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病吃药

第八章 新训（二）

“昨个晚点名，连长立我旁边突然就骂起来了，吓我一跳。”蓝羽健叠着被子轻言语。

“对对对，我他妈，赶紧把手贴紧了，结果，班长使撬的劲儿愣给我掰开了，日。”陈波手舞足蹈起来。

“楼道点名”。值班员迅厉喊出这句命令。

又是一日起床哨后，众人便不停拾掇又碎语着，一楼处处皆是脚步声夹在着欢笑吵嚷。此时楼外的天空正淅淅沥沥淋着中雨，哒着榕树叶啪啪作响。

“骨干就是要整我们，我算是看出来了。”沈义坤叹口气。

他们的思想在这短短几日的训化里悄然潜移默化，全然担忧起班长老兵们的喜恶心情来。

“谁他妈要整你们？”尤超不知何时已推门站在屋里，还是一脸未擦去的水珠。

孙熙忙岔开话题，心惊胆战地做低伏小说着，“没没没，没，班长早啊”，自主的靠立起双脚来。

尤超也不再追问，只是四处瞟了一眼，“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还在睡着，想着要不今儿晚上给你们也来个夜宵。”

孙熙忙紧缩身体靠在一旁，似乎要举手发誓般，“班长我们可乖了，不劳烦辛苦了”，又偷着踢下身旁同样站立的沈义坤。

这沈义坤似是全然不解孙熙的意思，随即歪到起身子来，“班长，他踢我，你拉他紧急集合。”吓得屋里众人又紧闭气大气来，楼廊里经过的战士时不时向里窥视着。

“你他娘不敢踢回去啊”，尤超嘿嘿一笑，神色却不似屋外阴霾的天气，倒是透着明媚，“最好再打起来，少个胳膊断条腿的最好，报个工伤少训练，多好。”

几人听得尤超这般言语，也算放下心中大石，相继奔赴出门去水房。

“这才两天就遇上下雨了奥”，尤超走至窗前又自己嗫语起来，打开窗缝轻抖动起来。

只遇到下大雨的早晨，值班员提早观察路面积水，若是水洼积泥，便下达楼内点名的命令。因着这群国防生除去每日的操课训练外还有学院的课业在身，不似部队那般全然军事化。

“师哥好。”

“师哥好。”

楼门刚开，即见一个身着便服的战士低头冲进来，从廊里时攘过一连的战士又往西匆忙走过。

不消多时，新兵战士们已静默在楼道站了五分钟了，方才听得楼上班长们零散向外涌着的脚步，却也个个噤声，高昂着头颅沉寂在昏黄亮起的廊灯里。

众人在连长命令下以班建制展开队伍，进行着楼道里的活动，仍不敢自主言语的边吼口令边舒张身躯。

新兵军训已是第三天，训练科目正是齐步走和敬礼。

早饭后雨势小了些，队伍便又移开在楼前的空地上进行。“再次下达看齐口令，前后一米，左右五十。”林岑下达着军姿前的口令。

尤超抬起头看向楼前的大树，发现阳光已然照的四处透亮，雨水的痕迹仿若半数蒸发了般。

“脸晒伤了”，杨帝听得背后林岑熟悉的声音，声量却小了许多如是耳语般逼近，“中午去趟我309，给你点好东西”，余光瞥见他走到自己身前，端正起自己帽檐来。“好，连长”，他对视上林岑的目光来，看到连长瘦削的面庞上还是依旧的严肃，只几秒钟便顶不住那眼神中的炙热拉长视线到他身后去，到前面一人的脖颈上。

他看到前面战士脖子上密密的点着汗，像不时就要溜进衣袖里去，混着来自后背，双臂的一起，渐渐打湿迷彩内衣，外套。

他吞咽一口嘴角渗入的干涩汗水，想到自己也是这样，倒不知心头何种滋味了。

尤班长似在不远处浅浅微笑，这一个小时里的每几分钟便出现一会，自己不知何时生出的对这群战士班长的亲近又多了几分。

“你问我什么是战士的生活，我送你一枚小弹壳”

武仝心里思量着昨日晚班长们刚教习的军歌，眉眼间不自觉多了分笑。又感手指被硬塞进张纸牌来，方觉得脚趾关节酸疼，却不敢动弹。

正午两点，林岑才吹哨声集合命令恢复连建制。

“我们再来一次啊，看齐了。”他霎时提高了音量，队伍几米开外人流不息，甬路上尽是刚下班的普通生走着。

众人许是被太阳晒得脱了气力，小碎步声响踏的零乱。

“能不能看齐了，都他妈不想吃饭了”。

“傻逼。”队伍里咻得冒出一句牢骚来，夹在百名战士轻微的呜咽喘/息里，却十分明晰。

“谁骂的，谁骂的？”林岑站住脚步，微扬声量冲队伍喊道。

场地外学生的嘈杂欢笑声更喧闹了些，衬着这群烈日曝晒下呆若木鸡的战士们如桩桩木偶般。

队伍最外侧的七班女兵们各个屏气噤声，皆连呼吸也开始小心起来。高岸雅与各班长也站的肃穆，收起解散的心思。

“那就所有人一起罚喽”，林岑似乎声量比刚才低了些，每名战士却都听得真切，“都有，间距一米三开，俯卧撑准备。”

沈义坤趁着散开的晃动戳了下前面的孙熙，急小声说道，“杨帝”。

“报告”，正在那时一句极大声的报告声从后面传来，是杨帝的声音。

队列众人在短短时间里已趴撑在地，腰带勒得迷彩扭曲，只他一人还站立着扎眼。

林岑却仿佛没听到瞧见般不予置喙，只消众人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脸色火红。

“谁让你们跪着的，都给我撑起来。”林岑只是中音怒吼着，显然压抑着心头怒火。

“报告”，杨帝仰抬着头冲林岑又大声喊道。

“你现在知道报告了吗”，林岑在指挥位上抬起头顶上他的目光，“杨帝”。

杨帝并未再应声，只捏紧拳头理了理目光又望向连长的方向。

空气停滞了数十秒钟，两人只是恶狠狠对望着，“要罚罚我一个人，跟别人没关系。”杨帝微颔首咬牙脱出一句。

“没关系”，林岑向前进了一步遂解开腰带甩打在手里，“你们他妈一个连队，一人犯错，全体挨罚，一人生病，全家吃药。”，他提高了声量，眼色泛红。林岑显然对杨帝这般的觉悟思想很失望，脖颈上青筋不住抖动起来。

俯身撑着的众人也都直挺起脊椎来，生怕再惹连长不愉快。尤超不由得轻叹口气，同其余班长安稳列在一旁。

林岑又近了一步，吼道，“我就问你，你有什么底气，你家是有军委大校？”

五米外的杨帝并未应声。

“上校还是中校”？林岑继续斥言。

杨帝还是未曾反应。

“那么你家有一亿还是一千万？”

“报告连长，没有。”杨帝声量低些回答。

“一百万？”

“有。”杨帝立立身子急吼出这个字来。

武仝顿听得周遭一阵极小声的唏嘘，更清晰的便是连长林岑大声无奈的长笑。

只见林岑狂笑着退后几步，又清清嗓子说，“好啊，你们都听好了，以后有一百万的人就可以骂我，我是傻逼，大傻逼”。

不急众人思考什么，就见他拔腿冲向杨帝面前，“老子谁没见过，管求你爹是谁，来了这儿你就是个兵，你他娘有种把老子我毙了。”杨帝立着的身子被林岑抓着衣领揪离地面，脚尖点地。

杨帝被这耳边声声怒吼吓住了，甚至不知要言语或肢体行动了，只听得远处班长们奔赴过来，“师哥，师哥”，尤超和徐爱丁等忙拉住林岑双手，“算了，算了，别和新兵过不去。”

“他妈的有种别来啊”，自己复重重站在地上，余光里看到连长被几名班长架走，耳边还是震耳欲聋的叫嚷声.....

今日的食堂显然已过了高峰期，剩下一半的都是绿一色的迷彩着装新生。

“唉”，孙熙狠狠咬了口西瓜。

“今天没肉了呀”，陈波抬头张望着眼前的餐盘，一些白菜土豆浇在米饭上。

二班众人也并没再提方才的事情，顾不得饭菜口味大口吞咽着。

只是杨帝明显未从连长的斥责中醒脱出来，只是戳着米饭进展缓慢。自己有点庆幸方才没应和父亲是大校的事情，却也实在愧疚报告错误的迟疑致使兄弟们一起被罚。

他四周瞧过，想把碗里的菜分给兄弟一些，却还是羞愧打住，也低头吃起饭来。

“啊”，三楼水房的林岑一头扎进黄脸盆里，身旁走过吹口哨唱歌的同级战友。

“这么热呀”，刚拔出头来即被人拍上肩膀，“看你丫瘦的”，战士啧啧嘴吐槽他。林岑忙转过头即要端水泼他去，“给你丫的也凉快凉快”，那战士慌忙笑着溜出门外

他靠在楼梯的墙壁重重坐下，头上身上水向下流着，勾勒出胸肌腹肌的轮廓，“呼”，嚼着烟的气味回想起许多。

“这届新兵的情况看了吧”，习干事语重心长拍过他肩头，“好好练”。他想起任命军训骨干时干事的言语，醒悟自知有些鲁莽上头了，饶是把他们等同老兵看待才那般失望。

他深知军人集体的意义，知晓那世代传承的精神也将有我辈托付，不觉得狠狠喃口烟来。

窗外不时的知了声不停滞的叫嚷，七号楼里仍是阴凉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