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流水有情

有的女孩子，欣赏勇武骄傲的男子汉，有的喜欢英俊潇洒的风流佳公子。

小毛神既不英俊，也不勇武，也很少骄傲，更谈不上潇洒，而且玩世不恭，甚至不择手段，简直是个青皮无赖，恶棍混混。这种男人很少有人垂青。但他红鸾星动，惹得很多女孩子为他魂牵梦萦，阿芷是其中最疯狂、最不可理喻的一个。

有独特性格的男人更像男人，玩世不恭也是一种风格，所以，阿芷觉得小毛神很投自己的胃口。达力架山的一记耳光和忙中出错咬了一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咬。这一口，令她终身难忘，也咬开了她的心扉，更如一场久旱的春雨，浇灌在了她那荒芜的心田，沉睡的种子蓦然膨胀、萌芽了。

起初，她不名所以，惊慌失措心慌意乱，揭力想淡化、忘记这个扰人的身影，竭力将他驱逐出自己的心田，竭力想扼杀那株情苗。如果不再相遇，如果没有那场雪崩，如果死于那场雪崩，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然而，这一切都在一天之内接踵而至，彻底摧毁了她辛辛苦苦筑起的堤坝，使她情不自禁地坠入情网难以自拔。

有些女人追求财富，有些追求权势，有些追求虚荣，阿芷却只追求快乐。

能为女人带来快乐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而小毛神为她带来了无尽的快乐。

揍他是快乐，被他所揍也是快乐。

她喜欢揍他，也喜欢被他所揍。

除了小毛神，草原上没有人胆敢揍她，越揍越爱，越爱越揍，就这么简单。

她本是一个大胆任性，为所欲为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今夜一过，极有可能就再也捉不住他了，必须当机立断，至于后果，全不考虑。乃兄的到来，促使她做出了大胆的抉择。

“你要我吗？”她搂住他的脖颈，轻柔地吻着他的面颊，轻柔地鼓励道：“我们早就是夫妻了，不是吗？”

柳下惠可以坐怀不乱，拉乃合让可以视美色如土苴，而小毛神绝对成不了柳下惠。所谓食髓知味，一个尝过禁果的男人，业已先天不足，在此情景之下，后天的自制力太微弱了。况且，尽管丑丫头曾多次令他吃尽了苦头，但他却奇怪地并不恨她，甚至有几分喜欢她，喜欢她那率性、刁蛮、敢作敢为的性格，而她的出人意料的美丽，更是强烈地震撼了他、吸引了他，令他产生出强烈的亲近欲望。

她的狂热的亲吻，很快便引发了他的**之火，心头开始下意识地荡起奇妙的涟漪，全身燥热，猛然紧紧地搂住她，一边热烈地回吻，一边挣扎地说：“阿芷，适可而止，不要乱来，放开我……”

“不放！我就要乱来！”她断然拒绝，蛮横的本性暴露无遗：“你曾多次趁人之危，三番五次地欺负我，我今天也要欺负你……”

一口咬住他的唇，伏在他身上像蛇一般扭动，简直像一团火，铁石也会融化，何况是人？

无尽的相思，万缕情丝，化为熊熊烈焰，大胆地燃烧，疯狂地蔓延，霎时化为一片火海，天地震撼，星子坠落，二人在火海中疯狂、沉沦……

旭日东升，朝晖遍地。

一匹名贵的乌骓马，以熟练的走步轻快地西行，轻灵、飘逸、妙曼，一看便知是极有灵性的名驹。

小毛神仍然穿着阿巧赠送氆氇紫袍，手中多了一根榆木棍，脸上神情既有幸福，也有迷茫，委实搞不清昨晚一夜春风疯狂是出自真爱，还是沉沦于美色。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阿芷的真实身份。

会场周围，散布着大量的小商贩，有一半是**开设的小饭馆。这类小店，大多是父子店，没有女眷，主人既是掌柜的，也是厨师，店小二通常由子侄辈担任。

父子俩一顶帐篷，一套锅碗瓢盆，两三张食桌，炉灶砌在帐篷外，支起两口锅便开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早餐几乎千篇一律，手抓羊肉、清汤牛羊肉、羊杂汤、牛杂汤，主食是锅盔馍、牛羊肉面片等等。

远远地飘来饭菜的香味，腹中一阵蛙噪。

黎明时分，阿芷便将他赶起来打坐运功，恢复功力之后，匆匆喝了两碗牛奶便启程了。

今日必有几场恶战，必须先填饱肚皮，他勒马走向不远处的一家餐馆。

帐内迎出一个小男孩，上前大声说道：“这位大侠，吃饭吗？俄们的羊肉刚下锅，还没熟呢，请去别家。”语音一低：“去第三家，有人等你。”

第三家的店掌柜是位五十来岁的老汉，店小二叫阿布都，是马二爷的手下，胡混曾在花石峡见过他，是熟人。

帐篷内已经有食客，五名身着藏袍的中年汉子，占据了仅有的两张食桌。

掌柜的一边搅动着热气腾腾的汤锅，一边朝胡混含笑点头，阿布都迎上前来，热情地接过马缰，请客人入帐。胡混满腹疑窦，走向只有两名食客的食桌。

二食客立刻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拱手行礼，低声道：“弟子杨威见过师叔。”

“杨威！”胡混心中一沉，立知他们也出事了。

移目另一桌的三食客，三人也站起身来，默默地行礼。三人一个叫流沙，一个叫飞云，最小的一个叫柳絮，杨威身边的这位叫李奇。

“诸位请坐。”他喑哑地说：“你们也出事了？”

“是。”杨威流下了眼泪：“弟子等人到了兰州府之后，即被缴械，分作数路返乡，弟子这一路，共有三十六名男女同伴，一路的遭遇……唉！许多姐妹，在途中便被官兵糟蹋了。到了开封府，姐妹们全被带走，留下二十四人，官府说，要我等协同官兵，押送一批要犯前往流放地。到了山海关附近，方知要去宁古塔，宁古塔是何处，我们一无所知。也是合该出事，一位弟兄与官兵发生了口角。争吵中官兵露了口风，大骂我们是贼性不改的贼骨头，是匪类贼种，本该将我们处死，流放宁古塔是朝廷的恩德。一位同伴暗暗询问一位囚犯，方知宁古塔地处极北，是朝廷流放要犯之地，一旦出关，便踏上了有去无归的不归路，凡被流放者，能够生还者几稀。众弟兄不甘心任人宰割，立时发作起来，抢了兵刃夺路而逃四散逃窜，有一半死于混战之中。其他人都逃散了，弟子五人无路可走，不得不易容改装，辗转千里前来投奔师叔。在西宁城东，遇到马二爷的人，二爷说，在这一带可以遇到师叔。弟子等等待数日，总算等到了。”

“田大姐和金凤、玉凤也来了。”胡混心如坠铅，不知如何安顿他们。

“弟子听马二爷说了。师叔，田师叔现在何处？”

“她们很安全，那地方你们不能去。”小毛神摇头道：“诸位有何打算？”

“不知道，请师叔安排。”杨威提出了请求：“弟子等是官府追杀的逃犯，但求有一个安身之处足矣。”

“不要叫我师叔，咱们年纪相若，若不嫌弃，就叫我大哥。”

“小弟参见大哥！”

五人称他“师叔”，原本就不甚情愿，闻言正中下怀，立刻改口叫大哥，行了参见之礼。

如何按顿五位兄弟，胡混颇费踌躇。清晨离开飞鹰山庄之时，阿芷透露了草原之王要拿他的人头祭旗的消息，要他事了之后火速离开。他原打算会过史文业和八指头陀之后，前往大通山下的神秘峡谷，寻找那位姓贺的青年，查清此人的身份来历，尔后前往结古暂避风头，杨威五人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踌躇良久，他决定放弃大通山之行，与杨威等人前往结古投奔当知头人，今夜就走。

“诸位住在何处？”

“就在附近。”杨威回答。

胡混道：“会场上眼线四布，各方面的人都有，请诸位不要乱走，带足干粮喂饱马等我的消息，我若不到，绿豆芽和拉乃合让也会前来带诸位走，我三人一个不到，说明都出事了，请五位连夜起程，前往扎西奇寺，只要亮出我的名号，他们便会收留你们。”

“大哥是说，今天会出事？”杨威不安地问。

“草原上风起云涌，这位爷很可能要在近日内举旗造反，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有备无患，听我的没有错。”

李奇接言道：“小弟愿与大哥共进退……”

“屁话！”胡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在草原上人地两生什么也不懂，跟着我只能给我添乱。”

阿布都走近前来说：“二爷传来消息，要俄们天黑以后全部撤离。”

胡混心中又是一沉，马二爷消息灵通，下令连夜走人，说明危机已经迫在眉睫，草原之王极可能要在三两日内起事。

“你们一窝蜂地走了，必然会引起混乱，不怕主人问罪？”

“不怕。”阿布都笑答：“俄们分批动身，老年人先走，午后就动身，不动神色地走，其他人天黑以后走，锅碗瓢盆是啥都不要了，空身走人。”

“你家二爷还说什么？”

“二爷说，事后发现，飞贼一案颇多疑点，查明真相之前，依然愿意当你是兄弟，这是原话。阿叔走后，二爷等人一直在追查，可惜疑点虽多，却无证据，请阿叔放心，此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稀罕！”胡混脸色一冷，怒气冲冲：“转告那老混蛋，不必查，我就是飞贼！”

“阿叔说笑了，小侄宁愿相信你老人家是无辜的……”

忽闻掌柜的高叫：“阿布都，接客！”

来客是胡少光，他信步走出营地，前来进餐，远远地认出了乌骓马，按了按刀柄，快步走来。

三名中年食客啃着锅盔走出帐来错身而过，胡少光的心思全在胡混身上，丝毫没有起疑。走到帐前探头望去，二名食客正在会钞，准备离去，胡混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慢条斯理地进餐。他嘴上有伤，想快也快不了。

“客官爷，俄家的羊杂和面片是府城一绝……”阿布步都热情地招揽客人。

胡少光举步入帐，在胡混面前站住了，杨威和李奇出帐而去。

“贤弟，咱们又见面了，这世界真小，呵呵呵……”胡少光大笑。他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而且精进了不少，有把握将小毛神一拳打进地狱。

“唔，是不大。”胡混口中塞满了饭食，含混不清：“请坐！”

“客官爷，想吃什么格？”阿布都热情地询问。

“一大碗面片。”胡少光头也不回地摆摆掌，注视胡混，笑吟吟大加讥讽：“贤弟满脸瘀伤，嘴唇上伤痕累累，是不是狗咬的？这些日子你躲在狗窝里修身养性？老天爷，你几时变成狗了？”

“你阿大打的。”胡混咽下口中的食物，摸了摸嘴上的伤痕，不是狗咬的，是阿芷咬的。

西北地方，称父亲为“大”、“阿大”、“大大”。

“什么？”胡少光错愕。

胡混道：“小弟昨日去府上拜访胡兄，胡兄不在家，令尊也不在，令堂热情好客，留小弟住了一宿，谁知今日一大早，令尊便回来了，一口咬定小弟嘴上的伤是令堂咬的，不问青红皂白，将小弟打得鼻青眼肿……”

这番话，乍然听去很平常，其实极具粗鲁之能事，胡少光如何听不出来？勃然而起，便要发作。

胡混指指门口的汤锅，笑道：“胡大哥，招子放亮点，在这里撒野，回回们会把你老兄塞进汤锅当作杂碎烩了……”

左邻右舍都是回人餐馆，在这里撒野，真的会被当作杂碎一锅烩了。

胡少光登时泄气，正要开口，只听掌柜的大声说：“二位客官，请进！”

帐帘一掀，拉乃合让与绿豆芽一步踏入。

“你老兄真是阴魂不散。”绿豆芽走上前来嬉皮笑脸：“想打架？在下奉陪！走，去外面！”

胡少光不予理睬，对胡混说：“巳时正，第一场，擂台上见！”扬长而去。

“宏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嘴上的伤好像是牙痕，谁咬的？”绿豆芽盯注他怪声怪气地问。

“要你多嘴，滚开！”胡混站起身来：“大哥请坐！”

拉乃合让在桌边落座，含笑说：“看情景，这几日你吃了不少苦头。”

“是吃了不少苦，不过……唉！一言难尽，不说也罢！”胡混闪烁其辞：“阿布都，再来两碗羊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