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佛必佑之

“那也未必。”酒袋**道：“所谓火烧不死你，是因为你这尕娃诡计多端，此次又是处心积虑，谋定而后动，处处留有退路，火未烧到你，你便见机趋吉避凶逃之夭夭了……”

“我问的是为何玩不死火，谁要你喋喋不休说这个？”

老和尚两眼一瞪，怪叫：“你这尕娃，动辄对我老人家吹胡子瞪眼，好生无礼！拿过来！”一把夺去了酒囊。

胡混捧起烧鸡，一边啃食，一边道：“老和尚，你犯了嗔戒。”

“噗”地一声怪响，老和尚刚刚入口的酒喷口而出，拍着胸口怪叫：“啊呀！呛死我了！尕娃，你这叫杀人不见血，这才是真正的杀人的至高境界。”

胡混眼神一动，问道：“不是借刀杀人？”

老和尚沫沫嘴，道：“刀乃凶器，既可伤人，亦可伤己，不可轻用。”

“杀人不见血，便能玩死火？”

“所谓杯水车薪，你的力量太渺小，玩不死他。”

“完了！”胡混哀叫：“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玩不死他，只有被他烧死了。”

老和尚道：“你虽然玩不死他，但你在煽风点火，火烧得越旺，对你越有利。”

“此话怎讲？”

“火越大，波及的范围越广，对周围的威胁也越大，受到威胁人，便会助你去灭火。”

胡混呆呆地望着老和尚，忽有所悟，道：“我懂了。”

老和尚道：“此人滥杀无辜，满手血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也该遭报应了。”

胡混道：“老和尚，你的语气中满含嗔恚，这似乎不是一个出家人应有的口气。”

老和尚道：“出家人也是人，目睹满谷残尸，便是佛祖也会大动嗔念。”

“你却拍马溜须，对魔王大献殷勤。”

“胡说八道！我老人家几时拍马溜须了？”老和尚吹胡子瞪眼。

胡混笑嘻嘻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年老狗说，大将军之名，将与皇上并驾齐驱，名留千古，难道不是？”

老和尚道：“你这尕娃，又来捉我把柄。本**之言，句句是实。”

“我知道你这老和尚不会言过其实，说来听听。”

“此人乃是朝廷重臣，无论他做过什么，将会名列史册。若干年后，人们提到此人，便会想到他的主子，提到他的主子，自然而然地也会想到他，这便是所谓的并驾齐驱。”

“是极！是极！”胡混连连点头：“人们提到岳爷爷，便会想起秦桧，提起秦桧，自然而然地也会想起岳爷爷。忠奸并存，名留千古，他奶奶的莫名其妙！”

老和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为了满寺僧侣，老和尚我的确有拍马溜须之嫌。”

胡混“嗤”地一笑，得意洋洋道：“若说拍马溜须，本舅爷的功夫炉火纯青，比你有过之而不及哩。”

酒袋**“呵呵”一笑，自嘲地道：“有机会拍拍马，溜溜须，也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

胡混道：“上一次，年老狗原本要大开杀戒，荡平塔尔寺，被你老兄胡闹一场，救了满寺僧侣的性命，虽有阿谀奉承之嫌，但也功德无量，值了。”

“多谢多谢！能得到三舅爷的褒奖，老僧深感欣慰。”

“你今日不请自来，不会只是为了闲话，有何见教？”

酒袋**扬起酒囊，道：“别无他意，本**得到几斤好酒，便来与故人同醉。”

胡混道：“本毛神自从成为三舅爷之后，便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总感到要大难临头，你替我算算，本舅爷能不能逃过此劫？”

酒袋**连饮几口，说道：“施主有伏恶之势，谓之大威，有护善之功，谓之大德，具此大威德，佛必佑之。”

“死不了便好。”胡混接过酒囊饮了一口，道：“我那班弟兄能否逃过此劫？”

老和尚的答复只有四个字：有惊无险。

“唐小蝶……”胡混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不知该问不该问。

酒袋**道：“大将军的一路兵马进军马场，杳无音讯，大将军正欲发兵结古，扫荡山南，与唐施主不期而遇，贪恋女色，延误了行期。之后，又听信唐施主之言，放弃了进兵结古的部署，改而招募血案的受害者与罗津旧部残余为己用。唐施主虽为一己之私，但在无意之中解救了一方苍生，善莫大焉，因而也将得到我佛的庇佑……”

三角城，汉代称西海郡，地处西海东北，距西宁府城约二百里。汉平帝五年，王莽请受良愿献地，置西海郡。

当时已有东海、北海、南海等郡，唯无西海，遂置西海以符四海之数。因其地处偏远，人烟稀少，不久即废。后**帝永元年重建，别名“龙夷”，时隔不久，便在战火中失陷，从此废弃。

沧海桑田，千年之后，这座古城已然颓废不堪，仅存土垣一周，长约五六里。

古城附近，有一片连绵不绝的荒原，俗称金银滩。

金银滩上并不出产金银，春、秋、冬三季，这里是风伯的天下，大风说起便起，刮起来便遮天蔽日，黄沙漫天数日不息，唯有夏季，才能看到些许绿意。

这种地方，远看是草原，近看是黄沙，称其为草原，名不副实。

草原之王起兵之前，城中驻扎了一营官兵，为府城之屏障，并在城中建造了几栋土屋。战事平息之后，官兵撤离，千年古城重新成为狐兔蛇鼠的巢穴。

好景不长，近日，这里又出现了人类的踪迹。

一队牛车，将棺材源源不绝地运到城中。

牛车远去，黑色的棺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阴森森鬼气冲天。

傍晚时分，一条白影宛若御风飞行，倏忽已到城下，小毛神到了。他看看四周，驱马入城，入目棺材，情不自禁，连打几个寒噤，吸着冷气低叫：“奶奶个熊，原来真的要在这里装殓死人。这地方好可怕，走也！”勒转坐骑，飞也似走了。

夕阳西下，饶他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孤身露宿。

土屋内踱出五条身影，霍然是大内侍卫佘能与四名佩剑大汉。

佘能登上城头，远眺胡混的身影，自语道：“奇怪，他来这里干什么？”

一名大汉接言道：“大将军的三舅爷，不会无聊地来这种鬼打死人的地方游山玩水。”

佘能冷笑道：“妖魔小丑，成不了气候，不必理他。”

他的原班人马，有一半死在环海一带，尤其是在飞鹰山庄废墟中，一次便死了数十人。飞鹰山庄距三角城不足百里，因此，佘能将三角城作为集散地，在此收集、装殓死难者的骨骸，陆续运回故乡安葬。

佘能的公开使命是寻找、收殓死难同伴的遗骸。飞鹰山庄距离最近，死尸也最集中，他必须将这一批死尸先行装殓起运。

手中仅有二十余人，人手不足，但他不打算征用民夫，大战之后，草原上十室九空很难征到人夫，唯有向岳钟琪求告。

府城以西，是奋威将军岳钟琪的防地，这位爷与大内侍卫原无深交，但却慷慨地答应了佘能的请求，而且亲率五百人马，来到了飞鹰山庄。

人马在废墟中散开，山上山下忙忙碌碌。佘能与岳钟琪走下山来，在松林前停住脚步。

佘能走到古松下，看看四周，说道：“战事已经平息，朝廷一再督促大军班师，岳将军有何打算？”

“岳某身为朝廷官员，自然是唯朝廷之命是从了。”岳钟琪圆滑地道。

佘能道：“班师之后，朝廷将会论功行赏，有消息说，年大将军有可能会升任陕甘总督。将军战功卓著，是否想过升迁之事？”

岳钟琪道：“末将吃的是朝廷俸禄，理当分君之忧，为国尽忠。此次虽有微功，也是份内之事，是否升迁，倒不曾想过。”

“临行前，皇上曾对在下言道，岳将军骁勇善战，忠君爱国，赤胆忠心，实乃国之栋梁，朕之肱股。”

“皇上真的如此说？”岳钟琪神采飞扬，呼吸急促。

佘能正色道：“这种话，岂是信口乱说的？在下有几个脑袋？”

“是是，末将失言、末将失言……”岳钟琪作揖打拱连声道歉。

山庄对面奇峰耸立，山上树木葱茏。

半山腰的灌木丛中，露出一对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佘能与岳钟琪，眼睛的主人是小毛神胡混。

距离太远，他能清晰地看到二人，但却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

宝藏就在附近，官兵大队人马，押送车队浩浩荡荡向西开进。牛车上是棺材，目的一目了然，但兵不厌诈，极有可能在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不能不防。小毛神不放心，尾随而来，看到官兵真的在挖掘死尸，这才放下心来。

方欲退走，佘能与岳钟琪的举动吸引了他的目光。

背人无好事，好事不背人，二人远远离开众军士，躲在树下交头接耳，但却一个字也听不到。正自懊恼，忽然看到天边出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身影，天马行空，凌虚飞渡，冉冉而来，倏忽飞到松林上空，落在佘能与岳钟琪身旁的树冠之上，向下一沉踪影俱无。

“这家伙，真来了……”小毛神一眼认出凌虚飞度者是雷天真，自言自语，向后一缩，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