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组织的这次进攻会落到大人物的法眼里。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电报说，来自政*府方面的视察团，将要观摩这次进攻。明白吗？”他拉住铁流。

“他们带来了多少增援兵力？” 铁流问。

“一行至少百人！但是没有一杆枪会投入战斗。他们的任务是看咱们怎么打！”后者总算露出了一次无奈的苦笑。

“那就让他们站在炮弹射程之外，看着好了。”铁流耸耸肩，“不干扰咱们打的节奏就好。”

“我们的进攻路线很受限制。只能从那条路把坦克、大炮布列到攻击阵地上。得提防敌人在这个路段上对我们的拦阻射击。他们的火炮绝对能够着这条路！”屈吉斯向他介绍情况。

“他们的炮弹足够吗？或者，我们可以提前进入阵地，乘着黑夜，或者黎明时，他们的观察受到限制，咱们开进进攻集结地。”铁流建议。

“如果是那样，进攻时间就会推迟，观察团未必愿意。”他为难的表情让铁流看着，倒觉得有些痛快。

“那可不关咱们的事。进攻开始的时候，炮兵的作用是最主要的，前几次的进攻失败的原因，就是没有敲掉敌人的火力点。我们这次的装备很充分，我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是这样，我就派人给他们说，让他们多等一时片刻，或许强大的炮火打击场面，也是这些首长们喜欢的。”屈吉斯高兴地说。

“俄罗斯的叶卡捷琳娜女皇，曾经干过一件事！”铁流嗤笑他的表情，“为了画出一幅逼真的海战画作，她命令岸炮轰沉了一艘战舰！”

“哪绝对是传说！”屈吉斯嘿嘿的笑，“这些大人物就喜欢看看热闹。没几个人敢直面鲜血。要我说敢发动战争的大人物，不是英雄就是枭雄。这世间，狗熊者居多。”他望着铁流挤挤眼，“感谢上帝！幸亏是狗熊者居多。”

铁流不置可否的听着他的调侃。现在，两个人的确感到关系近了一些。

“那个青年，”他顿了顿，“那个路易怎样了？”

跟着他们的电报员艾文，耸耸肩，接嘴道：“还能怎样？他到底是咱们的敌人，这里又是战场。你该知道，比他无辜的人在这场战争里，可是死的不少。”

“战争是残酷的！”铁流说，“我只是可怜那些平民。”

“给把枪，他们就能要了别人的命。”屈吉斯向远处招招手，唤过来一名哨兵。

“你千万别在战场里修炼成佛，我听说你们皇冠体育投注：人很多信佛。你是吗？”艾文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个问题曾经有个主的信徒问过我，”铁流笑，“我回答的是，我是信仰共产主义的布尔什维克。”

艾文满不在乎的笑，“那就是说，您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其实和别的都一样，总是信别人，没信自己。”

“这样的人不自我，不封闭。”回过头的屈吉斯对他说，“这就好，至少可以被管理，被领导！干什么都需要群众，怎样能争取到最多的信徒，那就得看被信仰者的本事了。”

“所以，你们做这工作，做的很了得。”铁流说。

“咱们！”屈吉斯纠正他，“你的学会感恩，要知道自己目前得到的一切是谁给的。对面的敌人吗？他们会给你一颗枪子。”屈吉斯用手指对着脑瓜比划了一下。

“你的思想不改造，早晚，自己人也会给你这里来一发！”艾文跟着促狭地揶揄他。

这时哨兵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去观察团驻地一趟。告诉他们，炮兵同志要求全力参战。你不要说咱们打算多点准备时间之类的话。只告诉他们，炮兵的战斗情绪高的不得了，谁要是阻止他们的战斗。他们绝对不答应。我不必对你教这些没用的话了吧！当他们是你正在发动的小市民，喜欢看热闹，有不敢担当负责任。”屈吉斯吩咐这个兵。

“进攻时间呢？” 哨兵很老练，他问。“大人物们都带着表，喜欢拿秒针裁判咱们干的活漂不漂亮。”

“妈的，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就说那是军事秘密！第五纵队无处不在！我们需要提防泄密。”艾文不屑地抢白。

“进攻将由炮兵先发动。听到第一批炮弹爆炸的声音，就提示了进攻的开始。铁流补充道。

“告诉看表的大人们，那就是进攻时间，没有比这再准确的发动啦！”艾文哈哈笑着打趣道。“他们的耳朵不会被炮弹震聋了吧？”

“就是说，我要等到炮弹爆炸的时候，才告诉他们进攻的时间就是现在？”

“大概就是这意思。”屈吉斯耸耸肩。

“或许你们有些小看那些大人物的智商了！” 士兵撇撇嘴，小声嘀咕。

哨兵规矩的向他们敬礼告别，屈吉斯马虎的向他回礼。

“赶紧去吧！小伙子。呆在那里不必急着回来，你的任务就是设法讨了他们的欢心，只要不找咱们的麻烦就是你的胜利！”他说。

哨兵很高兴，颠颠地向远处跑。枪托拍在他的屁股上，发出哐哐的响。

铁流跟着屈吉斯继续往前走，一路经过战士们聚集的人群，所有人都热情的向自己的营长打着招呼，看得出来，这是屈吉斯的世界，只属于他专有。

他们很快来到了最前沿，为了更好地观察敌情，屈吉斯和他冒险贴到了敌人步枪射程以内。他们小心的匍匐在潮湿的地面上、秋天掉落的树叶厚厚的堆积在地上，冰凉的腐枝败叶中的积水很快洇湿了他们的衣裳。

要塞前方的空地上，堆积着乱七八糟的战争产物，其中还夹杂着牛马的尸体。铁流端着望远镜仔细地搜索着。要塞的地势其实并不陡峭，能看得到灰白色的一条陈旧的柏油路恰好绕过城堡。此前所有的进攻，显然都是围绕着这条公路进行的，散落在周围的破损武器装备残骸在不甚强烈的日光照射下显露着苍白的反光。

这和那些被焚烧的黑黝黝的东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就是要塞大门？”他问。

“嗯哼。”

“咱们的进攻点，绕不开这里。” 铁流无奈道。

“其他地方我们都尝试过了。兵力无法展开，地形也不合适坦克的进攻。”

铁流掏出笔记本，潦草的在上面勾画着草图。屈吉斯探着头看他画。跟他们来的艾文无聊的翻仰着身子，抬头看着天空，风从他们头顶掠过，发出呼呼的巨大的啸响。

“这风刮得古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意有所指的斜眼嘲讽着铁流。

“吸引敌人的火力很重要。” 铁流不理他，只管对着屈吉斯商量。

“有什么法子？”屈吉斯苦恼地说。“要塞正面地势比较平坦，掩蔽物不多。没人愿意太靠前，直对着他们的那截公路上的破烂东西就是最好的说明，那是一条不可跨越的红线！”

“坦克不可靠。” 铁流继续在本上勾画着要点。

“这是什么话？” 艾文不满地抢白道：“难道可靠地是您的计划？”

“我来的路上见到这些上次大战的老古董啦！”铁流不屑地回答：“也许它们可以吸引敌人的炮火。可惜装甲太薄，速度太慢！”

“你看我的宣传车怎么样？” 艾文挖苦道：“它可是够宽大，够显眼！”

　 “好想法。” 屈吉斯插话道。

“让宣传车在机枪射程以外的地方跑，”他兴奋地说。“还的不停地播放劝降书。”

“可以掩护部队的调动，也能吸引到敌人的注意力。”

“他们向我开炮怎么办，”艾文惊讶的反驳。“敌人的大炮可不是吃素的。他们随便开一炮我们的车子就得散架。”

“这恰恰就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敌人反应。可以起到侦查作用，还能消耗他们的炮弹。” 屈吉斯打趣着小伙子。

“如果您这样想，我坚决执行命令。” 艾文严肃地答应道。

屈吉斯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传递出自己对他的赞许和嘉奖。

“这里到底能有多少士兵？”铁流指指要塞。

“最多不超过两个连。”

“他们有几门炮？”

“不会少。” 艾文耸耸肩，“这里战前是个炮兵士官学校。”

“那么弹药会很充分？”

“他们的指挥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家伙，开战以来他们在节约弹药方面做得比我们好太多！” 艾文不甘心地咒骂道。

“我们只用一个营的步兵发动进攻，力量薄弱了点。”铁流思索着迟疑地说。“你还能召集一些人吗？”

“你要多少，我就能召集多少，民兵！”屈吉斯笑起来。“许多民兵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只是我们的正规军已经这样了，民兵的武器和军事素质，您就更不要挑剔啦！”

“有总比没有好！”铁流认真地问，“到底有多少？”

“应该有一个营。不过集合他们需要多点时间！” 屈吉斯回答。

“您可不可以马上召集他们？” 铁流请求道。

“勘察完地形，你的任务就是落实这个命令！” 屈吉斯二话不说，转头吩咐艾文。

后者点点头，掏出一支铅笔头在速记本上记录下来。

“打算让民兵们打头阵？”沉默了一会儿屈吉斯不确定地追问。

“不。我打算集中我们的主力在正面发动进攻，但是我担心敌人会从其他方向突围。我希望民兵可以起到牵制作用，假如可能的话，他们也可以担负一些佯攻的任务。”

屈吉斯点点头，“靠他们打冲锋可不行！除了鲁莽的死掉，他们不会消耗掉敌人太多的弹药！”

“恰恰相反！”铁流肯定的回答道：“这次行动将是一场我们向敌人倾泻火力的战斗！”铁流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首先做的就是扫平要塞正门的火力点，然后才是突击队在坦克的掩护下发起冲击。这将是步、炮、坦克不同兵种协同的攻击，绝对不允许以前那样，靠着战士们的勇敢一窝蜂地涌上去。”

“这计划看着很复杂！直觉让我不得不好意提醒您一下！一般来说，我的士兵知道壹加壹等于二。但是，1.8加0.2等于几，他们铁定会迷糊！越简单的东西越在执行中好掌控，这就是你将要指挥的士兵的真实水准！”屈吉斯不客气的打消了他的积极性。

“我制订的计划，我负责。由我来指挥这次进攻，步兵的兵力不要一下都压上。”铁流言语中充满了自信，他的话显然说服了营长。

屈吉斯点点头，“好吧！你既然对这次进攻感到如此乐观。那么，这一仗就照着你想的干吧！我们的失败不止一次。假使您失败了，我想也不会有人太在意您这一次。”

顿了顿，他又说，“你或许指挥步兵也在行，但是带领不熟悉的我们这种步兵冲锋，绝对不靠谱！所以由我带领一个加强连当突击队就可以了。剩下的人由您掌握，如果我们顺利的拿下要塞正门，你就赶紧来支援我！”

“我坚决反对！”艾文不待铁流说话，直接就否决了他的建议，“如果进攻失败，你出了意外，这支部队就不复存在了！”

他说着，凶狠的目光就看向了年青人。

“我还是不要失败的好，”铁流悻悻地说。 “哈利们，或许立刻就有了借口，给我来一枪。”

“他们呀，”屈吉斯说。“你不要多想，年青人之间不服输可以理解。或者，您该换位思考一下。未必不是那些个小青年在嫉妒你的成就。要知道，洛坦贵对你的重视，即便是我都感到了惊讶。”

“我很荣幸。” 铁流说，“那么，咱们这就抓紧时间部署行动吧！”

“好！”屈吉斯干脆地回答，“一切行动听您的指挥！”

“谢谢！”铁流主动向他伸出手。

“如果，你成功了！”屈吉斯握住他的手，望着青年人，“我欠您一个同志式的热烈拥抱！”

他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