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初试锋芒

“好！有骨气！”拉乃合让亦不为对手的气势所动：“请问，是按草原方式决斗，还是按江湖方式？”

草原上民风强悍，决斗时有发生。决斗方式有二种，一种是秘密进行，不得有第三者在场；另一种是公开的，双方可以请一二名证人。决斗结束，如果失败者未死，胜利者有权处死对方，亦可饶恕对手，将其带回家中疗伤，从此成为生莫逆之交，失败者终身不得进行任何报复。江湖方式就不同了，失败者如果未死，通常会势不两立，报复之烈，令人发指。

“你是晚辈，任你选择。”铁穆特大度地说。

“我们都是草原的儿子，因此，我选择草原方式。”

“我接受。”铁穆特微微冷哂：“你死之后，我会把你的尸体送回你的家乡厚葬。”

“多谢！”拉乃合让亦报以微笑：“你不要太自信，假如我赢了……”聪明地顿住话头。他是个高明的猎手，开始布设陷进，诱使老狐狸入彀。

他与这干人毫无成见，一切皆因胡混而起，理所当然地，他要为胡混打算。

铁穆特一眼看穿了他的诡计，说道：“我说过，你若赢了我手中刀，我便不再追究你的罪责，但我不会成为你的朋友，本首领只能答应你，此生此世，绝不再向你递刀，我的手下都可以作证……”

“喂！你这话靠不住！”有人高叫，声若洪钟。

“也不合理！”另一个声音尖叫，藏语很糟糕。

叫声中，场上出现了二个人，北首那位，年约二十五六，身着墨绿色藏式轻裘，相当华贵，虎目剑眉，面皮白净一表人才。

南边的那位令人不敢恭维，年约十五六岁，又瘦又小，一对灵活的大眼睛四面乱瞅很不安分，身着一袭破旧的藏式老羊皮袍，背负一口带鞘单刀，如果再矮一分半分，瘦脸再黑几分，保证会起风波。

人瘦，马更瘦，后臀像锥子，脊梁像刀子，一身杂毛又脏又乱，走一步晃三晃，吹口气也会倒，这也叫马？

“在下毛遂自荐，愿为这位大个儿兄弟充当证人。”绿袍青年笑吟吟走向拉乃合让：“按规矩，决斗双方必须都有证人，单方的证人靠不住，是吗？”

“我也当他的证人。”瘦少年牵着瘦马走向拉乃合让：“谁敢坏了规矩，本豆芽决不答应！”

铁穆特说道：“只要拉乃合让愿意，本首领别无异议。”

“我愿意。”拉乃合让朝二人点点头，说声多谢，沉声道：“这场决斗，不为我自己，而是为我兄弟，假如我胜了，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命中注定我们不会成为朋友。”铁穆特技巧地拒绝：“不过，我们也不会成为敌人，包括你的兄弟。”

“你是个男子汉，我信任你，请赐招！”

拉乃合让徐徐撤刀，有条不紊地举刀献礼，马步一挫，立下了门户，沉声说：“你是前辈，请先进招。”

绿袍青年看到拉乃合让的起手势，眼神一动，朝瘦少年打个手势往后退，神色即关切又紧张，注视拉乃合让目不少瞬。

铁穆特客气地还礼，刀向下沉，贴在腿边，双眼紧紧吸住对手的眼神一步步踏进，刀身向后徐移，人向左移动，再向右移动，似乎有些迟疑。对手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的气势风范皆令人不敢轻犯

拉乃合让虎目半阖，手中刀一寸一寸地向上升，升到出手位置定位，刀身突发朦胧奇幻的光影，闪烁、吞吐、跳跃。

绿袍青年轻轻吁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刀气！”铁穆特骇然暗叫，感觉中，对手的全身似乎皆是空门，又像根本没有空门，从任何方位进击，都有可能陷入绝境。

“前辈，请出招……”

“呀！”铁穆特经验老到，对手一开口，心神必分，正是出击制胜的好时机。他大吼一声突然冲进、挥刀，刀虹破空而至，刀气迸发有如风雷乍起。

“风起云涌！”虎吼声中，猎手在同一瞬间出招了，刀上晶虹暴涨，无畏地进击，白的刀光犹如光芒四射的光轮，以排山倒海之势强攻猛压气吞山河。

“铮铮铮……”光影急剧盘旋飞舞，急如骤雨的金铁交鸣震耳欲聋，刀气迸射，三丈内飞沙走石草木不存。

“惊涛骇浪！”

“铮铮”两声，光影乍息人影乍现，猎手的刀贴在对手的颈根，铁穆特的刀被拉乃合让夹在左腋下。

“几……几招？”铁穆特面如死灰，吃力地问。

“一招半。”

“一招半！佛祖！一招半……”铁穆特痛苦地**，眼睛里滚出了泪珠。

“是一招半，阿爸铁穆特，不要灰心，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失败了并不可耻。”

拉乃合让收刀后退：“希望你像个男子汉，阻止你的朋友妄动，我不希望杀人。”

铁穆特长叹一声，解下刀鞘插刀入鞘，目光投向几名蠢蠢欲动的同伴，说道：“败而不服，操刀报复，那是无知匹夫的妄动。败要败得光明磊落，谁若不服想送死，我不阻拦。”

众武士面现愧色，收刀后退。

铁穆特双手奉刀，送到拉乃合让的面前，真诚地说：“请收下这把刀。”

这也是草原方式，决斗结束，失败者必须交出自己的兵器以示心悦诚服，也表示绝不再报复。胜者即可接受亦可拒绝，如果接受，便得用自己的刀交换，以示信任。

“阿爸铁穆特，咱们无怨无仇，你是奉命行事，我是为我兄弟拔刀，这场决斗本是迫不得已。你虽然败了，但败得光明磊落，所以，我不能接收你的刀，请收回。”拉乃合让诚恳地道，接过刀系在铁穆特的腰间。

铁穆特深注拉乃合让，低沉地说：“这笔情，我记下了，多谢不杀之恩，告辞！”跃上马背走了。

“你叫拉乃合让？”绿袍青年含笑走近。

“是，你是……”

“不要问我是何人，适才，你只须用一招风起云涌便可克敌制胜，你却多用了半招惊涛骇浪，这说明，你的刀法尚不精纯，而且有不少破绽，为什么？”

“这……我是照着书自己练的，也许练的不对。”

“唔，难怪。你在以内力驭刀之时，也有不足……”绿袍青年不客气地指出他出招时的种种不足。

“这……我不懂……”

“譬如最后那一刀，你本可将他的刀完全震开，甚至震断，而你却任由他的刀穿过你的腋下，假如他的心肠够狠经验足，只消将刀向外一带，其结局将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岂不可悲？”

“这……”拉乃合让汗流浃背。

“咦！你好像对他的刀法很熟，你是谁？”瘦少年怪叫。

“对了，这位大哥到底是谁？”拉乃合让如梦初醒：“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叫天真。”绿袍青年笑答：“很多年前，一位武林前辈与一位高僧纵谈天下大事，预知草原上将有一场惊天浩劫，为了拯救众生于水火，临行之前，这位前辈留下一册刀谱，委托高僧寻找有缘……”

“高僧便是我师父！”拉乃合让失声大叫。

“大概是，你的刀法正是出自刀谱。”

“难怪师父说，这本书是一位前辈高人留下的，他不会武功，要我自己去练，不得向任何人泄漏。看情景，你也会这套刀法。”

天真说：“在下凑巧练过，这次前来青海，那位前辈命我顺便看看刀谱是否后继有人，继承者若有疑难，可以与我切磋，不想与你在此邂逅，真巧。”

“老兄，你的凑巧未免太多了。”瘦少年提出了质疑：“你老兄只怕是有备而来。”

“小家伙，滚远点，别来捣乱。”天真笑骂：“还有，拉乃合让，你收刀收得太早了。”

“我……可他已经败了……”

“他虽然败了，但并未认输，你便收刀后退，而且只退了三步，倘若对手是个寡廉鲜耻，穷凶极恶之辈，他会毫不犹豫地出刀，你这时空门大开，毫无还手之力，绝对逃不过这致命的一刀。”

“佛祖！”拉乃合让毛骨悚然：“我出道只有一天，毫无江湖经验……”

“你的确毫无经验，江湖经验是历练与血的教训聚集而成，这里面包含了不知多少辛酸泪，有不少雄心万丈的人，正是倒在无耻的偷袭暗算之下。即使是公平决斗，在彻底击垮对手，对手彻底认败服输之前，不能收刀，即便要收，也要尽快退到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外。”

“我懂了，大哥，谢谢你教给我这许多宝贵的经验。”拉乃合让真诚地道谢：“听口音，大哥好像来自西藏？”

“我来自须弥山。”天真握住他的手：“既然你一再称我为大哥，我便认你是兄弟，本来……罢了，称兄道弟也不错嘛。”

“大个儿大哥认你是大哥，我可不认你是大哥。”瘦少年插言道：“你这人来历不明，动辄摆出前辈面孔教训人，哼！拉乃合让大哥，你很了不起，我给你当兄弟好吗？”

“小家伙，我与拉乃合让，至少在刀法上有些渊源，你是哪根葱，也来乱认大哥？”

瘦少年说：“我是中原血案的劫后余生者，被悍贼劫持以后，途中患了重病，悍贼将我弃之于途，幸遇家师收留，捡了一条命，前来讨还血债，因为长得瘦，师父叫我绿豆芽。”

“绿豆芽？呵呵呵 ……”

拉乃合让不知何为绿豆芽，草原上没有这玩意儿，天真却懂了，忍俊不禁，放声大笑，笑毕说：“人如其名，名副其实……什么人？”

黑影乍现，一位黑衣老妪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左瞧右看，森冷的目光落在绿豆芽脸上，阴恻恻问道：“小鬼，你便是二宝的得主混世毛神？”

“见鬼！本豆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凭什么指称我是混世毛神？你想害死我呀？”绿豆芽怒气冲冲地责问。”

“小鬼，否认也没用，跟老身走，我会使你变得比小猫还乖。”

“去你的，老妖婆，休要为老不尊……”

“该死的小鬼，竟敢对老身出言无状，吃我一杖！”老妖婆泼性大发，挥杖要打。

“前辈，住手！”拉乃合让飞身急拦：“前辈认错人了，他不是尕毛神……”

“尕毛神有个铁塔般的大哥，大概就是你，不错，就是你，滚开！”老妖婆指马为鹿蛮不讲理，一杖挥出，拉乃合让抬刀急封。

“铮”然一声大震，封住了，人被震得向后飘，老妖婆不理他，挺杖直取绿豆芽。

“前辈，住手！”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奇准地扣住杖头轻轻一送，老妖婆不由自主连退三五步。

“你……以你的年龄，不该有如此浑雄的内力，你是何人？”老妖婆骇然惊问。

“在下来自须弥山。”天真简洁地回答。

“须弥山雷家！”老妖婆脸色一变：“你是天鸣，还是天真？”

“须弥山雷家！”绿豆芽心头狂跳：“须弥山雷家乃是天下公认的武林世家，上至耄耋老翁，下至三尺童子，个个身负绝学，难怪……”

“晚辈天真，前辈是绝情谷的麻籽婆婆？”

“果然是你。”老妪抓出一撮麻籽抛入口中，笑道：“难怪你知道老身的名号，你也为二宝而来？”

“不，晚辈另有要事，这位小兄弟，的确不是尕毛神，请前辈不要难为他。”

“好，看你的情面，老身不问他无礼之罪，你为何不去绝情谷？”

“晚辈事了即去，请前辈转告贵谷主，草原上大劫将至，请贵谷明哲保身，万万不可参与。”

“那丫头倔得像头驴，任性得可怕，不会听我的。”老妪愁眉不展，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