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榆林兵乱 （下）

李莫虎知道这笔钱对李光久很重要，或者说每笔钱对李光久都很重要。因为现在的李光久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或者三十年前的那个，意气风发，胸怀天下，锐志进取的李光久了。或许是周围环境的原因，或许是李光久自身的原因。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莫虎为了这个李光久的贪财跑的很辛苦，很辛苦。而辛苦这个词对李莫虎来说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他自幼学武之后便体力过人，但是这次还是很辛苦。辛苦的结果是李光久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便让他下去等候消息。李光久不是一个体恤下人的上位者，这点很多人都明白，尽管也有很多人抱有怨恨。李莫虎回到了自己在亲兵营，于是便趴在床上睡了起来。他估摸着到日落时分，李光久便会让他带消息给李大虎。

日落月生，夜深庭凉。然而李光久依旧没有让人给他带来消息。他和往常一样去了李光久的营帐中站岗，方才知道李光久已经睡了很久。其实在卧室之中的李光久还在沉静的思考，今晚他没有喊带着军营之中的侍妾，因为他需要思考。其实吴广林挡住了李大虎的退路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本来准备要挟一下马玉昆，警告一下他不要为他的主将宋大军头惹麻烦，再花些钱，马玉昆应该会让吴广林放人，毕竟于私这样做两边都不讨好，于公不过是一个废物巡防营，放在战场还要人花心思照顾他们。可是正在他着手派人给马玉昆送信得时候，马玉昆却派人给他送来一份义州的急信。那个年代，还只有有线电报，而马玉昆所驻扎的左岗城内通了电报，而李光久的福泽大营并没有，所以一般义州的电报会发到左岗，再由马玉昆派人送来，当然这些电报都是以密码形式送过来。而密码本则在各自的将军的手上，这样也避免假传军令。今天的电报内容很简单，询问他是否有调动李大虎所属巡防营。只是末尾的印鉴不是意料之中的宋庆，而是王文韶。李光久看着这份电报沉思了很久，按理说其实李大虎所部私自离开驻地，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毕竟他那个巡防营很小，而且装备之类都很差，之所以派驻在前线完全是当作炮灰所用，大家心知肚明，可是尽管这样还是上报到了这位刚刚到任的王大人手上，其中若说不是宋庆等人故意而为，李光久打死也不相信。可就算知道，也不能如何，这件事已经闹大了。李光久虽然贪财但是也知道这笔钱短时间内怕是拿不到了。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那笔钱在李大虎手上，迟早还是他的。最让人担心的是王文韶这个人，如果他现在真是这般严肃军纪，那必然对他们是一件坏事。以前宋庆想节制诸军，严肃军纪，李光久他不怕。毕竟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军功多，吉林将军长顺是大内侍卫出身，皇上的嫡系又素有民声，还有吴大澂，他是文官。他们一个个都都比宋庆的帽子要大。可是这次换了王文韶就不一样了，王文韶不仅仅是文官，自宋朝开始皇冠体育投注：就是以文抑武，帝王们都怕武将造反不怕文人造反。而且王文韶早就有传言要入军机处，以前任云贵总督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狠辣，不仅仅治政有着一番手段，杀人也不手软，苗疆民乱硬生生的都是被他杀怕的。因此王文韶让李光久感到了惧怕。可是李光久却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二者官位差距之大，不是一点点可以说的。想到这里李光久又开始担忧起来自己那些所谓要给兄弟做生意“皮货”。其实那些都是李光久在**抢掠的的财宝，由于他这个人奸诈狠辣，早收买了**王宫中的阉人，因此大部分的财宝都被他抢到了，最后虽然他上交上去的和其他人差不多，不过按照惯例上缴应该有一半，而他显然还不到零头，所以他害怕的在想办法把这笔钱送回国内。在深深的忧虑之中，李光久合上了睡眼。

二日清晨，李光久在侍妾的服侍下穿上了衣袍，刚走出了帐门就发现了在一边守卫的李莫虎。他很喜欢这个亲兵队长，也很信任。李光久在他身上看到了天生的奴才，他知道奴才有着奴才的命，奴才就会听话。所以他给了他额外的赏赐，“早上陪我一起吃饭吧。”李莫虎一听微微的怔了一下，然后一副十分惶恐的样子，“奴才不敢。”李光久呵呵一笑，甩了甩头顶的**，“有什么不敢，这在军营之中又不是在家里，于是他们就一起去了李光久专门用于吃饭的营房。李光久道：“这次去李大虎那边辛苦你了。”李莫虎立刻跪在地上，“这是奴才的本分。”李光久笑了笑，看着似乎受宠若惊的李莫虎。“起来说话吧！”李莫虎喳了一声。然后轻声问道：“不知道将军准备怎么办？”李光久叹了一口道：“这件事有点麻烦，从京城中来的王文韶王大人似乎准备把这件事一查到底，姓宋了这下有了依仗，做起来就可以横无忌惮了。”李莫虎点点头，他便不再说话，在主人面前说的太多终究不是好事。李光久又问道：“你走的时候，李大虎那个营怎么样？”李莫虎小心翼翼的答道：“似乎很吵，那些人都怕死。他们也知道自己送上去是炮灰，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走，又被人给断掉了。能不吵吗！李大虎在弹压着，暂时是稳住了。”李光久听着听着，脑海中灵光一闪，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挥一挥手，你且附耳过来，我交代你几句，我有办法让着这个王大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李莫虎附耳过去，听着李光久的声音，脸色变幻了很多次。似乎是不忍，似乎是惊讶。过了一会儿，李莫虎艰难的说道：“要不，我去试试，把那个吴广林给杀了，放他们走。”李光久大怒：“愚蠢！那吴广林自幼是武道天才，马玉昆待他如子，前几年马云昆还对我吹牛说他到处拜师学艺，且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就算打得过又能如何，王文韶既然都把这件事管了，九连城那边会放人吗？到时候人赃并获，你想要老子被砍头吗？”说完，举起桌子上的一个碗，砸向了李莫虎，一瞬间便把李莫虎的脸上砸的鲜血淋漓。李莫虎连擦都没擦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只是他的眼光闪过一丝恨意。李光久拍着桌子道：“连老子的话你也敢不听吗？”李莫虎连连道：“不敢不敢！”李光久喊了一声：“滚！这件小事干不好，你就可以去死了。”李莫虎慌忙的离开了营房，又用着昨天同样的速度返回了李大虎的营中。只是离开之时，他深深的盯了一眼，李光久的营房。

李大虎此刻在营中也是焦急万分，营外的士兵闹的是越来越厉害。可是李莫虎却许久不见其回来。因此当李莫虎疲惫的回来时候，李大虎开心准备给他磕头。不过李莫虎只说了句，你们没机会走了。李大虎便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前一刻还在膨胀着，突然就爆炸了。他哭嚎道：“哪里还有李大人办不出的事情啊！我们就一个废物巡防营怎么就不放我们回去啊？”李莫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因为有比李大人更大的官管了这事。”李大虎好歹也算个中层军官，一瞬间就懂了这其中的血雨腥风。傻傻的坐下来不说话了。李莫虎在一旁捧起了茶壶喝了两口，然后冷哼一声：“我就不懂，你急什么。之前不也上过战场，怕啥再说就算杠上了，你一个帮带，带着亲兵，跑还跑不掉吗？”李大虎深深的看了李莫虎一眼，“那些老兄弟还咋办？”李莫虎嗤笑一声，指着窗外从昨夜叫到现在的士兵们道：“你管这些人叫兄弟？”李大虎沉沉道：“我早就说了带他们回去，到现在也出面给个解释，他们闹一闹也很正常。”李莫虎听了旋即跑出门去，大声对那些人喊道：“都滚吧！安心死在这里，大人物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赵长歌见他这么说，不由一愣，那种针刺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不过一见李大虎慢慢的跟在后面走了出来，倒也没说什么。李大虎喊道：“兄弟们，对不住啊！恐怕暂时走不掉了。”一阵安静，然后又开始有人开始乱糟糟的喊了起来。大体不过是，难道真让他们在这里等死吗之类的。赵长歌实在等不下去了，喊了一声：“都滚回去。你们之前没见过皇冠体育直播：人吗？都死了吗？”大家一看赵长歌有些生气，心中都有些惶恐，都知道不是这个少年，他们这群人怕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于是便一个又一个的散了去。李莫虎带着一丝不善的玩味笑容，“小子，可以啊！这般乱兵都镇得住。”赵长歌显然对着个头不高，但是总给他危机感的李小虎不爽，也没理他，只是径直的离开。

然而故事却没有这般轻易的决定，下午时分，军营之中开始流传着关于有些大人物准备将他们这个营当作引诱日军的诱饵的说法开始弥漫开来。恐慌再一次降临到这群不幸的人们身上。傍晚时分又开始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出现在了李大虎的营帐前，哨长们也都意识到了不妙，便开始找李大虎。只是亲兵把他们都拦住了，只说李大虎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中午见了大家都散去便去睡觉了。大家有事便去找长歌。众人又去找长歌。可是长歌此刻哪里还在军营之中，他今天本来也准备睡个午觉，刚躺在床上，便感觉有人从窗户之中盯着自己，回头一看果然是一个鬼魅的黑影，便追了出去。哪里知道那人轻功之高，决不在他的身下，追到了天黑就发现不见了。这才懊恼的往回走。因此那些哨长当然找不到他。随着谣言传的越来越广，聚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随着夜色的降临，也有些人开始回去，更多的是抱着毯子过来睡觉。他们此刻回营，一定是要被哨长罚一顿，还不如再等一会儿，等着管带醒了，或者长歌出现了。把这件事说说，顺便赦了他们的罪再回去。夜色渐渐的深了，也有些兵卒止不住困意开始合上了眼睛。其实说白了此时也不过后世的八九点，可是这些军汉虽说年纪不大，但是长年抽大烟，身体被掏空了哪里忍受了外面的寒意。返还的赵长歌此刻带着满满的疲惫，离着榆林镇也越来越近。忽然，就在此时，钟楼上那个从未被敲响过的大钟猛然的响了一声，“咚！”仿佛敲响了丧钟一样，军营中睡去的人被惊醒，没有谁的人被惊住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锣打鼓，喇叭唢呐，吹起的乐声是治丧用的曲乐。远隔在榆林镇外的赵长歌一听到那声钟声继而又听到了那些治丧之乐，大叫一声：“不好，营啸。”旋即不顾早已经疲惫的双脚又大力的奔跑起来。

所谓营啸其实就是在战前士兵们精神压力巨大的情况之下，突然的一阵巨大的声音导致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而此刻的巡防营之中本就人心惶惶，再加上寒夜侵袭，睡意朦胧，神志不清。那些抽大烟的，意志薄弱之人立刻就崩溃了。开始乱喊起来，而有心之人早就谋划了这一刻。大声叫着，既然是死还不如抢了榆林镇，逃出去当土匪。果然很快就受到了大家的赞同。一群群发疯的人或者不发疯的人拿起了武器，奔向了夜色下安静祥和的榆林镇开始了他们兽性的释放。本来还坚守着各个出口的亲兵队，看着一个个红着眼的战友，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还是果断的靠近李大虎的营帐，保护他的安危，尽管李大虎平日里对士卒们不错，但是营啸之中最为容易被袭击的对象便是军官，亲兵们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团团的把被大钟震醒的李大虎围住。

（未完待续）

今天这章更的有点晚，略长。现在基本不写4000字以上的章节，我自己读着4000以上的都感觉累。3500左右似乎最好。这章已经超过4000，所以只好把一些放到明天的章节中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