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九章 行军

眼下的这一幕在千百年后将被重现在无数小说、诗歌、歌剧、戏曲中被人歌颂传唱，但是李岱并不知道，也不会在乎，他只在默默计算这路程：前面十多里外斥候提前确定的背风安全的休息之处生火休息半个时辰，再前行五里，在天黑之前就能到黑熊坳。

距离李岱他们的队伍不到五里的距离，有一座破旧的大庙，早已经跑光了和尚，现在被过天风一伙马贼占据，此时马贼的头目过天风正站在庙门口到处发呆。过天风本名叫做翟三儿，原是河东节度使下的一个都头，因为犯事和本乡的十来个乡党当了逃兵，后来逐渐纠集了百多号人马。这几年在麟府、绥银等势力的夹缝中，大势力顾不上他们，小势力拿他们没办法，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可惜不小心一次打劫动了党项族耶律家的马队，不但抢了东西，还杀了他们族中几个要紧的子弟。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整个草原上都骚动起来，过天风他们马帮人数已经上了二百，一大群人马躲藏不易，几次被追上，最后还是过天梁老谋深算，骗了二当家带着百来人去南面芦子关方向，自己却带着余下的人掉头直奔东北面而来。

后来据说二当家被党项人包饺子一样围住，一个都没跑出来。当初领头动手的几个被打折了腿剖出肠子系在马尾巴上拖了几十里路活活拖死在沙地上。

过天风想到这些，脸上的横肉都禁不住抖了抖，还好他见识快，麟府这边杨家和折家同定难军党项人不对付，损失了二当家等一半人马逃到这麟州附近，终于摆脱了党项人的追杀，可也把这两年攒下的家底丢了大半，只有一些好携带的金银细软，可最关键的是他们没粮食！偏偏今年大雪连连，无数草原部落的羊和马匹都被冻死，很多原本繁盛的部落可能坚持不过去这个严酷的冬天，纷纷分崩离析，有的死去有的被更强大的部落吞并，最终将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草原上，就像过去千百年来发生过的那样。

但是过天风翟三儿可不甘心这样，原来靠近南面延州的时候还好，延州彰武军节度使高允权是个文人，根本不会打仗，只会刮地皮，过天梁领着弟兄们往来纵横很是逍遥。这府州麟州地面民风彪悍，折家和杨家也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儿，打劫比以往艰难了数倍，这日子就更加难挨。

身后传来马贼们的嬉笑声还夹杂着一些女子的哭喊。前几天在周围劫掠所得还算不错，可是人手损失也大，过天风找这个机会给兄弟们好好乐一乐，松范一下紧绷的心情，提振士气。过天风又叹了口气，等风头过去还是去南边一点的地方混好了，麟州府州这边都是硬茬子。

此时的李岱所带领的部队已经离黑熊坳很近了，这一片土地号称八百里横山，是西北有名的三不管的区域，这里地势极其复杂。有沙漠有崇山峻岭也有各种黄土高原特有的长梁、山峁、沟壑、墹地、残塬。周围沙漠、荒丘沟谷密集，地形破碎。

北面，后世的毛乌素沙漠南缘西南向扩移的流沙自西北部进入长城内外，犹如凶猛的沙龙俯卧北部境地，使西北部变为毛乌素沙漠南缘地段，成为沙地连片的风沙区；南面，大理河、小理河、马尾河、黑木头河、武镇河、石窑沟、柿子沟及其支沟和密如树枝状的沟壑切割成的破碎的黄土丘陵；西面，横山山脉起自六盘山脉，掠宁夏，东迤入陕，经长城附近，终黄河岸边，层峦迭嶂，群峰耸立，险峻峥嵘。境内较大山头有8000余座。后世的西夏立国，就靠着这片区域的地利被拒契丹南抗大宋，以区区一两百万的人口对抗两个幅员**带甲百万的帝国。

此时，大雪封山，谁也想象不到，会有这么一支百多人的队伍能够奔行百里开外，穿越这荒漠雪地，直抵黑熊坳的山脚下。雪地行军天冷路滑，地势又很复杂，稍不留神就有全军被冻死在野外的可能因此，李岱虽然有自信，但是行军路上还是非常谨慎小心，严格按照之前明确的路线在行进。

昨天李岱他们一直跋涉到天色完全黑透，这一百多人才抵达了之前准备好的宿营地方，找到了提前准备好的背风取暖的所在，生火做饭，很是折腾了一番。因为昨天休息不足，所以今天早上李岱特意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起床出发。今天的行军倒是很顺利，等到太阳开始往西坠下的时候，南山坳军就已经到达预定地点。众人先做短暂的休息，此地距离匪人的山寨只有区区3里地，但是被山岩挡住，无论生火做饭的火光还是人马的嘈杂声音都不担心传过去。

之前李岱已经召集众人讨论过方案，如果等到天黑再杀过去，自然可以造成更大的混乱，但是也很容易给自己造成混乱，甚至造成误伤。对自己的以整体协作为主体的队伍来说这显然是不利的。所以李岱同大家商议之后，还是打算趁天亮带领队伍正面发动攻击。

现在是战斗前最后一起休息准备时间，李岱先下令众人好好休息，喝一些烧酒取暖，再吃一些少量的饭食。看到众人体力基本回复之后就命令众人列队出发。这次出发把所有行礼之类的都丢在这暂时的营地之中，众人只带了战斗用品，直接往半山坡的贼人营地行进。

贼人的营寨在半山腰，地势很险要，视野也好。过天风虽然只是一个逃兵的都头，但是基本的战阵扎营之类的素养还不错。不过因为贼人的这营寨是一个老旧的寺庙，规模倒是很大，但是原本没有寨墙，和防御工事，只有院墙，虽然不利于攀爬也不利于防守，马贼也没有长远打算，这营寨也是粗粗草就，正面只是用木桩钉在地上又糊了杂草和的泥巴建立起来，又简单搭了几个望楼，如果用来守卫自然是远远不如石墙的。

等李岱等人走到距离营寨门口区区几百步的空地上时，终于被营寨中的敌人发现了。一时间营寨内如同开锅了一般，惊慌的嚎叫声、报警的尖哨声、马嘶人叫声混合在一起遥遥传了过来。李岱旁边的狗子这时候凑过来道：“这些狗才们现在才发现我们，看来接下来不会太麻烦。”李岱点点头却没说话，被逼近寨强才发现敌人，自然说明这伙贼人纪律松懈警觉性不强，但是匪人大多是乌合之众历来如此。像这种只有一百多人规模的战斗，协作性差的队伍未必就不能给对方带来大的损伤，纪律并不能代表这些匪人的个人战力。

李岱虽然是为了训练士卒，但是也不希望自己花了半年多心血培养的兵士被白白折损在这里。考虑到行军问题，这次的雪地行军，这些兵卒并没有着甲，寨墙上的稀疏箭羽还是有可能带来伤亡的。

眼看贼人措手不及大呼小叫，众人又已经距离寨墙只有几步了。寨门前面的一片积雪被扫过，土地也很平整，想来是为了寨中人出入方便。李岱到了平整的地面上，仔细看那寨门口的防御，之间寨门高有丈余，用合拢粗的木桩拼起钉上，再用碗口粗的木桩在后面顶了，虽然做得粗糙但是却也坚固结实。

李岱不想长时间让部队暴露在对方弓箭攻击之下，挥手让手下军士抬着准备好的撞木冲到寨门前，有几个士兵先手持长枪急冲上前。顺着木寨门的缝隙把长枪伸进去一阵乱搠，里面的匪徒慌乱之间都来不及防御，传来几声惨叫，都退了开去。

接着撞木就冲了上来，只撞了两下，听得“喀拉”一声。那寨门和寨墙连接的门轴不太结实，从中间裂开了，再撞一下，半扇寨门立刻倒了下来上，一根根木桩四散飞得到处都是，只剩下半扇寨门破布帘子似得半耷拉到门洞边上，接着兵士们也不迟疑，大喊着鱼贯而入直接冲入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