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拜师学艺

酒袋**按照阿巧的意愿，没有对胡混讲述施救的经过，更没有告诉他阿巧曾经来过，甚至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

“阿巧，阿巧……”胡混泪流满面，呼唤着阿巧的名字。

老野鬼抬起他的下颌，看看他的脸色，拍拍他的面颊，说：“看来，你真的不知情。不知不罪，我老人家原谅你。莫哭，莫哭，待寻着你老婆，你再大哭特哭。来来来！老夫藏了几斤高粱烧，咱们一醉方休！”

“俺不喝！”胡混转身便走：“俺要去找阿巧！”

“混蛋，你敢言而无信？”老野鬼一把拎住他的后颈摔在床上：“不喝也得喝！”

“老野鬼，少爷没答应你什么，没有心思陪你鬼混！”胡混跳将起来暴躁如雷。

“去你娘的小王八蛋！你在树下逼着老夫以技易酒，老夫业已动心，而你却要食言自肥，办不到！”

“俺不稀罕你那臭指法，酒给你，放俺走！”

“放屁！老夫从不放弃欲得之物，更不会朝三暮四反复无常。我已经拿定主意，要收你为徒，将一生所学传授与你！”

胡混退后几步，忽地拔出宝刀，恶狠狠道：“你真要拦住我不放？”

老野鬼唬了一大跳，继而冷笑道：“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拔刀子，我老人家吹口气，也能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哼！”

胡混心想这话不假，急退一步，从靴筒里掏出一只小革囊高高举起，沉声道：“你是前辈名宿，在下的确不如你，但我有无影之毒，顷刻之间，你便会形神俱灭！”

“无影之毒！”老野鬼一退再退，退到门旁喝道：“邵小辈与你有何渊源？”

“嘿嘿，你怕了？老山羊是我的老哥哥，你这老王八蛋欺人太甚，少爷真想化你的形，炼你的魂，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住了！你那解毒丸无奈何无影之毒，不信你试试看。”

老野鬼本欲吞服秘门避毒丸，被胡混一眼识破，心知无影之毒非独门解药不可化解，遂讪讪一笑，收起药丸，自嘲地道：“我老人家居然也会引鬼上门，真是无事找事自讨苦吃。尕娃，休将好心当作驴肝肺，老夫是真心喜欢你别无他意。媳妇终归是你的，晚去几日飞不了。此际林中虎豹成群，连我也轻易不敢乱闯，你一出去，保证会尸骨无存，你媳妇岂不要做望门寡？安心住一宿，明日是去是留悉从尊便，老夫绝不强留。”

“此话当真？”

“屁话！”

胡混的情绪渐趋稳定，他的当务之急是追讨二宝，甘丫头救他也有一半是为了二宝，此去甘家庄迢迢数千里，倘若因小失大，即便见了面，甘丫头一定会唾其面批其颊大发雷霆，去不得。

他收了毒囊回身落座，冷声道：“你愿意以技易酒？”

“你适才恶狠狠要杀要砍，要毒杀老夫，老夫怕你，敢不答应吗？”老野鬼苦笑不已。

胡混板着脸道：“要换快换，莫要耽误了我明日行程！”

“你不后悔？”老野鬼诡笑。

胡混傲然道：“本毛神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老野鬼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本绢册，抛在胡混怀中，道：“这是秘笈，自家去看，看懂了我老人家再传你心诀，若想多学几种，亦无不可，不过，你得替我办几件事。”

胡混伸掌欲接，忽地缩回，狐疑地道：“这是贵门秘学？”

老野鬼心中一跳，不着边际地道：“也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老野鬼淡然道：“说它是，册中的确记载了不少本门秘学，说它不是，册中所载，经老夫去芜存菁，已然面目全非了。若想反悔，我老人家也不强求。”

“废话！鬼才自讨苦吃替你办事呢。”

胡混横了心，也想借此排遣心中愁绪，接过秘笈信手翻阅。入彀矣，小混混遇上老江湖，准栽！

册中图文并茂，条分缕析，剀切详明一目了然。他一边翻阅，一边自语：“分形化影，唔，这是轻功身法，用来逃命倒也不错。浑元一气功，哼！吹牛！追魂摄魄二十一式散手，鬼话！修罗穿心指，赤癸烈焰掌……啧啧！满是邪气魔气，肯定不是好路数，这等邪门外道，不学也罢，还你！”

“唗！什么邪气魔气，休得胡说八道！”老野鬼目眦尽裂：“武学一道，除了一些以恶毒手法修炼者外，其本身并无正邪之分，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在人不在技，你懂不懂？”

老野鬼怒目斥责，并非真怒。他着实喜欢上了这个鬼头鬼脑，满身邪气的黑小子。

胡混收回绢册，道：“也罢，我先姑妄信之姑且练之，若是正，我日后也许会认你为师，如若不然……嘿嘿……”目注老野鬼满头白发，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冷笑。

老野鬼吃了一惊，抱头怪叫：“大胆狂徒，竟敢打我老人家毛发的主意！快去看，若是邪魔外道，无须费心，我老人家自己拔，寸草不留！”

“好，一言为定！”

胡混重新打开秘籍，细细看去。不仅看了修罗穿心指法，而且对分形化影轻功身法颇为专注，一一默记心间，看得入迷，浑然两忘。

他虽然自幼顽劣，悟性却极佳，过目不忘，记忆力极强，一旦对某件事物生了兴趣，不到手绝不罢休。此刻正是如此。殆至自觉已经了然于胸，方始长吁一口气。抬目望去，老野鬼正自席地而坐，宝相庄严尚在定中。

他抛下秘笈，站起身来，打个呵欠，自语道：“学这些鬼门道真幸苦，天幸我有先见之明从未拜师，不然岂不活活累煞？”

话音方落，只听老野鬼叱道：“没出息的东西，只看了两种绝艺秘笈，便来叫苦连天，亏你还是个五尺高的汉子。”

“糟了！多看了一种，上当了……”

胡混暗暗叫苦，兀自嘴硬，叱道：“什么五尺，本毛神只有四尺三寸！你怎么知道我看了两种？”

老野鬼道：“少给我胡搅蛮缠，记住了吗？”

“大概是吧。”

“日后不会忘记？”

“大概不会。”

“很好，秘笈送给你。”

“少打鬼主意，我不是你徒弟……”

“你已经是我老人家的徒弟……”

“什么？”胡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三尺。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咆哮如雷地吼叫：“老王八蛋，你敢诱我入彀，太无耻、太卑鄙……”

“住嘴！”老野鬼沉喝，声如沉雷直震耳鼓，小毛神脑中“嗡”地一声，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倒。

“小王八蛋，你不该缠住我要学指法，师门绝学不可轻传，此乃天下武林各门各派恪守不渝的金科玉律，岂是轻易学得的？初时，老夫并无收徒之心，你却死乞白赖纠缠不休，老夫曾一再问你是否后悔，你信誓旦旦说绝不后悔。老夫既然动心了，便由不得你。凭老夫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辈份，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第三，拜我为师也不辱没了你。老夫此举的确有欠光明，但其咎在你怨不得我，还不快快叩头！”

“你做梦！”胡混有气无力地反驳：“黄老儿也曾想收我为徒……”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他死在我手中了，你……”

“老夫旨在收徒，使本门绝艺后继有人，除此别无他意……拿开你的手！你想拔刀拼命，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混蛋！我警告你，不许妄用无影奇毒，你纵然毒死了我，今生今世也永远是我的徒弟……”

“做你的清秋大梦！我决不用你的武功，决不做你的徒弟，我对天……”

“住口！这由不得你！本门神功秒诀已经被你熟记于胸，如白染皂无可更改！”老野鬼振振有词像耍无赖：“无论是生是死，你注定了是我的徒弟！你的为人秉性，为师了若指掌。你小子虽然是个泼皮无赖混混，但你为了那座破寺罔顾性命，说明你尚未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地步，所以，本门戒律对你不会产生任何约束。有所得而无所失，天大的便宜，何乐而不为？日后叫我师父亦可，叫我老野鬼亦无不可，只求你心里认我是你师父便可，我老人家无所谓。秘笈送给你，学不学由你，但有一件，日后必须寻个有根骨的小子，将秘笈传授与他……”

二人怒目相对争攘不息，胡混对老野鬼并无恶感，听他一番言语的确是肺腑之言，而且对己毫无约束，也不强迫他习武练功，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觉意动，沉吟不语。

老野鬼捧起酒袋饮了一口酒，和颜悦色地道“尕娃，别犹豫，老夫不是个墨守成规之人，今后绝不干预你的事，你可以任性而为，笑傲江湖，多好？说啦，愿不愿拜我为师？”

“上了贼船，由得我吗？”胡混没好气地道。

“妙哇！快叩头！”老野鬼喜得手舞足蹈。

胡混咬咬牙，双膝一跪连叩了三个响头，跳将起来扭头噘嘴赌气。

老野鬼将他抱在怀中，大笑道：“徒儿，为师知道你有事在身，不克久留，秘笈所载，乃吾毕生心血，以你的的才智不难参悟，但我必须留你三日，传授心法妙诀，这些妙诀不在秘笈中，必须亲口传授。按图索骥只能形似而神非，无法领悟其中奥秘。”

胡混没好气地道：“你这老鬼师父，坑苦我了，你要我做什么事？”

老野鬼喟然道：“唉！说来话长，为师年轻时节，因了意气之争，惹下一个厉害对头，被他迫入蛮荒之地将近百年，这口恶气不出，为师死不瞑目。”

“百年？你真有一百岁了？对头何人？”

“人生如梦，倏忽百年，当年意气奋发的少年郎，倏忽已是风雨残烛黄土齐眉，老了！”老野鬼感慨万千：“老鬼业已物化，不提也罢！三十年前，他曾收了三个徒弟，叫甚太白三圣，只消找到他们，打败他们，出出这口恶气便可。人不难找，三圣的成名绝艺天罡刀法业已在草原上出现，为师不好意思与后生小辈争长较短，唯有托付于你了。其间种种，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明日再为你细细分说，睡啦！”

* * * * * *

雪山深处，胡少光踏着积雪匆匆忙忙，奋力向西南急赶。

积雪过膝，以轻功术长途跋涉根本不可能，一步一陷十分幸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登上了一座雪峰。

举目远眺，雪峰连绵无穷无尽，峰下是一座横贯南北的深谷。正北险峰万仞高拔如云，正西断崖隐隐峭壁千寻，此路不通，也不能向北走。唯有西南方向地势较为平缓，也许能够找到出山的路，这正是他要去的方向。

他解下御寒的老羊皮，捆在臀部，顺着陡坡往下滑，只要能安全滑到谷底，便可循着山谷一路向南摸出谷去。

群雄来的比预料的快，这般豪杰都是追踪老手，很快便发现了他的行踪，拉开大网像赶兔子般穷追不舍。大雪封山，孤身在山中奔走凶险万分，纵然不被群雄追及，也凶多吉少，以故他多次试图逃出山去，也曾数度折身回奔，企图摆脱群雄，但却均被截回，不得不按照有心人的意图向西再向南亡命逃窜。

坐骑早已被他丢弃，身上干粮不多，所剩无几，再逃不出去，不冻死也会饿死。滑到一座马鞍状山口前，焦灼的目光投向南侧，眉头一展。天气晴朗，谷尽头，隐约出现了熟悉的山影，估计不足百里，假使一切顺利，明日此时，便可逃出山去了。

回望来路，双眉复锁。在雪地奔走，不可能不留踪迹。昨日此时，群雄距他不足十里，他曾故布疑阵，希望能将追踪者诱入歧途，因而耽搁了不少时光。

“该死的老天，下一场雪该多好……”他望着身后留下的雪槽不安地自语。

他咒天咒地，不遑**，连滚带爬，奔向马鞍部。身后积雪滚滚，险些引起雪崩。

登上马鞍部，下方的山坡较为平缓。他再度施展滑雪术向下急滑，速度极快，片刻便滑到了缓坡之上。缓坡宽不足二里，只要穿过缓坡，便可滑到谷底。他急喘几口气，俯身疾冲，希望一鼓作气冲过缓坡。

“小子，你走不了啦，留下！”

叫声入耳，他全身一震，眼角依稀看到数十条人影从升上缓坡疾扑而来。手中刀剑映日生寒，假使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那些刀剑保证会毫不留情地砍在身上。他收住身形，四面一扫，心往下沉。

阻道者约有二十余人，八指头陀与少司命霍然也在其中。左下方，仙海神瘟史文业，铁头神瘟刘元达，百变神瘟田元伯，以及宝贝徒弟玉花娘，正大步向上抢，身后是大群的英雄好汉。

田元伯作恶多端仇家甚多，因此，他不得不托庇于史文业，不敢轻离一步。

西北侧也有人，十七八名头扎黄巾、红巾的蒙古武士，簇拥着三位少女，徐**迫进。

三女均着劲装，带了宝剑。左右二女生得眼媚秋波，容貌妍丽，神仙般的人物。居中那位身着杏黄貂裘劲装，外披翠绿色狐裘大氅，足登鹿皮快靴，小蛮腰上斜插着一柄古色斑斓的连鞘短剑，细看花容，吓人一大跳，原来是丑丫头阿芷。她终于洗去了小毛神绘制的脸谱，却是右脸青黄，左脸灰褐，黄毛茸茸，长达寸许。茸毛丛中，布满了蚕豆里大的疙瘩，蛤蟆皮一般，较之在达力架山时节，更加丑陋怕人。

群雄迫进至十步开外，站住了。

胡少光面如生铁，握住刀柄一步一步向后退。

刘元达“呵呵”大笑，并未迫进。

胡少光正自纳闷，身后有人高叫：“小子，此路不通！”

回头望去，半坡上人影如潮，快速下降。移目南侧，神色一驰，大步迎上。

南侧，十余名蒙古武士急奔而至，皆是二十四五岁身强力壮的精壮青年，个个目光阴冷神情冷傲，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胡兄，兄弟等来迟了一步，请见谅。”

众武士迎住胡少光，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奔上前来，朝胡少光抱抱拳，冷冷地道。众青年在胡少光身后一字排开，望望阿芷身旁的武士，神态不可一世。

两群武士皆佩带长刀，都是同样的服色，互相对峙，神情间满含敌意，不像一家人。

“不迟，不迟。”胡少光皮笑肉不笑抱拳还礼：“向南退！”话落人动，飞退三五丈。

“小子，再敢妄动，休怪咱们群起而攻！”半山有人叱喝，身影加快了一倍。

“胡兄，杀杀这干鼠辈的气焰再走。”高大青年低声提议。胡少光点点头，徐徐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