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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6/12/25 9:31:35

守候夏季牧场的牧羊人是孤苦的。但他们心中是有梦想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能把老婆打扮得花枝招展,能让自己的孩子最在明亮的教室里面上课。这些都是他们的愿望和坚持下去的理由,也是一个男人的最大价值。漪儿是为了什么?和自己喜欢的在一起?我,古力大哥……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哪一个理由都不成立。“哑佧,你在漪儿身边,就不可能和我二爸缓和关系。我二爸曾经说过,要想让漪儿嫁给你,除非他死了。可是,现在他真的死了,你会和漪儿在一起吗?”那拄拐老汉其实也没有古力大哥说的那样古怪,他对我其实也挺好的。

“哑佧,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漪儿的这些活什么时间是个尽头,每天都是重复同一件事情,干着多没劲。要我说,还是赶紧把牛羊处理掉,到城里面随便找一份工作,也比蹲在家里养羊养牛强。”这是叨叨。

“哑佧,把那个叉递给我,让我帮你干一会儿。漪儿这个时候不在,咱们爷夫俩说说话,一起干干活动活动筋骨。”说这话的时候,拄拐老汉好像从来没有缺失什么,那也是一条汉子。

“哑佧,你要是和漪儿两个谁也离不开谁,那就在一块儿吧。反正我这一个糟老头也陪不了漪儿多长时间。” 拄拐老头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可以肯定漪儿不在,所以他在犹豫中还说得非常自然。

“哑佧,你说你和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在一块儿也都好几年了,一个不娶一个不嫁,还真指望我这个老头子发话啊。”这,真是一个问题。我没想过要娶漪儿,也没想过让别人来娶漪儿。我虽然渴望能和漪儿在一起,但也高兴看见漪儿能坐在花轿里,唢呐声声,锣鼓喧天。

要我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于是,我手上的活就慢了下来。拄拐老头就不高兴,顺手用叉把敲了过来。我的屁股有些疼。拄拐老头打我的事情我没有给漪儿说起过,就连吃饭的时候我坐不下去,我也要非把火辣辣的屁股紧挨在板凳上。

我的这些伎俩根本骗不过漪儿的眼睛,她虎着脸,带着哭腔,失望地吼道:“爸,你打哑佧,你真的会打哑佧?”

“我没有,是他不小心摔的。”我也点点头,朝着漪儿,也朝着拄拐老头。

“你看,连哑佧自己都承认是摔的。”

“不是,不是的。爸,你真的会打哑佧。你真的以为他是哑佧,一个不知道能说什么的哑佧?”

“不是,丫头,你看是这样的……”拄拐老头诺诺道:“丫头,你听爸爸给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想的那样。”

“我不听你的解释,爸,你连哑佧都打,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很难堪,我也不想漪儿和拄拐老头闹翻。

“我就打了,我就不想让你和这哑佧在一块儿,你能把我怎样?”

“我和哑佧在不在一块儿,那我和哑佧的事情,与你何关?”

“怎么和我没关,你是我的丫头。”

“我已经长大了,我想过怎样的我就怎样过,这是我的生活,与哑佧没关系。”

“怎么可能和这个哑巴没关系,你的所作所为,还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些,就是因为有哑佧在,你才那样。”

“我怎么啦,我自己养活我自己,我用哑佧做帮工,这有错吗?”

“你没错,你是养了一群羊,你还养……”拄拐老头话说得有些过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我还养了什么,你说啊?”

拄拐老头没有接话茬,屋子里倒显得一片沉静。我看漪儿和拄拐老头没有继续吃饭的意思,可又不便继续坐在他们面前,只好伸手去拿漪儿的碗筷。

“哑佧,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还连饭都不让我吃了?”我打住了。

“爸,哑佧,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们俩个都嫌弃我,尤其是你。爸,你连哑佧都打,还下手狠毒。那好,爸,哑佧就在这儿,你有能耐就往死地打。”

“我……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你不知道他是哑佧啊,是你女儿的哑巴啊。哑佧,咱们走,冬天再也不回来了。”

其实漪儿也不知道,那天夜里拄拐老头就给我道歉了,我们也和好了,拄拐老头还给我的屁股擦上了红花油。那次以后漪儿也不再带我转场回家,每到转场前就变得烦躁异常,精心挑选出来二十多头羊,把我丢在草场上,狠心地离开了。不过,她每年都是第一个来草场的人,要是转场后天气晴好,她还会过来几趟,给我带一些食物和草料,甚至还会陪我玩几天。漪儿是懂事的孩子,就算父亲有问题,但那也是自己的父亲,无论如何她都要守在父亲身边。“哑佧,我爸让我带你回去,可是我不想让你回家。”“哑佧,你要是真的能说话了,你还会守在草场吗?”“哑佧,你要是真的能说话,我就立马嫁给你……不,只要你愿意要我,我都喜欢嫁给你。”“哑佧,我爸……”很多话都是女儿家的贴心话知心话,或许是因为漪儿的这些话她不肯说给拄拐老头,也不方便说给拄拐老头。现在让我听到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漪儿用手按住我的心口,她说这样就可以听见我想说什么。但是,我不相信。因为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贴上她的额头,而她却不知道。

“哑佧,漪儿给我说过她想知道一些结果。”什么结果?关于我吗?我呆呆地望着古力大哥的脸。“漪儿所说的这些结果可能决定她的最后决定。我知道漪儿在城市曾经恋爱过,那个男孩也领到我们那儿去过,长的白净净。还不止一次,从她上学第三年开始,一直到回家前两年。我不喜欢那个男孩,我听说那个男孩还是什么首长的公子哥,一个男孩穿得花枝招展,油头粉面,还成天带着蛤蟆镜,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那还算什么男子汉。这种男孩怎么可能配得上我们家的漪儿?后来漪儿回来了,但那个男孩没跟着来。我们都以为那只是暂时的,毕竟三四年我们都习惯了漪儿身后跟着那样一个男孩,突然间没有了,我们就觉得漪儿身边缺少点什么。我们没想到漪儿会跑回家说她要做牧羊人。从一个拿现钱的人变成成天风吹日晒的牧羊人,这不是让羊儿不吃草,马儿不奔跑吗。但是,漪儿说到做到,还真的做起了牧羊女。当然,那个男孩也就再也没有出现。”

大黄在山坡上巡视了一圈回来了,它紧靠着古力大哥的脚踝卧下,眼睛半睁半闭,尾巴也半翘着。油茶凉了,我走进古力大哥的帐篷换了杯苦茶。古力大哥喜欢把东西放在哪儿,大家都很清楚,而且还是那样一丝不苟的人,去年把茶叶放在哪儿,今年还会放在哪儿。吃饱肚子,我不像古力大哥那样抿两口,我喜欢苦茶,那淡淡的苦味能让我感觉到生活的原汁原味。漪儿知道我的这个嗜好,每次外出都要给我带一些茶叶,回来还不告诉我,等我拿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像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来,然后嚷嚷道:“哑佧,你过来抱我一下我就把茶叶给你,否则我就是喂狗也不给你。”我知道茶叶有一股清雅的苦香,扔给小黑子白嘴儿,它们连闻都不闻一下。所以,我知道漪儿是在开玩笑,提要求。但是,要我抱漪儿,即便是我一百个愿意的事情,也不想在漪儿的要求下那么做。假如我有资格抱,那我也是大大方方,伸出右手,做出一个邀请。我要她高高兴兴地走过来,如公主般让我给她带一个花环,然后拉起她的如葱白般的小手,掂着步飞奔起来,在草原上转两个圈。我,要的就是漪儿笑声不断。

古力大哥的茶叶基本上是给客人准备的。我不是客人,但我是哑佧。所以,我喝古力大哥的茶叶也是理所应当。“哑佧,你在我这儿吃了五谷还要吃六谷。”六谷是什么,我不知道。不就一点茶叶吗?这么小气。要是漪儿,她会学着我的样子,抿一口,然后吐出来。用两只小手来回扇着口腔,连声说:“苦,真苦。哑佧,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我笑了,依然是无声的。我为什么喜欢茶叶?我也是真不知道,就如同我为什么就成了“哑佧”一样。也许茶叶就是哑佧,茶叶泡出来的味道也就是我的味道。

“哑佧,你只给你一个人准备一杯茶就行了,炉子上有开水。”古力大哥在外面叫着。小气,真小气,不就是一杯茶吗,哑佧喜欢,古力大哥应该高兴有人来品他的茶才对。“品茶……”这让我想起点什么,但是我头疼。

“哑佧,你为什么喜欢这东西,苦不拉几的,还要花钱多的?”古力大哥你别嚷嚷了,我头疼。

“哑佧,我听说漪儿经常给你买这东西,还就连她自己都不买一坨茶饼?”这是真的,漪儿从来不喜欢用茶饼熬油茶。古力大哥,你不要再说了,我是真的头疼。

“哑佧,你这习惯可不是我们这方圆人的,难道你是南方来的?”也许,这才是我头疼的原因。可是,我从哪儿来,我真不知道。

“南方扁头喜欢喝茶,你刚泡的那茶就是我南方的一个朋友送的乌龙茶。怎样?味道还不错吧,苦得连舌根都像吃了黄连吧?哈哈哈哈。”古力大哥的笑是爽朗的。乌龙……高山冷、正山小种、西湖龙井、黄山毛峰、猴魁、老鹰茶、竹叶青、益阳茯、普洱、苦丁,还有花茶、绿茶、白茶……这些名字冷不丁都跑了出来。看来我对茶叶是非常熟悉的。想到这儿,我的头也不疼了,就像一阵清风拂面,柳暗花明。

“哑佧,要是你喜欢,你把剩下的都拿去吧。”我怎么可能夺他人之好,我是哑佧,是一个有原则的哑佧。

大黄突然抬起身,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河谷对面。那是漪儿的草场,我的心一惊,是不是草场出现了什么意外?我相信我的眼睛,虽然这山谷有一公里多,但是对面飞下一只老鹰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我没办法和大黄比,它是用眼睛、鼻子、耳朵同时来感知出现在草场的一举一动。

“汪汪汪”,我看到了,我的石屋旁出现了一个黑点。但,只有一个黑点。

“哑佧,你们的草场好像来人了。”古力大哥也发现了黑点。牧羊人和专门给牧羊人做服务的人来到这山洼都要带着狗,即使不是高大凶猛的獒,那也是身材娇小精干的牧羊犬。当然,这些狗不是为炫耀,更重要的带着它们给自己一个胆儿。黑点好像离开石屋往山谷这边靠近。“汪,汪汪,汪汪汪。”黑点不是身材高大的藏獒,更像是一条普通的,浑身上下发黑的牧羊犬。它轻巧地在草地上跑着,越过一道道坎,也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偶尔会在空气中追寻着什么味道。

“哑佧,好像是小黑子,漪儿可能来了。”我好高兴,漪儿来了,我马上就要见到漪儿了。但不像,草场没有成群的牛羊出现,也没有她的身影出现。

“哑佧,是小黑子,你看它跑得多快,它一定是在找你。”好像就是小黑子,它首先把几只分散的羊驱赶在一起,然后继续往山谷这边跑。这举动就是小黑子,也只有小黑子。“嘶——嗖”,古力大哥打了一个口哨。

“哑佧,你喝一杯热茶再过去吧,小黑子知道你在我这儿。你看,它快要往崖下跑了。”我也看见了,小黑子在崖上略作停留,好像在肯定我在不在这个方向,然后一个箭步跳出坎边,轻身落在下一个崖上。

“汪,汪汪。”大黄不轻易的叫声也有了。

小黑子稍一迟疑,站在坎边,注视着我们这边,就站在崖上叫道:“汪汪,汪汪汪。”

大黄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叫道:“汪汪,汪。”

小黑子没有再叫。这或许是狗狗之间的对话,它们说着我和古力大哥都听不懂,但能感觉得到的话。

“哑佧,小黑子这是一条不错的狗,连我也羡慕。”一个牧羊人当着主人的面赞誉他的狗,就相当于给另一个牧羊人俯首称臣一般。牧羊人有一群牛羊不算什么,但是有一条和主人心意相通的狗却不同,哪怕就是胯下神骏的坐骑也不能比。在荒山野岭,狗不仅是牧羊人伙伴,更是一个得力的帮手,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杆快枪,它让主人更加放心,更加自由自在。在这一点上,小黑子和白嘴儿都要比古力大哥的大黄强,只是古力大哥不愿意承认罢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小黑子又叫了两声。

太阳已经往雪山那边靠去,我该告辞了。站起身来,给古力大哥捧捧拳。古力大哥说道:“哑佧,你不要担心漪儿,既然小黑子都来了,漪儿这两天也会回来的。我估计她可能不放心你,就先把小黑子让别人带来了,也好给你做个伴。”古力大哥顿了顿,接着说道:“哑佧,要不你先回去,小黑子守在那儿也不是一回事情。要是我得到漪儿最新的消息,我一定会过去去找你的。不过,你可要准备好酒招待我。”我点点头。

在回家的路上我就想,漪儿这么做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去年转场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她可是一去杳无音信。这不是她一贯的做派。这些年我留在这山洼里,她经常会找各种理由来看我。唯独去年。虽然,她去年转场前曾想着把白嘴儿留下,可是我想让白嘴儿在转场的时候给她帮忙。再说,这也是我的一个小秘密,来转场拉东西的那位司机太让人不放心了,是男人不说,还喜欢和漪儿开玩笑。这,我更需要白嘴儿留在漪儿身边。“哑佧,你还会吃醋。嘻嘻。”笑话,是男人,哪个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平安无事。

漪儿的爸爸没了,漪儿肯定要忙前忙后。这我理解。一个才六十来岁的拄拐老汉说没就没了,一定是病了,一定是病得很重。古力大哥不给我说拄拐老汉是怎么殴的,那只是他还在生我的气。我凭什么要牵挂住漪儿?这应该是我要弄清楚的重要原因。否则,就算漪儿来了,她也有可能还会走。想到这儿,我有些懊悔,我应该去年跟着漪儿转场,那样,就算我不能去病榻前替漪儿看护拄拐老汉,至少我还能喂喂牛羊,让漪儿抽出身来,安心去病榻前守护她爸爸。这些年我也没有责怪拄拐老汉打过我的屁股,更没有责怪他对漪儿说过那些寒心的话。他是漪儿的爸爸,就该那样对我。拄拐老汉生气是因为我的存在,我的存在也确实让漪儿迷失了方向。

我该离开漪儿吗?我虽然是哑佧,一个没办法说话的哑佧,但是我愿意守在漪儿身边。我想说话,哪怕一个字就行了。可我就是哑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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