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久别重逢

“弟弟，我错了……”田韵秋泣不成声。

“不，姐姐，是我错了。”小毛神沉痛地说。他将这些人救出虎口，满以为可以骨肉团聚，共享天伦，不料反而将他们送进了火坑，这是他始料未及。也许，他们这些人，命中注定了一辈子不能重见天日。

“不，弟弟，你没有错，我们都很感激你。是姐姐错了，错在不该急于返乡，把他们带进了火坑。”

“你是说，其他人也遭到了不幸？”

“是，我们遭到官府的通缉追杀，从官府爪牙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寒碧院弟子，有人因反抗而被杀，有人被投进了大牢，也有人被迫落草为寇，更有不少人逃离故乡下落不明……弟弟，姐姐好心痛啊……”

小毛神唏嘘不已，问道：“可有马大姐的消息？”

“没有。”玉凤接言道：“晚辈二人曾想就近投奔马师伯，可是官府迫得太急，晚辈二人不敢进城，没有她的消息。逃到西宁之后，我三人在城东见到了马二爷，他说马师伯有教中父老保护，不会出事。”

三人能见到马二爷，小毛神一点也不意外。府城内外，是**聚居之地，彼此声息相同，只消找到一个，消息很快便会送到马二爷手中。

“他还说什么？”

田韵秋拭去眼泪，说道：“我向他打听你的消息，他说在这一带能遇到你，要我们来此等候。还说，也许日后还会有人不断逃来，他会派人沿途接应，妥善安排。”

胡混冷“哼”一声，问道：“他没说我什么？”

“没有。”田韵秋听到了他的冷哼，疑云大起：“弟弟，你们之间……”

“我们很好。”胡混抢着道：“姐姐有何打算？”

“不知道，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前来找你。如果无路可走，姐姐打算去毛神谷藏身……”

小毛神连连摇头。毛神谷地处深山绝壑，远离人群，他的山羊也所剩无几，缺吃少穿，会活活冻死饿死，去不得。最佳的选择是无尘谷，但他从未去过，不识路径。其次是当知头人的部落。草原上暗流汹涌危机四伏，各方的眼线暗探漫天乱飞无孔不入，旗下死士的身份极为隐秘，万一泄漏，将会招来灭顶之灾，去不得。

峥霄宫风雨飘零危机四伏，很难说哪一天会大兵压境，分崩离析，亦非善地，也去不得。

踌躇再三，他决定去腾格庄。

阿珊答应收留三人。

她听完小毛神的请求，感慨地说：“真想不到，你这小泼皮霸占了我的峥霄宫，我本该与你势不两立，却偏偏处处帮助你，真是莫名其妙。”

胡混嬉皮笑脸道：“常言丈母娘见女婿，像抱窝的老母鸡，你老人家是大菩萨、大善人，小婿求上门来，自然会处处呵护。谢谢岳母大人！”

阿珊瞥了一眼四云，问道：“你真想当我的女婿？”

小毛神吓了一跳，忙道：“岳母大人饶命，这四个丫头日进斗食，小婿太穷，养不起。”

四云横眉怒目，十分可爱的表情。

“你几时霸占了前辈的峥霄宫？”田韵秋笑问道。

“冤枉！是唐小蝶和邓方等人干的好事。”小毛神唉声叹气：“小弟是代人受过。”

阿珊道：“我不管是何人干的，总之与你脱不了干系。”

小毛神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小婿一身冤枉债，你老人家尽管朝我身上推，我不怕。”

田韵秋道：“前辈可知那些来自京师的大内侍卫？”

阿珊道：“这些人无孔不入，哪个不知？问此何意？”

田韵秋道：“马前辈要我转告弟弟，大内侍卫正在策反五虎门，怂恿飞天威龙攻占峥霄宫。还说飞天威龙已经与其勾结，有可能在近期内反水偷袭峥霄宫。”

小毛神怵然站起，道：“难怪唐小蝶说，近来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窥探，原来是这杂种干的好事！前辈，五虎门下，都是虎狼之辈，一旦反水偷袭，你的峥霄宫就完了。”

阿珊忧虑地说：“他们的目的不是峥霄宫，而是王爷，企图以此牵制、扰乱王爷，使他首尾难顾。我宁愿将峥霄宫送给霍凤，也不能容其落入这干鼠辈手中。我马上飞鸽传信，告知王爷，你再幸苦一趟，去峥霄宫报信，事不宜迟，马上动身！”

“来不及了。”小毛神不想再见唐小蝶：“英雄大会召开在即，赶不及了。”

阿珊道：“那就去一趟湟源，村北头的车马店会将消息飞报宫中。”

“没想到丈母娘狡兔三窟，埋伏了一支奇兵，佩服！”

“少贫嘴，他们现在是霍凤的人，快走！”

“是是，小婿这就动身，日后也许还会有人逃来，还望丈母娘大慈大悲收留他们……”

“女孩子尽管送，男孩子一概不收，但要小心，这里是我唯一的藏身之地，泄漏了秘密，我砍你的头！”

小毛神离开湟源之后，驱马驰向甘家庄方向。

英雄大会之后，他将离开草原，临走之前，他想见见甘巧巧，问问姑娘，是否真的如老野鬼所言，救过他的性命。

酒袋**矢口否认拒绝说明，他放心不下，决计找到姑娘，当面问清楚。

“毛神老弟，请留步！”一位身着蒙古袍的中年汉子拦住了去路。

“有何见教？”他跳下马戒备地问。

“我叫扎木苏，是王爷派来的使者。”大汉亮明了身份。

“失敬！失敬！有何见教？”

扎木苏四顾无人，道：“王爷请你移玉柴达木……”

“想杀我？”

“老弟说笑了，彼此素不相识无怨无仇，焉能杀你？”

“既然素不相识，又何须请我？”

“虽然素不相识，却是久闻大名。王爷崇尚英雄，想和老弟交个朋友。”

“我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个杀人如麻的采花大盗，无恶不作的淫贼逆匪逃犯，这种人，你家王爷也愿意结交？”

扎木苏道：“王爷说，老弟为了扎西奇寺不顾性命，是一位颇具侠肝义胆的忠义之士，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干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所以，王爷愿为少侠提供庇护。”

胡混心中有些发热。他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朋友，成为过街打老鼠，皆言可杀的乱臣贼子，而这位本该与他势不两立的王爷，却能明辨是非仗义相助，的确令人铭感五内，钦佩有加。

“在下不仅是个采花大盗，而且还是一个逆匪反贼，你家王爷不怕我连累了他？”

扎木苏笑笑说：“武林朋友以武犯禁，在官府眼中，说轻一些，是作奸犯科的不法之徒，说重些，是无法无天，祸乱天下的奸宄匪类。王爷相信少侠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无反叛之心。”

“你家王爷又为何帮助那位小哥儿？也是路见不平？”

“不！这位小哥儿，乃是抚远大将军之子。大将军与王爷私交甚厚，大将军落难，王爷鞭长莫及，无力回天。公子逃难至此，王爷焉能坐视？”

胡混从未见过这位大将军，也不知他们是否真的私交甚厚，将信将疑，忽然想起了水晶宫之遇，小心翼翼地说：“在下无意中听那位佘大人说，你家王爷有不轨之心，可有此事？”

扎木苏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狼要吃羊，无论你在上游，抑或在下游，它总要吃你。自古以来，朝廷对各地藩王颇为猜忌，除非你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否则，它便会千方百计地予以铲除，最惯用的借口是冠以谋反大罪。一个人，譬如老弟，相信你是一位非常孝顺的孝子，但你也未必会听从父母的每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身为王爷，不可能完完全全，不折不扣地听从朝廷的摆布。一次不从、二次不从，久而久之，朝廷便会认为你桀骜不驯，蓄意图谋不轨，继尔大兵压境，或杀或押，迫你就范。”

“言之有理！”胡混连连点头：“你家王爷作何抉择？”

“易地而处，老弟作何抉择？”扎木苏技巧的反诘。

“我听说，你家王爷有问鼎天下的雄心。”

“无稽之谈！”扎木苏断然否认：“王爷只想自保，绝无此心！”

“既无此心，又为何要不择手段地扩充实力？”

“唉！老弟有所不知，自古以来，每一位藩王都面临着朝廷的威胁，害怕朝廷突然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罢黜杀头，越是害怕，就越要扩充势力加以防范，势力越强，朝廷猜忌越重，猜忌越重，越要扩充势力，最终势同水火，一发不可收拾。”

胡混看看天色，说道：“请转告王爷，在下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我不会投效他。他若只是为了自保，在下置身事外，也许还会心血来潮，必要时助他一臂之力，但我不会坐视故乡父老陷入兵凶战危流离颠沛，他若敢踏入中原一步，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刀与他为敌。言至于此，告辞！”抱抱拳，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不识抬举的东西……”扎木苏脸色阴沉，注视胡混的背影自言自语。

官兵围剿逆匪逃犯，刚刚解禁的府城再次全面戒严，城外民壮奉命出动，在城周十里之内展开搜查，把住所有路口，盘查可疑的路人，一句话说错，立刻五花大绑押回城中候审。什么时候审，能否审清，天知道。

绿豆芽将弘明主仆送到无尘谷之后，阿敏放心不下拉乃合让，催促他连夜出山，前来寻找拉乃合让。

他赶到府城附近，刚刚问明了原委，一队民壮巡哨发现了他，将他误认成采花大盗混世毛神，霎时警锣急鸣，官兵民壮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小家伙亡魂皆冒，慌不择路纵马逃窜，逃进了西北方的深山。官兵精骑尾随而至，穷追不舍，迫得他东躲西藏，忙盲目乱窜，及至摆脱了追兵，已然不辨东西，迷路了。

直到次日，他仍然没有找到出山的路，找到了也不敢出山。官兵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大索天下。

日将正午，终于，他在幽谷中发现了一条小路。

道旁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两岸奇峰巍峨高耸，峭壁悬崖耸崎突兀蓝天一线，谷中杂木古树葱葱茏茏，鸟兽倘佯其间，见人不惊。

单人独骑在深山中游荡，太孤独、太寂寞了。

他信马由缰，循小道拨林而行。

眼前出现了一片林中空地，他勒马站住，长叹一口气，抱怨道：“你这臭毛神，做了采花大盗害人，却害得我像丧家犬一般四处逃窜，真是岂有此理！”

对面枝叶晃动，钻出二骑，马上是二位蒙古族少女，一位是甘巧巧，一位是她的侍婢桑格。

阿巧粉面含霜，驰至近前勒马站住，问道：“阿佬，你适才说什么？”

“丫头，少管闲事！”男不与女斗，他带马欲走。

“你给我站住！”姑娘伸出马鞭拦住了去路：“你适才污蔑小毛神是采花大盗？”

“不是我污蔑，他就是采花大盗……”

“你胡说！”姑娘尖叫：“小毛神可以干出任何事，但绝不会丧心病狂，干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你是何人？胆敢毁谤他的清名？下马！本姑娘要教训你！”

混世毛神是采花大盗的消息，传遍了湟中大地，阿巧虽说不信，却也心中发慌，便来寻找胡混问个明白。日前风闻有个黑瘦少年被官兵追杀，逃进了深山，便循迹赶来，适才一照面，便知认错人了。隐约听到他在毁谤小毛神，如何按耐得住，拔出短剑便要动手。

话音甫落，林中有人大笑：“呵呵呵……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甜丫头也！臭丫头，谢啦！”

“胡混，你给我出来！”绿豆芽沉喝。

“原来是豆芽大侠，幸会幸会！”

胡混拎着酒囊，醉醺醺控马而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豆芽大侠，来一口！”

“拿开！”绿豆芽勒马后退，对姑娘道：“是不是采花大盗，你自己问他！”

“丫头，别来无恙？”胡混嬉皮笑脸，伸出酒囊：“来，喝一口！”

“拿开！我不认得你！”姑娘被酒气熏得直往后退。

“别客气，来一口！”胡混跳下马，拎着酒囊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