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天地不仁

“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小九抱怨道，“我背你。”

“我可以走，真的。”

“别逞强了，听话。”小九强行背着小凤在这荒郊野外开始了艰难的逃亡。

小凤九岁，小九也只有九岁多一点，一个九岁的男孩背着一个九岁的女孩走路该是多么不容易，而且还是在沟壑纵横的野外。小九走了一个小时以后走不动了，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阵接着走，走累了再休息然后接着走。

我们可以想一下这样的逃亡是多么的艰难。好在荒野中的庄家和草木挡住了孩子的身影，大大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偶尔看到庄稼人，孩子就远远的绕过去，可谓步步谨慎处处小心。只是如此以来孩子走的也非常的缓慢，等到中午的时候也只走了五六里地。

我们知道孩子昨晚在惊恐不安中度过，早上什么也没吃，又走了一上午，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又困又饿。但田野中除了庄家就是野生草木，哪有什么吃的？坚持着往前走了一段，一片西瓜地映入眼帘。此时为六月天气，西瓜并未成熟，但我们可怜的孩子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确定四下无人后，小九蹿进田里摘了一个大西瓜捶开，和小凤一人一半吃了起来。原来生西瓜也是很好吃的。吃了西瓜，小九背着小凤接着逃亡。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个孩子来到一片玉米地旁。

“今晚只能吃生玉米了。”小九说道。

“没事，”小凤笑道，“这玉米很嫩应该很好吃的。”

生玉米好不好吃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吃过，但两个孩子现在确实吃的很香，若是被其他的孩子看见一定会觉得生玉米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天黑了，没有休息的地方，两个孩子紧紧偎依在一起，在这荒郊野外睡着了。野外的蚊子是那么的多，但孩子实在是太困了，困得无视蚊虫的叮咬，连露水打湿了衣服也浑然不觉。

天亮了，小九睁开眼睛发现小凤已经醒了。

“我想吃玉米。”小凤眨眨眼睛，有些调皮的说道。

“这个好办，”小九指着玉米田说道，“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掰多少。”

荒野中的逃亡生活虽然艰苦，但对于孩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孩子似乎从来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现在虽然露宿荒郊食不果腹，但真的没有关系。当苦难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时，我们真的可以无视它的存在了。

三天以后，孩子觉得已经走了很远了，但事实上还没有走到一百里，依然在民众们的搜索范围内，不过已经到了边缘地带，再往前走一段孩子就安全了。

通过三天的大规模搜查，一无所获的人们热情消退，不少人已经退出了追捕孩子的大军。但仍有一些贪婪的人坚持着查找，期望抓到孩子。有的人干脆守在某个路口，想要守株待兔。但孩子不是那只慌不择路地兔子，怎么可能撞死在树干上？

杂技团这三天的气氛有些微妙，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小九和小凤被被回来的那一刻，谁都认为小九和小凤被抓回来是注定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不过等到第三天的太阳下山时，有人开始改变了想法，也许小凤和小九已经逃得很远了。既然能把天坤的眼睛扎瞎，也许他俩真能从这次大规模的抓捕行动中逃脱，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奇迹总要有人去创造。

随着时间的流逝，团长的心也在一点点的往下沉。一定不能让这两个小崽子跑了，不然以后团里其他的孩子也会动歪心思，久而久之，杂技团非散伙不可。而且这两个崽子孩子弄瞎了天坤的一只眼睛，若是让他们跑了，别人岂不笑掉大牙？ 想到一系列不良后果以后，团长加大了悬赏力度，提高了五百块钱的奖金。并且对居民们做了一次精神鼓舞。

那些原本已经放弃抓捕孩子的人们面对着一千五百块的高额报酬，心里贪欲又起，再次加入了搜查行列，而且寻找的更加积极。只是贪婪的的人往往容易吃亏，这次的抓捕行动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第五天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起初是细雨蒙蒙，对于在烈日下行走了几天的孩子而言，小雨落在身上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两个孩子都抬起头享受片刻的凉爽，只是不久之后小雨变成了大雨，很快淋湿了孩子的衣服，被风一吹孩子瑟瑟发抖。举目四望，茫茫原野哪有躲雨的地方？远处纵有村庄孩子也不敢去。村子里是别的孩子的家园，但却不是我们可怜的孩子的。

事实证明孩子的谨慎是明智的，这里的村民有一些也参加了抓捕行动。金钱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的让人失去分辨是非的能力，让人把谎言当作真相把罪恶当作善良。关于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孩子并不知道，孩子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巧妙地躲过了这次的危机，在以后黑暗的岁月里，孩子靠着本能和直觉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雨应该不会下很久吧！”小凤说道。

“很快就要停了，”小九说，“六月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场大雨并没有像孩子期待的那样很快就停，天空并没有大片的乌云，但雨却是越下越大，似乎要淹没整个世界。前几天的烈日固然晒伤了孩子的皮肤，但此时的大雨更伤害了孩子的身体。地上的泥泞和水洼叫孩子步履维艰，一不留神就摔跤了。这才没多久孩子就摔了两跤，风雨之中荒野无尽，孩子显得那样孤独无助娇弱可怜。

我们知道，孩子这几日靠着生西瓜和生玉米为食，加上长途奔波身体已然极度虚弱了，每走一步都显得非常艰难。可孩子不能停下，不仅是为了摆脱团长的追逐，更是为了寻找一处躲雨的地方。

许久之后，雨渐渐小了，孩子以为会云开日出，但雨仍然下个不停，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小九实在走不动了，抬头望着苍天无力的说道：“老天，难道连你也欺负我吗？”

回应孩子的是一道闪电，而后“轰隆”一声炸雷响起。小凤吓得身体一颤，紧紧保住了小九。小九心里不惧反怒，看着天空大声说道：“老天爷，原来你和团长一样也不是好东西，专门欺负好人，有本事你劈死我好了。”说完眼泪合着雨水一起落在地上。

闪电和雷声交织在一起，但却没有伤到孩子分毫。小九拍了拍小凤的后背安慰道：“别怕，老天爷就是只纸老虎，只会吓唬人而已。”

天快黑的时候孩子来到了一片坟地，坟地中间竟然有一间小屋。小九指着小屋说道：“咱们去屋里躲雨吧！”“不不不，”小凤把头摇的飞快，“那是鬼屋，里面有鬼。”

小九笑道：“鬼难道比团长还可怕吗？胆子大的人从来都不怕鬼。”一想到团长，小凤觉得鬼反而不可怕了。若是在鬼和团长之间选择，小凤情愿和鬼在一起，由此可见许多时候人比鬼更恐怖。

在进‘鬼屋’之前小凤对着四周的坟墓说道：“各位鬼叔叔和鬼阿姨，我们也是没办法等雨停了我们就走，你们都是好鬼，可别欺负我们啊！”

小九想笑，看着四周阴气森森的坟头，却又不敢笑了。他想起以前自己在王成夫妇家里的日子，那时候自己胆子多小啊!夜里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放牛的时候四太安静了就会害怕，王成夫妇眼睛一瞪自己就心慌......这才才过了三年多的时间，自己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对于自己的变化连小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进杂技团的时候小九还需要小凤来保护自己，如今小凤完全依靠自己保护了。小九觉得自己现在和大人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个子矮了一些而已。

鬼屋里一片昏暗，阴气沉沉。墙边摆着一张竹床，床上的被子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已然破旧不堪，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过对孩子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现在终于有床了！”小九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道。小凤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是给鬼睡觉的。”小九笑道：“咱们现在是客人，鬼叔叔和鬼阿姨们会好好招待咱们的，说不定晚上还会给咱们送饭过来。”

小凤下吓了一跳，说道：“那可不能吃，吃了会变成鬼的。”小九说道：“变成鬼了好啊，咱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哪儿都不用去了。”小凤说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鬼？”小九又说出了一句很有深度的话：“害怕起不了任何作用，我为什么要害怕？”

竹床也很破旧了，只要孩子一动就会发出响声，好像随时都可能垮掉。于是孩子尽可能的不动，因为竹床发出的响声让孩子害怕。

天暗了，屋里漆黑如墨。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却看不清彼此的模样，外面依然是雷电交加风雨凶猛，这个所谓的‘鬼屋，让两个孩子在今晚有了安身之所。

夜里，小九一觉醒来感到小凤浑身滚烫，他知道小凤发高烧了。小九急了，但这种情况下着急又有什么作用？在这坟地中间的鬼屋里，孩子是多么的孤独无助啊！小九用湿衣服不断给小凤擦拭额头，这是孩子此时能够运用的唯一一种退烧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