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戴维咱们走吧！”

终于接通了电话后，女军官的神情在对方的汇报声中，一下变得沮丧起来。

她径直从坡上走下去，只是回头简单的招呼了一声还在观察岗上的同伴。

“不管结局是否完美，莫斯卡多的据点被攻下来总算是去掉了咱们的心头大患！”戴维收起了望远镜，微笑着追上来，对她说。

女军官没有应答，看得出来她现下的心情实在不好。

“朱利安！怎么了？”戴维不解道，“刚才你还在为我们的胜利欢呼！”

顿了顿，他劝解道：“战场上，人们的性格总是难以约束。无论怎样，他们毕竟不是正规的军人！你不必因为受到了他们的顶撞而感到沮丧。”

“许多人死了！”朱利安伤感地说，“就在刚才，他们死去了。放下武器也没有保住性命。”

“你尽力了！”戴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毕竟他们顽固地抵抗到了最后！这也由不得别人如此对他。换了咱们落在敌人手里，结局也会是一样的。”

“莫斯卡多是个很正统的老军人。”她停下来回头望了望烟柱升腾的兵营。“他虽然冥顽不化，但西班牙还是应该为她的死忠者感到哀伤。”

戴维愣征了一下，但是表情恢复得很快。他加快步伐追了上去，和姑娘并排走在一起。

“马德里的天气真让人受不了，十月末的天气，居然是七到二十五度，天还黑的这么早。要知道地中海的小城马拉加，此时，阳光还明媚得让人却步。”他显然有意排遣现下的情绪。

见她无意搭理自己，他只好讪讪地继续自己的这个话题，“我起初搞不懂，觉得西班牙又不大，温差怎么会有这么悬殊!结果别人告诉我，马德里原来是一座高原上的城市，它居然是欧洲海拨第二高的首都，难怪会这么凉快！”

姑娘还是没接腔，闷头只管走。戴维停下来，沮丧地摊手，道：“朱利安！你瞧！英国人就是这样，见面谈天气！聊风土人情！散步只是另一种聊天的方式。也许我的乏味让你感到不愉快了！”

姑娘站住了，仰脸看看天空中掩在云层里的月亮。

“晦暗！”她说。

察觉了她的情绪，戴维宽慰地劝道：“气象预报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远处突然传出一声闷响，这在已经寂静了的战场显得很突兀。

“难道是雷声？”戴维狐疑地看看夜空，自语道。

“所有的城市都是夏天，除了马德里。”

朱利安忧郁地叹口气，竖起了自己的大衣领，没有招呼他，自管自地往山坡下走去。

戴维望着神色萧索的女孩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

“我们不去找找他们？”戴维扬声叫喊。

“谁？找谁？”朱利安回过脸，盯着他。

“我对那个指挥员很好奇！”他说。

朱利安笑了笑，“我不明白。”

“干嘛装糊涂，你知道，你的私心很可爱！”他酸溜溜的打趣道：“幼稚的可爱！”

“你也很可，”姑娘斜眼望着他。

“可爱吗？”戴维眉开眼笑地乐。

“可笑！”她一瞬间板起了脸，不理睬他的尴尬转回了身。

“可以感觉到，你对他的好感。”他不服气地抱怨。

“只是好感？”朱利安嘲讽道。

“那么，您觉到我对你的，”

“戴维！”女郎停下脚步，打断了他的话头。“你知道，我不喜欢谈论这种话题。”

“只是对我而已！”男子不甘心地抱怨，“我现在有种迫切认识那个家伙的冲动！”

“会有机会的。”朱利安笑起来。

“您看！”戴维假作恼火地责怪她，“你终于露出了马脚！”

女郎没有再和他交流。她向山下走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脚步逐渐轻快，一抹笑意挂在了唇边。这让和她接触的人们感到了轻松。

“委员同志，咱们需要去要塞视察一下吗？”有人问。

“不！”她干脆地回答，“马上回马德里！”

停了停，她又对一些人说，“这支部队的牺牲是巨大的，我们必须对他们进行精神上的和物质上的嘉奖和补充。我建议为主要的指挥员和战士们请功！”

“是的，必须的！”周围的人们立刻点头附和。

“莫斯卡多和俘虏们的遭遇，必须得到谴责！”朱利安突然愤懑起来。“主官不在现场的情况下，居然有人假借着复仇的名义违反了基本的人道，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暴行！必须要有人对此负责。”

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有个人踮起脚尖在戴维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的眼睛因为吃惊一下睁的很大。

他冲手下打了个手势，那人乖觉的立刻拉开了等候他们的车门。

朱利安敏感的意识到他这样做的企图，打住了话头，钻进了小车里。

“怎么回事？”她不快地质问随后上来的男子。

戴维坐在面对她的席位上，耸耸肩，“您在哪里的谴责会显得不合时宜。”

“什么？”女郎瞪着他，讶异极了。

“有人闯进了雷场！”他说，“用一种极端的行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朱利安沉默了，“是哪个妄下命令的家伙？”

戴维没有回答，眼望着窗外，一长溜的车队离开了这片战场。

“有谁会记得这个地方，发生的这样一次战斗？”他自语似的问，“即便是牺牲者的亲人们。几十年后会有几个人记得他们的牺牲？”

“我担心的是，这样的战斗未必会载入史册！”朱利安疲惫地回答他，“然而这样的一次杀俘很可能遗臭万年！”

“我们思考的不是一回事！”戴维说。

“其实是一回事！”朱利安裹紧了自己的大衣，把苍白的脸孔深深地埋进衣领里。

“我们都希望战争快点结束，悲剧不再发生！”

“但是，”男子哂笑着反驳，“这可能吗？在这个星球上，过去和将来？这种希望可能实现吗？”

“人活着，总的有点希望吧！”

朱利安看着窗外，低声地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