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烈焰焚天

深入廿余里，头目两边一指，下令将牛队一分为二，将粮草入库。显然，这些夫役不仅要驱赶牛群，还要充当搬运杂役。

杨德杵杵甘国桢后腰，传音道：“甘兄，风向不对。”

“是不对。”甘国桢点点头，趋近甘恩，附耳道：“杨大人之意，在此动手，难竟全功……”

此时仍然是西北风，运粮队只深入了一半，尚未到达谷底，在此放火，火势会顺着风向谷口方向烧，充其量只能烧毁一半。若欲焚毁全部粮草，必须在谷底放火，越深入烧得越彻底。

杨德正自抓耳挠腮，忽闻有人传音道：“杨大人，我等设法闯入谷底，请二位大人在此策应，待我等杀出之后，马上放火接应……”

杨德暗暗心惊，原以为甘家主仆只会几招粗浅功夫，没想到甘家藏龙卧虎，居然有人能够施展传音入秘上乘武功。

他咳嗽一声，表示会意。

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羊群有头羊，马群有头马，牛群也有头牛，尤其是大牲畜，一旦成群，便会自然而然地产生首领。首领一动，整个畜群也将随之而动，顿时万马奔腾，排山倒海不可遏制。

运粮队在途多日，已经产生了头牛，是一头体型健壮硕大的黑色雄牦牛。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正在分散牛群，头牛突觉腰肋如遭刀刺，痛彻心肺，“哞”地大叫一声，发疯一般朝谷底方向狂奔而去。顿时，牛群随之而动，犹如决堤之水，紧随头牛浩浩荡荡飞奔而去，背上的粮草绳断包飞洒满沿途。

“拦住！快拦住！”头目大惊失色地狂叫。

牦牛力大无穷，一对犄角摧朽拉枯，所向披靡无以克当。众人唬得头顶走真魂四散逃窜，避之惟恐不及，谁敢迎头拦截？

“我的牛！我的牛……”有人惊叫，拔足飞赶。

运粮队中，有一半是人畜同时被征用，几头牛便是全部家产，如何肯舍？众夫役叫苦连天，纷纷赶去。

牛群狂奔十余里，终于放缓了脚步。

两队武士左右抢出，拦住了去路。追赶者接踵赶到，挥鞭乱打，将牛群往回驱赶。牛群不肯就范四散奔窜，逃向两侧。

“混帐！快赶回去！”一武士怒叫。

蓦地，粮库中亮光一闪，继尔“轰轰“两声殷雷天崩地裂，烈焰腾空而起，轰轰烈烈烧将起来。

霎时间，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谷中烈焰触天火舌乱窜，只片刻间，谷中便一片火海，瞬间成为燎原之势，借着风势迅速向前席卷而去。

“走水啦！走水啦……”众武士疯叫，刹时警锣急鸣人喊马嘶，乱成一锅粥。

牛群的反应更快，火光一起，登时炸了窝，立刻掉头反奔，潮水般向谷外逃去。

甘恩是小毛神，甘威是杨威。大功告成，小毛神拉住姑娘，尾随众人向外逃，杨威和甘国桢紧随其后。

大队武士飞掠而来，当务之急是救火，无暇理睬抱头鼠窜的夫役。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山中风干物燥，遇火即燃，大火一起，迅速成为燎原之势，越扑越旺，一发不可收拾。

山坡上遍生松柏，皆是百年古木。那松柏在烈焰的炙烤之下，先是通体冒出白汽、青烟，俄而“轰”地一声巨响，整个树冠瞬间变为一团火球，再一声巨响，火球炸裂，大大小小的火球八方飞溅，飞出十余丈外，落在哪里，那里便是一片火海。这样大的山火，除非天降暴雨，否则，纵是千军万马，也难以扑灭。

胡混四人逃出七八里，两边一分，窜入粮仓又放了一把无情之火。

四人刚刚会合，远处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继尔烈焰腾空，也熊熊烧将起来。杨德与丁贤弟言而无信，不等到甘国桢等人赶到，便提前动手了。

霎时间，谷中烈焰焚天，三处大火愈烧愈旺烧红了半边天。

火一起，风势骤然加强了三倍，推动火势迅猛卷向谷口、卷向山头。西山的火线尚在半山，东山的大火已然借着风势烧上了山头，再借着风势轰轰烈烈向南席卷，大峡谷立时变**间炼狱，无数人影在烈焰中狼奔豕突抱头鼠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杨德与丁贤弟提前动手，尔后立刻飞身逃向谷口，等待牛群的夫役见势不好，亦随之拔腿往外逃。

逃至荆棘林前，众人站住了，只见百余武士杀气腾腾，截住了去路。

一名头目模样的武士扬刀高叫：“统统回去救火，违者格杀勿论！”

“这家伙胡说八道！”杨德操着藏语高叫：“满山满沟都是火，石头都烧红了，如何救？回头是死，杀出去！”一马当往前闯。

有人窜向两侧，企图从荆棘林中逃生。入林数武，触发了机栝，不少人进去之后便再也出不来了。余者返身回奔，紧随众人往前闯。

“给我杀！”头目怒叫，迎着飞奔而来的杨德一刀挥出。

众武士飞身抢进，将众人围在核心放手狠杀。

头目看走了眼，以为扑来的人皆是普通牧人，大意地踏中宫迎进，一式“力劈华山”，希图将来人一刀两半。

杨德笨拙的身形突然加快了十倍，电也似撞入贴身了。

使刀者必须与对手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有效地施展刀法，对手一帖身，手中刀便英雄无用武之地。头目被他神奇的身法惊出一身冷汗，心知自己走了眼，遇上了可怕的高手，一边闪身疾退，一边火速弃刀，一掌拍出。

晚了刹那，杨德的左掌先一步击中了他的右臂，右爪五指如钩，如影附形一闪即至，抓住喉咙五指疾收。

头目“嗯”了一声，身躯一挺人向侧倒，倒地剧烈地抽搐片刻魂登极乐，一声也未叫，喉咙被撕裂了，所以叫不出声来，只从创口中猛冒血泡。

“接刀！”杨德抓起长刀抛给同伴，转身扑到一武士身侧，一记斜劈掌，劈在武士颈根，接过刀挥刀抢进。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丁贤弟接住刀，顺手一刀，砍翻一名武士，紧随同伴往前冲。

“奸细！奸细！他们是奸细！奸细在此！”

二人一动手，奸细身份立刻败露，普通牧人不会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众武士分兵一半，将二人团团围住，展开迅猛攻杀。

杨德与丁贤弟皆是顶尖高手，但众武士足有五六十人，而且个个悍不畏死，人人奋勇当先，很快便将二人分割包围，狂野地进击。

蚂蚁多了咬死象，二人寡不敌众，在可怖的刀网中吃力地封架、闪避、进退、移位，在刀山下萎缩、打旋、挣扎，毫无破困而出的希望。

丁贤弟就在数丈开外，杨德奋力冲杀，希图与同伴会合。二武士左右抢进，悍野地进击。杨德刀中加掌，吐出一掌，人随刀进往右抢。身后刀风临体，他向左疾闪。迟了刹那，奇冷彻骨的锋尖电掠而过，后背自右而左，斜斜裂开了一条缝，直达腰际，肋骨可能受了伤，再深几分，有可能会被砍断脊梁。

他“啊”了一声，斜冲二步，吃力地挥出一刀，封住了侧方攻来的一刀，脚下大乱摇摇欲坠，创口血流如注，成为一个血人。

“要活口！”有人高叫。

四武士虚张声势扬刀抢进，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欺进，伸手便抓。

“身后……”

不远处传来丁贤弟的叫声，只叫了半声便戛然而止，凶多吉少。

杨德用尽全力，向后挥出一刀，逼退了偷袭者，却牵动了创口，痛得眼前发黑地转天旋，双膝一软跪倒。

“拿下！”有人沉喝。

四武士举步踏进要拿人，忽觉脚下震颤，耳中也听到闷雷由远而近，止步望去，只见火光中，一片乌云滚滚而来。

大火阻道，牛群突然止步。

前后都有大火，牛群趔趄不前，大有掉头反奔之势。

“二位，骑上牛，驱赶牛群往前冲！我去前面驱赶头牛……”小毛神低叫，不由分说，背起阿巧纵上牛背，踩着牛背往前冲，去势如电。

“好身手！”甘国桢低叫：“二位究竟是什么人？”

“令妹的江湖朋友。”杨威低答：“性命相交的朋友，上牛背！”

二人抓住一头牛，跃上牛背，众牧人飞奔而至，见状亦纷纷爬上牛背，驱赶牛群往前冲。

牛群在众人的驱赶下往前涌，前方的牛却未移动，霎时挤成一团，躁动不安。

头牛“哞”地大叫一声，便要掉头反奔。忽觉背上一沉，接着，缰绳被人扯住，强行将它勒转，叱喝声与两肋的磕击感同时传到。

牛群长期受人类驯化，已经习惯于服从人类，受到人类的驱策，令它感到有了主心骨，对火的恐惧登时减褪了大半。

头牛大叫一声，朝大火冲去。头牛一动，牛群随之而动，浩浩荡荡向前奔。

大火并没有完全阻断去路，尚有一段数丈宽的甬道，牛群冲过甬道继续往前奔。

众武士看到汹涌而来的牛群，魂飞天外，返身便跑。四武士不甘心放弃，飞身抢进想拿人。指风疾射而至，四人倒下了两对。

丁贤弟说话分心，左臂中了一刀。一武士电也似欺进，一刀磕飞了他手中刀，长刀一顺，架在他的颈旁，沉喝：“阁下，不要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话音方落，身旁的同伴惊叫一声，一哄而散。拿住人的仁兄回首一看，魂不附体，挟起丁贤弟转身便跑。

这瞬间，杨威与甘国桢到了，杨威挥手一掌劈在武士后颈。

武士一声闷叫仆倒，甘国桢飞身扑上，抄起丁贤弟，问道：“丁大人，伤势如何？”

“死不了，快救杨大人……”

“杨大人无恙，”杨威低叫：“他们来了。”

小毛神和阿巧搀扶着杨德匆匆奔至。丁贤弟是皮肉之伤，能够自己点穴止血，杨德的伤势却甚为沉重，处于半昏迷状态，若不及时止血，恐怕活不到明天。

牛群正在通过荆棘林，谷口必有重兵把守，必须混在牛群中，才能乘势闯出去。

牛群即将跑尽，时不我待，来不及敷药裹伤。小毛神点了他几处穴道，喂给他一颗佛门灵丹，将他交给甘国桢和杨威，返身抓住几头牛，与同伴们跃上牛背，尾随牛群往前闯。

大队武士先一步飞马赶至，封锁了谷口，看到汹涌而来的牛群，万箭齐发。死里逃生的夫役纷纷落马，在牛蹄下翻滚、哀号、死亡。

强弓硬弩阻挡不住疯狂的牛群，它们毫不理会中箭倒地的同伴，迎着雨点般射来的箭矢无畏地冲刺，不死不休勇往直前。

人的哀号呐喊，牛的悲鸣奔腾，强矢的破风锐啸，风与火轰轰烈烈的声响声震苍穹，惊心动魄。

电光石火，人群与牛群接触，飞扬跋扈的人类不堪一击，一触即溃。牛群如决堤之水，**，冲入夜幕中蓦尔已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