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现实

吃过晚饭，陈金丽来找林凝聊天，一掀帘子就被一团团花花绿绿的毛线吓了一跳。

“你这是又干忙活什么呢？”陈金丽摆弄着线团问。

“别给我弄脏了！”林凝抢过来放在一边，一边摘耳机一边说：“织围巾送人的！”

“你又从哪搞到这高科技玩意的？”陈金丽突然看见林凝听得不是以前的随身听，而是一部CD－ROM，“每次来都能发现你换新装备！”

“老萧送我的纪念日礼物，他知道我眼馋很久了，花了他近一个月工资呢！”提起这件事林凝就忍不住偷着乐，本想着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萧刚肯定是不可能来见她的，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萧刚会托J市的战友送礼物过来。

“唉，你俩这柔情蜜意的，羡慕死谁啊！对了，你不是刚给老萧织了一条围巾嘛！这么快就戴烂了？”

“别瞎说！那条围巾刚一寄过去就被孙班长抢走了，几个班长起哄也要，嫂子嫂子的叫着，我哪好意思推脱，这不，都揽下来了！”林凝虽然嘴里埋怨，但从心里往外透着开心。

陈金丽撇撇嘴：“我说你这军嫂当得还真称职，连陈明磊都夸你呢！

“他怎么知道的？”林凝得意地问。

“还能有谁，你们家老萧宣传的呗！到处夸你！你这预备织几条呀？”

“五六条吧！”

陈金丽吓了一跳，说：“五六条？你可真行，一天到晚忙这些闲事，自己的事一点不上心！”

“我有啥事啊？”

“马上要毕业了，你怎么想的呀？准备去哪儿呀？”

“老爸老妈老萧都在北京，我还能跑哪儿去？”

“你可没有北京户口，能进医院吗？”

“不知道，估计很难吧！下周有招聘会，我准备去看看呢！顺便去趟大队，把围巾送过去。”说着林凝把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比划长短。

看着林凝投入的样子，陈金丽有点着急：“你说你，三句话不离老萧。林凝，军嫂是身份，不是职业，没人给你发工资，看你这投入劲儿，我都有点害怕了。不会铁了心要作家庭主妇吧？”

“怎么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打去过一次大队，体验了那的生活，就觉得那些战士特别可爱，特别热情，特别不容易，他们一声声嫂子叫的我这心里热乎乎的，我打心眼里愿意为他们做些事情。金丽，我知道你关心我，替我着急，我答应你，忙完这些我肯定不弄了，专心找工作。你怎么样？工作定了吗？”

“我来就是告诉你，我留在J市了，冬青他爸在五院给我找好了工作，毕业就报到！”

一听陈金丽工作有了找落，林凝打心眼里替好朋友高兴：“是吗，那太好了！恭喜你啊！是不是毕业后就要结婚了？”

“应该是吧！林凝，想到以后要和你分开了，我心里就好难受！大学五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是你的红娘，咱俩可千万不能断了联系啊！”

“怎么会？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啊，给你随个大红包！”

陈金丽走后，林凝陷入了沉思，她没有告诉陈金丽，她刚刚推掉了J市一家制药公司的销售职位，原因很简单，她不想和萧刚分隔在不同的城市里。她更没有告诉金丽，她已经打听过了，以自己本科的学历，又没有户口，是根本不可能进北京的公立医院的，而私立医院是不会接收没有医生资格证的医生的，也就是说，只要林凝想留在北京，是不可能做医生的。为了萧刚，林凝觉得值得，但她不想告诉陈金丽这些，怕她为自己难过，更怕她自责。

手机响了，是萧刚，如果条件允许，每天晚上萧刚都会给林凝打电话，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

“媳妇儿，干嘛呢？”萧刚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

“给你的班长织围巾呢！你怎么这么高兴？什么好事？”

“你不是下周要回北京参加招聘会吗？我下周外出，可以陪你一起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晚上可以回家吗？”林凝高兴极了，距离上次十一探亲见面已经快两个月了，真的好想萧刚。

“家是不能回去的，我们还没结婚，我不能在外面过夜！”说到这，萧刚有点失落，“所以我才那么盼望着结婚，按照大队规定，结了婚，在没有外出任务或封闭的情况下，我每两周就可以回一次家了。”

“哦，这样啊！那你等我毕业吧！”可以见面林凝已经很高兴了，“周六上午九点，国展门口见。”

“没问题，中午我们还能一起吃个饭！”

周六的国展招聘会是综合性招聘会，应届生、往届生，一大早就把售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希望可以通过招聘会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看着人挤人的架势，本来打算在外面等的萧刚决定和林凝一起进去，别的忙帮不上，至少可以保护一下，别挤伤了。一进会场萧刚就把林凝护在身后，并叮嘱道：“媳妇儿，抓紧我衣服，别挤丢了！”

参加招聘会的公司不少，但由于是综合性的，适合林凝的并不多，医院更是凤毛麟角，展板上的要求一条条强烈的刺激着林凝的眼睛：1.北京户口优先；2.具有医师资格证；3.研究生优先；4.211学校毕业生优先；5.有工作经验的优先。虽然这些都是林凝事先就知道的，但当现实残酷的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被重重的打击了。这么多的优先，林凝一项不占。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个笑话，觉得实在太贴切不过了：刚进招聘会，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走到一半，发现自己也就是个人；走出招聘会，感觉自己连人都不是。是呀，北京是什么地方，多少优秀的人才都往这来，在这里，最不缺的恐怕就是人了。听见林凝无奈的叹了口气，萧刚转过头来，把林凝拉到身前，从后面抱着，抵挡着来自周围的拥挤，轻声的说：“媳妇儿，别怕，有我呢！”林凝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在会场里奋力拼搏了近两个小时，林凝投了三份简历，一家医学杂志社，两家医药公司，走出会场两个人都觉得筋疲力尽。

“比我训练还累！”萧刚一边擦着被踩得全是灰的皮鞋一边说，“媳妇儿，以后你别来参加招聘会了，我这膀大腰圆的都被挤得够呛，我真担心你！”

“不参加怎么找工作，不工作我吃什么？啃我爸妈呀！”林凝心情很不好，说话也不好听。

萧刚拍着胸脯保证：“我刚涨工资了，我养活你。”

“就你那点钱，算了吧！再说我爸妈供我五年大学出来，不是让我当家庭主妇的，我可不想让他们失望！”林凝爸要孩子晚，他大学同学的孩子比林凝早参加工作，在北京的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单位的骨干，这给了林凝很大的压力，她不想让父亲丢脸。

“我是不想你着急上火嘛，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是你坚强的后盾，你别怕！媳妇儿，我都挤饿了，咱吃饭去吧！”

放下东西，林凝去洗手间，萧刚看菜谱点菜，吃什么从来不用林凝操心。这时，萧刚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连队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文书：“喂，排长，有任务，连长让你马上归队！”

“知道了！”挂了电话，正好林凝洗完手回来了，萧刚赶紧说：“队里有事，我必须要走了。我把钱给你留下，自己点吃的吧！”

“我也没胃口，一起走吧，我送你！”说着林凝拿起外套。

路边有卖烤红薯的，林凝提议吃这个，暖一暖自己拔凉拔凉的心灵。萧刚笑着去了，一会儿就捧着一块回来了。

“你怎么不吃？”林凝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问。

“我不习惯在马路上边走边吃东西，违反条例的。你自己吃就好了！来，我给你剥！”

看着萧刚一本正经的样子，林凝乐了：“你真是个好兵！”

“你不烦了吧！”萧刚边剥皮边问。

“我就是一吃货，有好吃的就不烦心了。铁窗出来都能找到工作，我就不信我这寒窗的就要待业！先吃饱了再说！”萧刚最喜欢的就是林凝自我宽慰的性格，这也是他心目中军嫂必须具备的本事。

地铁里林凝靠在萧刚身上休息，挤了一上午，她感觉很累，加上又要分开了，心里很不好受。萧刚伸手摸了摸林凝的头发，说：“媳妇儿，你别着急，有事我扛着！”

“我是难过又要分开了，才见了几个小时！还不如不见呢，好不容易习惯了你不在！”说着林凝的眼睛湿润了。

看着林凝朦胧的泪眼，萧刚心里也不是滋味：“媳妇儿你别哭，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这样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了，慢慢来！”

看着萧刚的眼睛，林凝偷偷的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我爱你！

萧刚笑了，轻声的在林凝耳边说：“我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