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张网以待

三名黄巾武士驰出峡谷，方欲纵马加速，远离是非之地，佘能率领四位同伴从怪石后闪出，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一位五旬武士朝身后打出一串自己人才懂的手势，放缓马速，徐徐迎进。

“桑萧山桑大侠，别来无恙？”佘能跃下马声如沉雷。

“什么桑大侠，我叫巴木，你认错人了，阁下！”桑萧山勒住了座骑。

佘能微微一笑：“巴木是蒙古人的名字，而阁下的汉语非常纯正，而且带有浓重的山西口音。桑大侠，下马！咱们谈谈。”

桑萧山已知身份败露，也知道眼前五人的身份来历，五虎门下都是钦犯，再不走捉将牢里去一辈子休想重见天日。他突起发难，催动坐骑长刀如电，“平沙落雁”斜扫敌颈。

两位同伴反应更快，小驰的健马突然加速，在桑萧山出刀的瞬间飞驰而过，一左一右扑向四名侍卫。

“困兽犹斗，杀无赦！”佘能沉喝，身形疾闪，一掌拍出。

“啪！”劈空掌力击中马股。

健马后股一塌，一声嘶鸣突然前仆，“轰”然大震中像倒了一座山。桑萧山打个滚一跃而起向上纵，想施展轻功逃命。来不及了，金芒如电，一闪即至，一枚金钱镖贴在了后心。他感到后心如中万斤巨锤重击，“嗯”了一声，石头般坠落尘埃不动了。

笑声震耳，四侍卫拔剑催马、迫进、出招、接刀，一气呵成。

“铮！”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火星四溅。

六骑相错，两匹健马继续向前冲，骑士手中刀斜指，后背有一个剑孔，鲜血“汩汩”地向外涌。冲出丈七八，刀脱手人向下栽。

四侍卫头也不回地抢进、下马。杨德一把拎起桑萧山一看，面如金纸，探指一试，有呼吸。他揭下一副人皮面具，笑道：“果然是这厮，吓我一大跳。”

一名同伴道：“佘大人要他死，逃进凌霄宝殿也要将他捉回来，不要他死，进了阎罗殿也死不了。”

“把他带来！”佘能吩咐，抬脚走向怪石。

怪石后生了一推篝火，铜锅中白汽冉冉，有肉香味透出，旁边还煨着一只铜茶壶，周围散布着茶碗、酒壶、食具、马包、羊骨头等等杂物。看情景，五人在此已有不少时辰了。

五虎门图谋造反，总坛和各地分坛被官兵荡为平地，搜出大量造反的证据，门下徒众鸟兽散远走天涯躲避灾祸，不少徒众极其家眷族人身陷死囚牢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消息传到草原，飞天威龙叫苦连天迅速应变，不得不投入草原之王麾下寻求庇护，同时派遣密使前往中原招募旧部，护送家眷前来草原避祸。

时光荏苒，数月之后，前来投奔的旧部与家眷十不足三，大部分落入官府手中，秋后处决的命运不问可知。

更可怕的是，飞天威龙发现，草原之王并不可靠。种种迹象表明，这位王爷正在做雄霸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准备，有迹象表明，他已经万事俱备，英雄大会之后，便会起兵造反。

飞天威龙追悔莫及，他知道朝廷的力量有多可怕，而草原之王极其盟兄盟弟，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吃奶的婴儿，老老少少加起来，人口不过百余万，要与朝廷分庭抗礼，简直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大军一到摧朽拉枯顽抗不了几天，会将他和草原之王一锅烩了，他和门下数百名徒众真的会因此而沦为叛逆钦犯累及子孙后代。

他不甘心坐以待毙，他要趋吉避凶远离是非之地，他要寻找一个既可躲避官兵锋芒，又可保存实力的地方养精蓄锐，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祸。

他选中了峥霄宫。

左护法桑萧山易容化妆，进入积石山打探虚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人更不知，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朝廷密探的眼中了。

早在康熙中期，朝廷便在草原上布下一张网，草原上每一个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都会触动这张网，都会迅速地传到皇帝的御案之上。

几乎在桑萧山上马的同时，他的动向便传到了佘能的手中。

佘能尾随而至，在山下张网以待，恭候大驾已非一日。

“大人，五虎门下真的没有造反……”桑萧山老泪横流地为五虎门辩白叫冤，他很清楚落在这班爷的手中将是何种结果。

“我知道，来，喝口茶，慢慢说。”佘能笑容可掬一团和气，为他倒了一碗奶茶。

“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他双手捧住茶碗战战兢兢。

“什么人栽赃嫁祸？”

“敝门主怀疑是……”桑萧山迟迟疑疑不敢说。

“大胆说，说错了也不妨。”佘能鼓励道。

“门主怀疑是……是王爷……”桑萧山打了个寒噤。

“有证据吗？”

“若有证据，门主早就和他闹翻了。”

“那你家门主凭什么怀疑王爷？”佘能沉下了脸。

桑萧山接连打了几个寒噤，忙道：“门主私下说，王爷在暗中训练士卒，囤积粮草，这显然不合朝廷法制。还有，王爷曾要敝门主派遣高手，护送他去会见几位台吉，之后发现，这些台吉开始暗中招募训练青壮，打造兵器囤积粮草，显然是图谋不轨……”

“台吉”是蒙古部落首领之爵位名称，据说源出汉语“太子”。最初只用于蒙古王公贵族，成吉思汗只用于皇子，之后成为成吉思汗后裔的通称，到满清时，又推而广之，成为部落首领的名称。后来越用越滥，就连协理旗务的官员也称台吉。皇帝老爷最忌讳“太子”二字，如果“台吉”都是“太子”，岂不要天下大乱？

“他为什么要栽赃嫁祸？”

“他要断了敝门的退路，使敝们弟兄有家难归有国难投，不得不投靠他。否则，敝门主刚刚得到消息，他的密使便接踵而至，前来游说招降？显然，他得到消息比我们更早。”桑萧山的语气流畅了许多。

“既然如此，邓门主有何打算？说！”

“门主……想及早置身事外，又担心遭到官兵围剿……”

“所以邓门主盯上了峥霄宫，想鸠占鹊巢，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佘能一针见血，揭穿了飞天威龙的险恶用心。

“敝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大人……”桑萧山跪伏如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邓门主能作如是想，还不算糊涂。”佘能露出了笑容。

桑萧山抬起头，困惑地望着他。

佘能道：“邓门主派往内地招募旧部家眷的密使，大部分落入了官府手中，诸位的家眷，十之七八也落在了官府手中……”

桑萧山面如死灰，绝望地望着佘能。

“你的妻儿老小，大概也身陷囹圄了，是也不是？”

“大人，饶命啊……”桑萧山叩首如捣蒜：“五虎门精锐，大多远在草原，真的没有造反啊……”

佘能道：“这且不去说它。朝廷接到密报说，五虎门与悍贼沆瀣一气，制造了血案。你是贵门左护法，不会不知此事。”

桑萧山全身一软，瘫倒在佘能面前全身发抖。

“说！”佘能虎目一瞪，不怒而威。

“草民……此事只有门主和总护法知道……”

“总护法安在？”

“他……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你知道什么？说出来！”

“此事……伤天害理人神共愤，草民避之唯恐不及……”

“尔等犯的都是夷灭九族的大罪，休想避重就轻蒙混过关，乖乖招出来，也许能使你的家眷脱出苦海。”佘能声色俱厉。

“我说……”桑萧山完全崩溃了，也生出一线希望。他的家眷老小七口杳无音信，十之八九落在了官府手中，造反的罪名一旦坐实，还会累及十多家亲朋好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

“此事由总护法亲自接洽商榷，草民因为害怕所知不多……”

“知道多少说多少，说！”

“门主和总护法为悍贼秘密寻访根骨俱佳，资质上乘的童男童女，然后将消息送到指定的地方。据说，每一名幼童，可以得到五百两银子的报酬。草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啊大人！”

佘能狠注桑萧山，沉思片刻，问道：“你愿不愿意戴罪立功？”

桑萧山猛然抬首，惊骇地望着佘能。他是个老江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一旦点头，就意味着必须昧着良心出卖一切。

“草民愿意。”他已经别无选择，不得不应诺。

“很好！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回去之后，转告邓门主，若欲免除那千余名妇孺的死罪，他必须戴罪立功为朝廷效命，严密监视草原之王的一举一动，利用一切机会，尽可能地拖延他的行动。在草原之王起兵前，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撤离。峥霄宫易守难攻地方不错，必要时，贵门可以退守峥霄宫，配合官兵剿灭叛军。而你，给我好好盯着邓门主，这家伙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他敢阳奉阴违糊弄朝廷，不仅那千余老小性命难保，还将有数万亲朋好友为他陪葬！我答应你，只要你用心做事，事态平息之后，你的家眷可以免除死罪。”

“谢谢大人指点明路，谢谢大人法外开恩，草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桑萧山感激涕零，叩头不已。

一刻之后，桑萧山走了。

杨德目送桑萧山远去，回首问道：“邓步青真会那样听话？”

“不会！”佘能自信地笑笑。“他不会等到草原之王起兵，稍有风吹草动，他便会提前攻占峥霄宫。”

“草原之王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会善罢干休。”

“当然不会，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杨德满面疑惑，佘能笑笑说：“现已查明，峥霄宫主阿珊，乃是草原之王的情妇，峥霄宫也是这位爷出资修建的**金屋。倘若别个强占了峥霄宫，英雄大会日益临近，他也许会一时难以顾及。邓步青就不同了，他的背叛会使这位爷暴躁如雷，强占峥霄宫更是火上浇油，一定会大动干戈。新皇登基百废待兴，调兵遣将，调集粮草，都需要时间，而这位爷极有可能会在英雄大会之后立即起兵谋反。因此，朝廷传下密令，命我等尽最大可能地拖延、迟滞他的行动，若能拖过三个月，便万事俱备了。”

“距会期只有月余功夫，太紧迫了。”杨德叹息说。

“所以说任重道远，务必要运用一切手段拖住他，最有效的手段便是促使其内讧。”

“如此一来，峥霄宫中，恐怕要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了。”杨德忧心忡忡。“宫中尚有数十名孤儿，何不提前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