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青锋（二）

楚奇有些得意，笑道：“这当然是好剑！我可是用十两银子换来的哟！”

宇文商握着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又看着楚奇道：“楚大哥怎么又如此说了？你不是说它得自明州之战吗？我还以为你是从敌人那里抢来的呢！”

楚笑苦笑道：“此剑当然是得自明州的战场之上，只不过却不是我所得。那日我协助韩光虎的淮南军出战，韩将军轻敌差点中了敌人的奸计，若非我极力营救，只怕那对父子早就见了阎王。不过，韩将军箭术惊人，竟然射伤了敌人主将。后来我才知晓，被他射中的是明州飞虎军主将叶天问！呵呵，后来在打扫战场之时，一位淮南军的校尉得到了此剑，我看着喜欢，便向他讨要，那家伙却是看中了这剑上镶嵌的两颗蓝宝石，便把宝石抠了去，将这把剑十两银子卖与了我！我想，这剑或许就是叶天问的吧！”

“那校尉真是买椟还珠，哪里知道这才是宝贝呀！”宇文商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郑宝笑道：“既然有如此好剑，为何不舞上一舞呢？”

楚奇道：“此剑虽然好，但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的剑不如我的刀，佩个剑只不过是为了装装门面！”

他说得倒也不错，一般武将佩刀的远比佩剑的多，主要对于一般人而言，刀在战场上要比剑好用了许多，杀起人来也是干净利落。倒是一些贵族雅士喜欢佩剑，他们带在身上的剑，也并非真得就会使，不过是为了好看罢了。剑与刀相比，便显得高贵了许多。

“你来！”宇文商把剑递到了郑宝的面前。

郑宝一脸得尴尬，虽然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他却也是使刀的人，只得道：“我也不会耍剑，还是你来吧！”

宇文商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想来他是会使剑的，他却道：“我的剑法并非公孙大娘的剑法相比的，不是耍着好看的，而是杀人的！”他说着，又道：“不过，今天高兴，我可以给你们耍一耍，只要你们谁愿意陪我来耍呢？”

这分明是在叫板，那意思就是他要找一个陪练的。

“呵呵，德明，你这不是为难于人吗？”楚奇道，想来德明就是宇文商的字号吧。

“怎么为难人了？”

楚奇看了看我和郑宝，道：“你可是吴王身边的三大高手之一，屈让的枪，邢锐的刀，还有你宇文商的剑，在龙袭军中无人能及，你让我们跟你比剑，那不是明着想要我们出丑丢脸吗？”

“这样好了！”宇文商道：“你们用这把剑来打我，我空手对阵，总算是公平了吧？”

“不行！不行！”楚奇道：“我刚才说了，我不会用剑，要不我用刀和你空手对阵，怎么样？”

宇文商怔了一下，马上摇起头来：“那不行，刚才谁说要看舞剑的呢？这么一把好剑，白白放着不用，怎么可以呢？”他分明是没有把握徒手对付楚奇的刀。

这个主意是郑宝出的，两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分明是想要让郑宝来充当舞剑的角色。但是郑宝又何尝不与楚奇一样呢？他马上想到了我，忙道：“俺看还是让喜子来吧，他会剑术！”

“我……我也不会！”我忙推辞着。

“你怎么不会？”郑宝道：“你这些时日，每日里起早贪黑，不是去练剑的吗？前些时你买的那两把破剑都被你练断了，怎么能说不会剑术呢？”

一听郑宝如此说，宇文商与楚奇都来了兴趣，宇文商忙问道：“这么勤奋，不知道喜子练的是什么剑法？”

“我……我哪会什么剑法，只会一招而已！”我只得老实地道。

“一招剑法？”宇文商的兴趣更高了，不由分说，便将青锋剑交到了我的手上，对着我道：“那好呀，正好给我们舞一舞！”

我只得站起身来，手里拿着这把剑，练也不是，不练也不是。温伦只教了我一个起剑式，这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举剑前刺的动作，根本不入名家的眼。我也是奇怪，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招式，温伦却让我练了十二天。宋宗原领兵出征，他也跟在左右，就在昨天夜里，我才达到了他的满意，并让我举剑向他行刺，一直刺了一百多下，直到我能够一剑贯穿一根竹子。他说今天晚上会教我这一招之后的三十六种变化，我想，便是一个起剑式我就练了这么久，那三十六种变化，我不得要练上一年呀！

“怎么？不敢打我？”宇文商看到我还在犹豫，笑道：“你放心就是，你打不到我的！”

我想到了温伦的身影，只得道：“我怕我会失手伤了你！”

此言一出，三个人都面面相觑，郑宝当先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喜子，你也许不知道吧？宇文大人的剑术有多厉害吧？他不仅剑术好，而且轻功也是一流的，谁也追不上，所以主公凡有要紧的事要办，都会派他去。”

我有些脸红，只得握着剑，向宇文商抱了个拳，道：“那就得罪了！”说着，缓缓地把两手垂落下来，与他面对。

宇文商脸上带着一种嘲弄的笑看着我，他就是觉得我是一个毛都未长全的孩子，就是要把我来开心。

我猛地出手，一剑直刺他的咽喉，并没有什么华招丽式，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一下，不过，这一下却是快如疾电，不容人有眨眼之机。我以为他会很轻巧得躲过去，哪知道他的身形并没有我所想象的快，动都没有动，便被我的剑刺到了咽喉，我的剑尖已经碰到了他的肌肤。

一时间，帐中一片得宁静，半天才听到楚奇发出了一声惊呼：“好快的剑！”

我收起了剑，对着宇文商拱手道：“见笑了！”

半晌，宇文商才从惊诧中回过味来，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里出现了一个血点，并不深，也不痛，但有红色的血迹。

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嘻笑，一脸正色地问道：“你就只会这一招？”

“是！就这一招！”我如实地答着。

“你这一招只怕就可以打败无数的对手了！”

“呵呵，怎么可能！”我道：“刚才你太大意了，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没有躲开！如果我再这么跟你来一招，肯定不管用的！”我这也是为了给他个台阶下。

他点着头，算是承认吧，只是脑子一定要想着什么，忽然问我：“是不是鬼影温伦教你的剑？”

我微微一怔，这家伙好聪明呀，一猜就中了。其实想一想，都在吴王宋宗原的身边，谁那两下子都瞒不了谁，如果说我能够对他一击而中，也许只能是温伦来教了。

见我没有说话，他便认为我是默认了，叹了口气，道：“呵呵，喜子，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怎么就被温先生看中了呢？我知道温先生在找徒弟，我天天巴不得他能够收下我，可是他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哎！”

“啊？”听到宇文商这么说，郑宝的眼睛也睁得老大：“难怪昨天晚上我看到你跟温先生在一起！”

我面色尴尬，记起了温伦地告诫，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了，到如今为止，他只是教了我一招剑法而已！”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是温先生的弟子了，以后我肯定打不过你了！”这个时候，宇文商再没了刚才的那种傲气，相反，还有些沮丧。

其实，沮丧的何止是他，郑宝也是如此。

“这话还早呢！”我并不以为然，将手中的剑递到了楚奇的面前，还给他。

楚奇也站起了身来，接过剑，然后走到了帐边，将剑重新还入鞘中，却是双手捧着剑到了我面前，对着我道：“陆喜，这把剑跟着我不过是摆设，不如送给你吧！”

“这……这怎么使得？”虽然我十分喜欢这把剑，但是却也知道此剑的价值。

“如何使不得？呵呵，要说的话，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与这剑相比，真得不算什么了！”他不容我多说，硬是把剑塞到了我手里。

“呵呵，是呀，喜子，你就收下吧！”宇文商在边上劝道：“这叫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

听着前半句话还觉得好听，可是再一想后半句话，却又令我有些脸红起来。

万山风雨万千重，大河狂流大江东；莫饶英雄寂寞处，醉星斜月舞青锋！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我一拔出青锋剑，就好像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热血涌上来，脑海中分明映出了血与火的明州城，出现了威严的徐将军，和蔼的叶天问，爽朗的余成龙，以及青青、刘错、杜松、崔明、冯丹、孙翔、周贺等同袍战友，甚至于王乘风，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起剑式三十六变并非我所想象得那般艰难，温伦只教我了两个晚上，我便照猫画虎得把这些招式和步法记了下来，后面差得只是熟练过程与动作的唯美，这令温伦也不由得惊叹，认为自己真得是捡了一个太聪明的徒弟。不过，温伦还是告诉我，若想将这些招式全部用熟用对，我还需要练上一到两个月。

对于我来说，如果真得能够在两个月之内练成风云十三剑中的第一剑，也算是一种骄傲了，听温伦说，当年他练第一剑，可是用了整整一年。

温伦还是那么得寂寞，总是一个人自处，偶尔会有人向他请教些武学方面的事情，他却总是爱理不理，那种高傲，让人一见便恨不能避而远之。

我一直奇怪，知道温伦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剑客，只是到如今我还没有真正得看到他的剑，而且还不知道他的剑在什么地方，腰间没有，背后没有，难道他真得象小说里的聂隐娘一样，能够把剑藏在头颅里吗？

他看到我的青锋剑之后，只是随口说了声：“好剑！”便再没有了下文，也没有问我这把剑是怎么得来的，也没有要过去仔细把玩一番，我甚至怀疑他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纯粹就是一种客气话。

“我能看一看你的剑吗？”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声来。

“不能！”他道。

“为什么？”

“这世上看到我的剑的人都死了！”他淡淡地告诉我。

“可是我是你的徒弟呀？”我的意思是告诉他，就算是我看了他的剑，他也不能杀我。

“徒弟也是一样！”他还是那么冷漠。

“你要是与别人切磋武艺的时候，用什么？”我又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也许觉得我这个徒弟有些啰嗦了，但还是告诉我：“对于我来说，随手折个树枝就是剑！”

我默然了，的确如他所说的一样，他第一次对付我就用的树枝，便是如今他教我剑术的时候，也是随手拿到什么就用什么，柴禾可以当剑，木头可以当剑，便是连筷子也可以当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