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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温伦(一)小说:将军令 作者:最后一名 更新时间:2017/1/20 10:58:51 回到太守府,已然是掌灯时分了,这一日的奔波,令人身心俱惫,我们只在俘虏营跟着吕信的兵吃了一顿饭,这个时候更是饿得前心贴后心,好在我们身为吴王的亲卫,一回来就有人为我们准备好了饭食,我想作为主帅的宋宗原也是饿了吧。 在宋宗原进入内宅之后,我们这些亲卫也得到了解放,大家一起往厨下找吃食,毕竟三十六卫与其他的士兵不同,我们都是有腰牌的人。直到这个时候,郑宝才拉住了我,用审问的语气要我跟他说一说宋宗原带着我去城墙上说了些什么,也许在他看来,就算是宋宗原想去城墙上透透气,也应该带着他去,而非是带着我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知道这家伙是吃了醋,只得告诉着他,宋宗原只是试了试我的箭术而已,别的什么也没有说。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宋宗原认出了我是他救命恩人这件事。我想,宋宗原也是好面子的人,这种事除非他自己跟别人说出来,若是以我这种低微身份的人讲出来,反而不好,显得我这个人是在炫耀,更有可能的是令宋宗原对我感到不快,也许会认为我这是在要挟他。 不管我如何回答,郑宝都不信,就好像是我瞒着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说到最后,我干脆也懒得解释了,随他自己怎么想。 “俺可跟你说,今天你这小子可没少做错事!必须要当心哟!以后如果再这样,俺可不保你了!”到最后,他很不愉快地告诫着我。 我知道他警告我的目的,那是因为今天我的确是抢了他的风头,而且还没有受到吴王的责罚,也许在他的心目中,我一直只是他的小弟,又或者说就是一下手下! 我尴尬地笑了笑,敷衍地点了点头。 走到厨下,其他的兄弟们已经端着碗吃起来了,菜是与饭盛在一起的,所谓的菜其实也并不比普通士兵好到哪里去,只不过量大一点儿而已!虽说是吴王亲卫,也只能象普通士兵一样蹲在地上、或坐在地上来吃,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条件不允许,还是因为我们本身就没有资格在正式的场合里去坐桌子。忽然我又想起了徐将军来,这几年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无论是吃与住,他都与我们相同,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我是可以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仿佛我们就是一家人,根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盛饭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厨师,大家都管他叫老李,大约五十岁上下,用黑色的布巾挽着头发,颏下渍着短须。他头也不抬地㧟了一勺菜到我的碗里,随口喊着:“下一个!”。 我只得端着碗走开,一回头,看到边上还有个砂锅,里面炖着肉,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馋得我直流口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给我们吃肉?” 他这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蓦然放出光来,怔怔地看着我,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身边的黄五郎还以为老李生气了,连忙赔着笑对他道:“老李,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说着,把我推了出去,边走还边埋怨着:“有你吃的就行了,别挑了,当心下回他连饭都不给你!” 我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三十六卫还会怕这么一个厨子? 刚刚走出门去,便看到一个灰布衣衫的汉子匆匆而来,到门口处便喊道:“李四,鸡肉炖好了没有?” 里面的李四如梦方醒一般,马上堆出笑容来,巴结一样地应声答着:“好了!好了!呵呵,我还说一会儿给你送过去呢!” 那个灰衣汉子走了进去,我也与大家一样蹲在地上用筷子扒着饭,看来赵军里的等级之分还是很厉害的,这与我在明州共和中的生活不同,那个时候我们人人都有尊严,而到了这里,我们只是夹着尾巴苟活的奴隶。 灰衣人提着个食盒走了,我不由得问着身边的黄五郎:“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吃得这么好?” 黄五郎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道:“他们是内卫!” “内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 “是呀!”黄五郎道:“主公平时出行的时候,由军队和咱们三十六卫负责保护安全,但是,在晚上,或者咱们不在的时候,也得有人在内宅保护他的安全呀?那些人就是内卫!” 我想起了徐青青的话来,她想要刺杀宋宗原,最终没有动手,就是因为她发现宋宗原的身边有高手潜伏,应该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武圣级别的人,既然徐青青这么说,那个武圣级别的人定然是武功极高的。只是想想,又觉得好笑,就算是有这么一位高手存在,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太守府在内宅还有个厨房,能够吃那个厨房饭的人都是人物,而这些内卫却没有资格,他们的身份也只比我们这些人高那么一点儿而已。 “李四有什么背景呀?大家好像都怕他。”我又问道,对这个厨子很感兴趣。 “他是吴王妃家的人!”黄五郎告诉我:“王妃跟主公很恩爱,主公对王妃千依百顺,从没有违拗过。” 他的所答有些非所问,不过,我也无需再问下去,原来李四的背后靠山是吴王妃李氏长女李淑惠,也就难怪这些侍卫们不敢惹这么一个厨子了。 这顿饭我吃得并不舒服,想起不久前还存在的明州共和,那真是天堂了。 夜很快得来临,我心下里却十分得不安,毕竟还在担心着海王庙那边残余的明州军,谁会知道他们下面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呢?林武带着赵国水军眼见着就要到了,徐青青能否将我的情报及时带到呢?便是余成龙接到情报,他会相信吗?即使相信,他又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不能错的部署呢?这一切事情,都令人没有头绪,仿佛一堆乱麻,不断地搅乱着我的头脑。 也许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又非当值,里间里的郑宝早就呼呼地睡去,我在外间里都可以听到他响亮的呼噜声。有的时候,我还真有些羡慕他,头脑简单,能吃能睡,还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我轻轻地叫了他几声,仍然没有一点儿的回应,他是真得睡得熟了。 我悄悄地下了床,开了门,又将门轻轻地掩上,不发出一丝的声音来,向着柴房走过去,那里的秘道可以通往内堂,我相信在这个时候,吴王肯定不会这么早入睡,或许在跟他的军师方昆讨论着什么吧,过去偷听一下,也可以了解情况。 再一次靠近柴房,却见到边上的厨房亮着光,我怔了一下,怀着好奇之心蹑手蹑脚靠近了过去,想透过纸糊的窗户看一看里面会是谁?难道也是跟我和郑宝昨天一样过来偷吃东西的人吗? 可是,我刚刚到得厨前,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着:“呵呵,看来,又有只馋嘴的猫来了!”这声音我有些耳熟,蓦然就想到了昨夜里遇到的那个剑客温先生。 门“吱”地一声打开来,胖乎乎的李四出现在门口,此时的我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只得尴尬地对着他笑了笑,叫了一声:“李伯好!” 李四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回头对着里面的人道:“是个孩子!” “叫他进来!”里面传出声音。 李四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着我道:“你进来!” 我只好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厨房。 厨房的陈设一如继往,上面吊着一盏油灯,只是此时屋子的中间处放着一个小炭炉子,炉子上放着个瓦罐,盖着盖子,炉膛中正烧着小火,听到瓦罐里冒着“咕嘟嘟”的声音,也不知道炖着什么,我闻到鼻子里是一味草药的味道。 在炉子的旁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弱的蓝衣人,他的脸色苍白,看着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唇上与颏下的胡子连在一起,垂有半尺长,看年纪应该在四十上下,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不是昨夜里我领教过他的本事,可能会以为他不过是吴王府中的杂役。 “温先生?”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他抬起了头,在我的脸上盯视了片刻,却是对着李四道:“老李,你不是说昨夜里你的厨房丢了酒食吗?这小子吃到了甜头,今夜又来了!”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当然知道他是把我当成了小偷。昨天晚上,我的确是跟郑宝跑来偷了东西吃,当然如果算的话,我最多是从犯。 李四看了看我,不以为然地道:“这些孩子们,经常在晚上偷东西吃,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听他把吴王的三十六卫叫作孩子,仿佛自己真得好老一般。不过想一想,以他的年岁,如果有儿子的话,只怕都比我们里面年纪最大的还要大,他把我们叫作孩子们,倒也不错。 “吴王手下的兵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温先生随口说道,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埋怨。 “如今的孩子们怎么能够与咱们那个时候相比呢?”李四却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时候,温先生才问着我。 “陆喜!”我告诉他。 他看了看我,道:“你是我在吴王身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他说着,同时又对着李四道:“老李,你看他长得像不像一个人?” 李四也看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昨夜里,若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这张脸,我可能早就要了他的命!”温先生不冷不热地道。 李四又看着他,劝道:“温伦,你以后还是少拔几回剑,少杀几个人吧!你总该知道什么是报应不爽吧?” 我这才知道,原来温先生叫作温伦,听李四直呼其名,想来两人一定很熟了。 温伦不以为然,应道:“我这个孤家寡人,已经不在乎了,报应就报应吧!便是死,我也要去阎王那里找点儿麻烦!”他说着,又讽刺地一样地道:“老李呀,你倒是从来也没有杀过人,可是你的儿子却还是被别人杀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不杀人,就会被杀!” 李四默然无语,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词的人。 “这不一样!”我接口道:“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乃天道!若按佛家来讲,被杀不过是为了还债,又或者是为了修来世而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报应迟早会来,此时不报,难免以后不报,便是今世不报,亦会来世来报!便是报不在你的身上,亦会报得在你父母、儿女、子孙的身上,所以才会有父辈修德荫子孙,前人栽树后人凉!” 听着我这条条是道的话语,李四与温伦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半天,温伦才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子年纪不大,怎么说出来的话如此老气横秋?” 我笑了笑,道:“这并非是老气横秋,道理就是如此,这与年纪大小无关。” 李四附和着:“是呀!就是这个道理,这与年纪大小无关!” 温伦一双眼睛翻着白光,就好像是死鱼翻了肚,不屑道:“你们两个人一唱一和,倒好像是真的一样!” 李四道:“你不信因果?若不是如此,你又何来在此煎药熬汤?又何来得受此病痛折磨?” 温伦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武圣级别的高手竟然病痛缠身。 半晌之后,温伦惨然一笑,感叹一般地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必有一得!呵呵,温某能活至今日,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是呀!”李四也发出感慨来:“有一失必有一得,有一得也必有一失!我失去了儿子,却得到了宽心,再不为自己的生死而烦恼;你得到了天下第一的剑术,却失去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快乐!” 李四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只听得放在火炉上的瓦罐里发出的咕嘟声越发响亮,那种草药的味道也越发得浓烈,不久便弥漫了整个厨房。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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