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海底之二

旭日东升，搜寻失踪者的人马一无所获，纷纷返回营地就餐，尔后继续寻找。其余各门弟子，则散布四方，熟悉周围地形，一丝不苟。

时光在焦灼的等候中流逝。

功夫不负有心人，午牌时分，终于有了消息，一位弟子飞掠而至，声称发现了失踪者的踪迹。

里许开外，乱石林立，茅草齐肩，一个幽深的石缝中，倒卧着两具裸尸，一上一下，天地**，正是失踪一宿的罗振岗与侍女小梅。二人赤身**，交颈叠卧，身下铺着罗振岗的衣袍，小梅的衣裙摆放在旁边，没有任何毁损，罗振岗的后心，插着一柄长剑，及柄而止，将二人钉死在地。

剑是罗振岗的佩剑，显而易见，二人在此偷欢野合，被人撞到，顺手一剑刺杀于地。

吴守礼与几位师弟飞掠而至，只看了一眼，便急急退后。

“这孽障！”邓啸天面红耳赤，顿足低吼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罢了！事已至此，什么也不必说了。”吴守礼仰面长叹，吩咐几位青年弟子道：“就地掩埋，回去之后不得泄漏一字，违者门规处置！”

话音方落，倩影乍现，美云姑娘突然从茅草钻出，冒冒失失地扑到石缝前探头一看，惊鹿般跳开，粉面通红泪流满面，怆然高叫：“天啊，谁杀了他们？”

“你这闺女！”吴守礼顿足低吼：“还不给我滚回去！”

消息得到了严格封锁，众弟子被告知，侍女小梅老父病危，于黎明前由罗振岗护送回乡了，没有人怀疑二人已经命丧黄泉，两个年轻的生命，便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冤沉海底。

一切皆是咎由自取，没有人想到要追查凶手，为死者伸冤。

休整一日，所有的弟子，无论男女，二人一组，分头出动打探消息，无论有无收获，必须在第三日日落前返回营地。

唯有胡少光海阔天空独来独往，即不受时限限制，也不与任何人结伴。

三日功夫眨眼即至，众弟子纷纷返回。

乌金西坠，有一组男弟子逾期未归。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可能是因故耽搁，也有可能出了意外，总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次日一早，失踪者依然杳无音讯。

几位长辈忧心忡忡，命众弟子倾巢出动，一边继续打探消息，一边寻找失踪的同伴，仍然以三日为限。

第二次期限已满，男女弟子纷纷返回。

日落西山，八大剑客伫立石林前翘首以待。

尚有一组女弟子不见踪影，眼看暮色四合，二位姑娘依然踪迹全无，八人心如坠铅，不安与忧郁惊惧，瘟疫一般在八人心头迅速蔓延，不祥之感愈来愈浓。

啼声隐隐，夜幕中出现了人马的身影，渐行渐近，仅有一骑，是胡少光。

胡少光翻身下马，见过礼，看看八人的脸色，讶然道：“咦！诸位神色凝重，出了什么事？”

吴守礼故作镇静一脸轻松，遮掩道：“有几位弟子尚未返回，闲来无事，出来看看，老弟有何收获？”

“有！”胡少光兴冲冲道：“晚辈从山外来，发现了为峥霄宫运粮的人马，若能截住粮草，宫中便会不战自溃。”

“粮草何时到达？”

“按行程，此时已经到了山口，明日黄昏前便可赶到此地。”

“对方有多少人马？”

“大约二百余人。”

吴守礼颇感失望，沉吟不语。

邓啸天接言道：“我方仅有五十余人，老弟以为，以一敌四，有几成胜算？”

胡少光道：“在下离得远，未能看清对方的身手，不过，愚以为，能够与八位前辈的身手相提并论者不会超过十人，余者皆是小喽啰，贵门的年轻弟子足可应付，不足为虑。”

“此时论胜负，只怕为时尚早。”五师弟焦平山冷冷地接言。

逾期未归的女孩中，有一个是他的徒弟。爱徒生死不明，他的心情极为恶劣，对胡少光的提议毫无兴趣。

吴守礼也是心神不定，说道：“兹事体大，待明日查探清楚了再做道理，老弟可曾在途中遇到过本门弟子？”

“前辈是说，那两位弟子至今未返？”胡少光吃惊地叫。

吴守礼道：“不仅他二人不见踪影，另有二名女弟子至今没有返回。”

胡少光顿足道：“前辈，莫怪晚辈无礼，山中群雄云集风雨欲来，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物都有，诸位真不该将那些花不溜丢的女孩子打发出去冒险。可是奇怪，什么人会对男弟子下手？莫非贵门惹了什么厉害仇家？”

吴守礼道：“本门不远千里来到草原，不曾得罪任何人，何来仇家？”

“贵门以何种名目前来草原？”胡少光冷笑道。

“你是说，是小毛神暗中作祟？”吴守礼后心发冷，吃惊地道。小毛神诡计多端，如果真是这小子暗中作祟，令人防不胜防。

“贵门若无其他仇家，这是唯一的解释。”胡少光继续摇唇鼓舌：“小毛神诡计多端，无恶不作，在草原上积案如山。贵门倾巢出动，前来寻仇。据我所知，诸位已经与他多次交手，迫得他四处逃窜无处容身，他有足够的理由施展报复。此人是草原上著名的采花大盗，先奸后杀不留活口，手段极其残忍，而贵门的女弟子个个貌美如花，诸位将她们分头打发出去，岂非羊入虎口？”

八大剑客面面相觑面无人色。

八剑之中，除了七师弟与六师弟，几乎每个人都与小毛神交过手，虽然均未占到便宜，但双方已经势成水火，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毫无回旋的余地。

神剑门倾巢而至，而小毛神虽然朋友众多，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人出面相助。因此，就人数而言，小毛神是弱者，而弱者有足够的理由，以任何方式自保。

“小毛神原本就是个混混无赖，武林规矩，江湖禁忌，甚至王法，对这种角色毫无约束，任性妄为无法无天，可以偷袭、暗杀、亦可下毒、绑架、要挟等等，不择手段地实施报复……”

胡少光不断地摇唇鼓舌，说得八大剑客心底生寒全身发冷。

“想想看，诸位的授业恩师黄老前辈是怎么死的？”

八剑客曾亲眼看到恩师被小毛神乱刀捅死，那情景，至今令八人噩梦不绝，想起来便毛骨悚然全身发冷。

“当年，黄老前辈并未伤害他，而是要救他性命，甚至要收他为徒，将一身的艺业传授与他。这等恩德，恩同再造，而他却丧心病狂恩将仇报，令一代武林名宿惨死在一个混混无赖手中。诸位一而再地追杀他，他为何不能在诸位的徒弟身上实施报复？”

“你是说，这厮已经来到附近？”吴守礼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胡少光四面一指，道：“我敢断定，此时此刻，他正在附近某处暗中窥探。”

八大剑客情不自禁，全身一颤，惊惧四望。

周围夜幕笼罩，景物半明半暗，似乎隐藏着无数双眼睛与无数莫测的凶险。

“我要与他决斗！”吴守礼驱散心头的惊惧，敞开大嗓门高叫：“小毛神，滚出来！吴某要与你一对一公平决斗！”

“小毛神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挑战。”胡少光冷笑道：“除非你能迫他出来接受挑战，否则，他宁愿以自己的方式解决，即是说，他会不断地偷袭暗杀，直至将贵门斩草除根。”

吴守礼道：“这厮不肯露面，如何能迫他接受挑战？”

胡少光思忖片刻，道：“为今之计，不如写一封挑战书，历数其罪恶，同时，请求武林同道主持公道，为贵门伸张正义，尔后将它贴在道旁，昭告天下武林……”

这一着的确够阴够狠，谷道上人来人往，消息很快便会传遍江湖，江湖朋友历来惟恐天下不乱，消息一传开，小毛神便会成为过街的老鼠，不得不露面。

“老弟果然心思敏捷，智谋超人。”吴守礼感激地道：“一客不烦二主，在下文笔欠佳，还请老弟为我捉刀，在下感激不尽。”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这就去办。”胡少光欣然接受，兴冲冲地走了。

“师兄真的相信是小毛神作祟？”八师弟低声问道。

“与小毛神的过节，也该了结了。”吴守礼答非所问自言自语。

“师兄是说……”

“届时自知，不必多问。”吴守礼拒绝答复，转换了话题：“师弟以为，为峥宵宫运粮草的是官兵，还是雇佣的民夫？”

“小弟以为，多半是民夫，由少量官兵押运。”八师弟自以为是地说。

第二天，把风弟子来报，为峥宵宫运粮草的人马到了。

夕阳无限好，二百余骑驱赶着数十头满载的牦牛，沿着谷道浩浩荡荡驰来，谷中尘土飞扬蹄声雷动。

神剑门下蜂拥而出，扑到道旁虎视眈眈，犹如暴虎冯河，来者不善。

疾驰的粮队忽然减速，数十骑飞驰而至，不是官兵，而是腰悬长刀的蒙古武士，风尘仆仆，古铜色的脸膛生铁般又冷又硬，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有如虎豹的眼睛，幻发着令人寒栗、令人胆落的冷电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