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激斗

深夜，蜀山，云来峰脚。

雨未停，夹带着彻骨的寒风，洒向大地。

淅沥沥地洒落在青石板大街上，万物如洗。

在黑夜的衬托下，漫天的繁星和那一轮弯月显得愈加耀眼了，一闪一闪地散发出翡翠般的光芒。

地上也有光，只不过并不是温柔的星光，而是各式兵刃所发出的寒光，如雪的寒光。

其中林希如的越女剑格外耀眼，它虽然短，但光芒却不短；它虽然发出耀眼的光，但那绝不是寒光。

那是毫无戾气的光。

林希如面对着那帮人，持剑指向为首的文弱书生道：“早听闻‘淮西雁翎帮’帮主杨庆是个儒雅君子。怎么今夜却如此兴师动众的，莫非就为了欺负我们几个弱女子？”

文弱书生微作揖道：“不敢。只是江湖规矩，恩仇必报，今日我帮弟兄的帐总是得算的。”

林希如冷笑道：“原来如此，那杨帮主打算怎么个算法？是要把我们杀了，还是抢回去作压寨夫人？”

话虽说得如此轻松，但她周身分明已有些发抖，任谁在这样一个雪夜被雨淋着，都会发抖的。

她的淡紫色绯衣已披雨湿透，玲珑有致的**令人遐想，若不是在漆黑的深夜，只怕对面那伙男人的眼珠子都不够用的。

杨庆淡然道：“林姑娘乃是人人洞知的江南女盗，必须死的。”

林希如道：“那是当然，这样你们雁翎帮又可以向江湖宣告，你们替天行道，为天下除一祸害。”

杨庆笑着点头道：“姑娘果然聪慧。”

他兀自说下去：“那两个小侍女也是必须死的。”

林希如道：“因为她们本是江湖无名小卒，得罪了你们雁翎帮自然死路难逃。”

杨庆更加满意的笑了，点头道：“你不但美丽，还极聪明，若果不是因为罗姑娘，我真想把你也押回去。”

林希如谑笑道：“两个都押回去难道不好？”

杨庆也笑了笑道：“不好。”

林希如道：“怎么不好？”

杨庆道：“能拥有天下第一美人，我已经足够了，我从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他的确不贪心，他的是淫心，想不到在他那看似文弱儒雅的躯体内，竟隐藏着这么一颗邪淫丑陋之心。

说完这话，他的眼睛似已直了。因为不知不觉中，“天下第一美人”罗婉芙已出来了，就站在林希如身边，小雅和小苑也列在其中。

杨庆眯眼看了好一会，才微笑着向罗婉芙鞠躬作礼道：“雁翎帮杨庆，见过罗姑娘。”

罗婉芙冷眼望着他，道：“如此兴师动众的来见我？”

杨庆道：“当然不只为了见你，还想请你到淮西走一趟。”

他突然目光如炬，道：“还有，顺便了却一下今日的帐数。”

罗婉芙粉眉微皱，道：“我们罗家庄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威名赫赫的名门大宗，我爹的名号杨帮主想必也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怎敢如此无礼？莫不是贵帮想与罗家庄为敌不成？”

杨庆笑了，这次是难以抑止的大笑，笑毕方道：“罗家庄？罗家庄是什么东西？你爹？你爹在哪里？他有本事现在就出现在这里么？”

这些话，句句刻毒，刺伤着罗婉芙的心扉。

杨庆说得也对，如今的罗家庄又算得了什么呢？父亲罗啸天更是在迎战独行剑客后踪迹全失。

“爹，您在哪儿？如果您还在，这帮乌合之众怎敢如此放肆。”

罗婉芙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乌黑晶莹的眼眸已镀上了一层淡雾。

是啊，如果“无暇无垢”的罗家庄庄主还在，就是借给他“淮西雁翎帮”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见罗婉芙黯然忧伤，林希如抢道：“罗庄主武功盖世，十一年前庐山巅诛魔，更是为江湖武林立下奇功。这样的他，未必敌不过独行剑客。”

她越讲越激动，道：“所谓邪终不能胜正，他老人家现在也许就在归来的途中。”

听到这里，雁翎帮帮众无不倒打了几个寒暄。虽然他们也相信，这世上绝没有人能胜得了独行剑客。

但罗啸天呢？

如果说天下还有人能有希望击败独行剑客，那这个人非罗啸天莫属。

杨庆也震了一震，但他很快又回复了冷静，淡笑道：“林姑娘真爱说笑，雁翎帮虽然称不上什么名门大宗，但起码在江湖中还是有一些实力的。若连独行剑客的传说也不知晓，又怎么能在淮西制霸呢？”

不等林希如接话，他继续道：“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击败独行剑客的，即使强如罗啸天，也绝不可能！”

罗婉芙眼波悸动，眼泪似已控制不住。虽然感性让她无数次幻想父亲能击败那个疯魔剑客；但理性却告诉她，父亲胜出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的。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动手？莫不是惧怕我们几个姑娘家不成？”林希如本就性如烈火，直人快语。

她的“越女剑”透着天上的月光，显得更加夺目而耀眼，看来她是准备先出手了。

以寡敌众，以弱胜强，先发制人岂非是最好的对策？

罗婉芙也暂收愁绪，凝神以待。“祥云袖”是一门讲究上乘内力的功夫，其取胜之道往往在一个“静”字，以静制动的“静”。

两旁的苍洪门侍女，也已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卷刃剑，剑光似月。

杨庆嘴角露出了有些狡黠的诡笑，朝身后那帮粗壮帮众道：“罗姑娘由我来对付，其他几位，杀无赦。”

“是！”

黑夜中，突然凶光四作，二十几条彪形大汉已持各自兵刃杀向林希如她们。

一时间，青石板大街上已杀斗的风生水起。兵器交曳的声音，伴随着黑夜里越下越大的雨，仿佛正为美丽的星月谱写着一曲乐章。

白天在“祥贵酒肆”里，林希如她们之所以能以少胜多，完胜雁翎帮郑展宏他们几条粗汉，很大功劳要归于罗婉芙的。

任谁都可以看出，她是她们四个中武功最高的，“祥云袖”可绝不是浪得虚名。

可如今。罗婉芙已被杨庆牵制，雁翎帮帮众的人数更是直接翻了数倍。这岂是林希如她们可以抵挡的？

果不其然，仅过了区区十数招，林希如她们便已明显落了下风。

而罗婉芙呢？她更快。

更快的不是出手，而是败下来的速度。

因为杨庆击败她，只用了一招，在“祥云袖”施展前的一招。

没有人能形容出杨庆这一招有多快。连罗婉芙她自己也不能，她只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着水灵的双眼，再也无法动弹半步。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竟已被杨庆点了三处穴道。

点穴的不是手指，而是一根笔，一根玛瑙石精制而成的笔。

而这正是雁翎帮帮主杨庆成名江湖的兵器，“雁翎笔”。

林希如渐渐力不从心，面对着咄咄逼人，从四面八方杀袭而来的攻势，她左接右挡，阵法已大乱。

“习武之人，阵法忌乱，乱则破绽百出，命危！”林希如耳畔依稀响起李归凡所说的话。

“难道还未来得及上蜀山青云，我便要命丧此地么？臭蛋，你现在是不是就在蜀山？”

还未等她思绪回来，一波接一波，“金丝雁翎刀”的喘急刀势已将她迫至绝境，刚猛得有些霸道的刀法，已封住了她所有退路，郑展宏近乎狂喜地大喝道：“小妮子，吃我一刀。”

刀光刺眼夺目，如暗夜里的流星般绚烂，绽放在林希如眼前。

面对着扑面而来，如流星般绚烂的刀光。林希如不禁想起今夜那可怕的噩梦，梦里那阴阳怪气的神秘人所发出的剑光，岂不是和这刀光一样，充满了戾气。

毁灭一切的暴戾之气！

死。林希如本来已非死不可，但她却没有死。

只因在必杀的雁翎刀之前，一道更加璀璨的光芒划空而落，这道光芒虽然捎带了几分酒气，却足以唤醒人内心无限的希望。

尤其给适才已命在旦夕的林希如以希望。

无论谁在死门关上走回来，都会感觉充满希望的。

那道光芒不是刀光，而是剑光。

杀斗的人群中，不知不觉好似多了那么一个人，一个老人。

一个浑身散发着浑浊酒气的邋遢老人。

正是白天在“祥贵酒肆”里疯疯癫癫讨酒喝的醉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