检阅。然后还有送给大嫂的春、夏、秋、冬的四套衣物，大嫂边试边兴奋地问李君：大妹子，我配穿这些衣服吗？都太时髦鲜艳了。

李君立即回答：大嫂！没问题，都挺合适的！您人也挺漂亮的！

哎，也真是的，虽然严酷的岁月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了邹小妹的容貌，但她年青时那美丽的样子仍然依稀可见。李君给邹小妹换上了一件中式的夹祆，真是“人靠衣妆马靠鞍"，这邹小妹换掉破衣烂衫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俨然一位贤惠美丽的少妇；至少是一位成熟美丽的妇人！只是她的胸部因为瘦弱，基本上是平坦的。

李君因为还要给大嫂试夏装，把男人们都赶出了这件房，现在屋里只有她和大嫂两人，看到大嫂的美丽，李君兴奋地惊叫起来。四名孩子也得到一年四季的衣物，皆大欢喜。

这个家实在没法住，吃完大嫂和另二位帮忙的妇女做的有鱼、有肉、有鸡、有鸭的晚餐后，张红旗和李君在另一位李军的陪同下到了镇上，镇党委**和武装干事早己在等侯。**非常热情，反复地说为啥不来咱这里吃晚饭呢？

李君也很客气：**啊，您是红旗家的父母官，不必这样客气！

从今晨起，都是李君在充当发言人，干部子女许多人都是能说会道。我们的小黑子基本上是一言不发，这也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说：战争年代，李政委在我们这里影响非常大。现在首长的千金回来了，请吃一顿饭总是人之常情吧！

李军插话了：李君同志先是跑长途，然后又忙累了一天。**同志赶快安排我们的住宿吧！好的！好的！

住处是镇上最好的一家旅馆，只有三层小楼。男李军带人武部司机小李住一楼最左边的一间；李君和张红旗住三楼最右边的二间。李君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她立即看出了李军的意图，这是在给自己和张红旗一个空间和机会，利用与否就看她们自己了。

多聪明多细致的小参谋啊！把李君和小黑子送上楼后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

这小子今后前途无量。李君心想。

小黑子跟着李君走进其中的一间，他首先用警卫人员的专业眼光在房子的六面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轻地抱住李君的肩膀只说了一句：真的非常感谢你！

李君娇声地说：都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个。

张红旗松开李君：你累了，早点睡吧！我到那屋去睡。李君目视着老实的张红旗走出房门，心中几乎涌出将他拉回来的冲动。当年普通人都将婚前男女关系看得很重，就更不用说革命军人**员了。

李君漱洗完毕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和张红旗相识相爱的一幕又一幕，越想越是心潮澎湃，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那颗驿动的心，起床过去投入心爱的人的怀抱！只要不迈出那最后一步，也没啥间题！但是她又想，这个小黑子怎么像个木头一样，一点不主动呢？难道还要我求着他！

想到这里她一翻身对着里面墙壁想入睡了，这时她突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我把房门锁打开，他来就让他长驱直入，他不来也不喊他。想到这里，她就这样做了。

那间房里，张红旗也在碾转反侧，因为心爱的美人就在隔壁，他的青春的热血在沸腾！他也几乎要起床去敲对方的门(他不知对方的门己打开)，但是大嫂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冷静了下来，默默念了二遍：冲动是魔鬼。

于是一夜安生无事。第二天一早，大家就起床回到张红旗家中，张红旗先是故伎重演，身上挂着四个孩子快乐一番，接着又和李君用一个她们带来的“火车头"皮球来到镇中学篮球场自己启蒙的地方进行训练。

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蓝球队员几天不训练是不行的。李君看到了两根木杆、一块木板、一个生锈的铁框、一块平整的黄土地构成的简陋的篮球场，感慨万千。谁知张红旗在这儿完全来了灵感，他和李君想出了两招来对付新来的对手，一招是篮下突破后对手紧跟身后就采用过篮后单手反手勾篮的技术，如果对方在篮下等着就采用空中抛投；另一招是突然变向，带球到自己战友的身后突然起跳投篮，那么对方隔着一个人有劲儿也使不上了。

解决了大问题，两人已是归心似箭了。当天晚上张红旗躺在旅馆的床上，满脑子想得都是报仇的事，却没想到晚十点多钟，门儿轻轻地吚呀一声被人推开(门是张有意留着的)，身着红色绒布睡衣的李君闪了进来，她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上轻声说：是我！别出声！

李君一下子躺在床上张红旗的身边，仰面看着天花板说：你不是想知道女人的秘密吗？我来告诉你！但是只能是我！

张红旗呆了：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

最后李君要张红旗抱自己一下，在他耳畔悄声说：下次我让你了解的更多。不过最后一步必须等到拿了结婚证才能教你。

小黑疑惑地问：什么最后一步。

作为军医的李君明白对方对性的知识知之甚少，也不和他多说：就是做男人和女人生孩子的事！

小黑大吃一惊：那需要怎么样？

以后我再告诉你。李君神秘地微笑着告诉张红旗。此时此刻，这一对亲密的恋人怎会知道，以后李君将嫁作他人为妇，再也没有机会做张红旗的启蒙老师，讲解男女之间的密秘了。

两天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君和张红旗要归队了，热情的乡亲们送来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心灵手巧的大嫂居然给李君做了一件非常漂亮的蓝印花布对襟衫。李君自小到大深受父母宠爱，穿过无数漂亮的衣物，但她特别珍爱这件邹小妹手工做出来的衣裳；她也深深地爱上了这位善良质朴的大嫂。她怎么也想不到因为她的缘故，这位耿直的大嫂喝农药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次分手就是她们的永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