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孙铁蛋挂柱入伙

粮台已经在聚义大堂把酒席摆好了，一共三趟长条木板桌子，每条桌子都是十几米长，桌子两边是长条木凳子，整个山寨的百十号弟兄，挤挤插插都能坐下。

横头山的红刀会是大绺子，四梁八柱齐全，上上下下等级森严，绺子里面是严格讲究座次的。横头山大堂里面的三趟桌子，当中一趟，那都是四梁八柱按顺序排位，四梁八柱还分里外，后面还有分棚的棚头、棚贤员和棚稽查等小头目。再往后和两边两趟才是崽子们的座位，崽子也分等级，按照进山挂柱的早晚先来后到的顺序，总之大堂的位次是不可以随便乱坐的。

粮台胡顺领着自己手下的十几个崽子，把山寨的好嚼裹几乎都下锅了，野猪、狍子、野兔、山鸡等肉类剁大块，一锅烩，这叫“大炖肉”，炖熟了就用脸盆大的陶盆盛上桌，隔不远一盆，有汤有肉，陶盆里面有木头勺子，每个弟兄的面前两只碗，一只大碗盛肉盛饭，一只海碗倒酒。酒是五花八门，大多是砸窑从大户家里起出来的高粱烧，也有劫道劫了贩酒的各种口味的坛装酒，还有山寨自酿的黄米酒，有什么喝什么，反正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像今天的这样的由头，既是山寨“二柜”（二当家的）上位，又是砸了红窑的庆功，所以，少不了要大吃二喝一通的。当胡子，图得就是浑吃海喝，逍遥自在，更何况，山寨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打过牙祭了，大家伙儿的肚子里面都熬枯得没有一滴油水了。

所以，崽子们早就嗅到了久违了的肉香，一个个哈喇子都“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就等着开席了。

可是，酒宴开始之前，有件大事要办。那就是开香堂，给新入伙的二柜举行登局子挂柱仪式。二柜入伙，这个仪式只能由大柜主持。要是一般的崽子挂柱，炮头或者四梁八柱在家的谁主持都可，一般由搬垛的（绺子里面的师爷）李殿臣主持。

仪式在聚义大堂前的场院上举行，除了水香（站岗放哨的）的人以外，全体胡子都在场院上列队。场院就在大堂的前面，有十亩地大小的一大块平地，正南边是山寨的香堂，香堂里面供了两尊神，一尊是少林达摩老祖，一尊是忠义武神关公。

胡占魁站在香堂的前面，面对四棚列队的百十号弟兄，大声说道：“龙子龙（指孙铁蛋的姓，土匪是忌讳公开自己的姓氏的，所谓的隐姓埋名，都用蔓来代替自己的姓氏，姓孙的按照胡子的黑话就是龙子龙）是我红刀会做的引荐！”

红刀会是胡占魁的报号，当初起局（成立绺子）的时候，拜炮拜的就是一把红绸子缠柄的鬼头大刀，所以当时就报号“红刀会”，红刀会既是胡占魁的报号，也是绺子的名号。

入伙必须有保人引荐，还要立下字据，写明“走马飞尘、不计生死”的字样。大当家的亲自引荐那在绺子里面是天大的荣耀了，所以这第一关顺利通过。

第二关是“过堂”，要试探一下新入伙的人的胆量，胡子里面大都是心狠手辣之徒，软蛋包是绝对不要的。大当家的一声“过堂”，立马有炮头全镇江过来，在孙铁蛋的头顶绑上一个拳头大的葫芦，绑好了说声：“往前走，别回头！”

孙铁蛋不明白这是干啥，只好迈步往前走，就听见身后“咔哒”一声，这是匣子枪的机头掰开的响动。现在整个场地鸦雀无声，地上掉根针都听得真亮儿地。

孙铁蛋就想，刚才大当家的喊啥玩意“过堂”，接着炮头就给自己头顶绑了个葫芦，叫自己开步走，这算是哪门子过堂，身后有人举枪，机头都掰开了，这是要嘎啥？

没容他多想，枪就响了。大当家的胡占魁在孙铁蛋走出去十步远的当口扣动了扳机。“啪！”孙铁蛋听见枪响的同时，自己头上一松，葫芦在头顶爆裂，绑葫芦的带子断开，在自己的眼前飘落！

孙铁蛋一哆嗦，马上他就稳住架了，他明白了，这他妈的是打不死人吓死人啊！过堂，还真是鬼门关走一回，身后的炮手要是手歪一点，打爆的就不是葫芦了。

他原地站着，一个崽子跑过来，伸手在他的裤档掏了一把，高声叫道：“龙子龙顶硬（胆量大），干干儿的！”孙铁蛋明白了，这是摸他有没有被吓得尿了裤子！

他猛回头道：“大当家的，你拿俺当三岁孩子耍啊？俺连小鼻子的红窑都砸了，还用得着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哈哈！好样的，俺就稀罕你这样的够顶硬的汉子！好了，拜香！”胡占魁大手一挥，粮台早就准备好了十九根高香双手举着。

胡占魁带着四梁八柱让孙铁蛋站在香堂前，高声叫道：“三老四少在前后，五亲六友站两旁，如今子龙来入伙，一柱高香立**！”粮台胡顺就引导着孙铁蛋按着前三后四左五右六的顺序和方位上了十八根香，最后一根插在香坛的正中间。

“上香礼成！挂柱人跪下发誓！”胡占魁又高声喊道。

孙铁蛋身不由己地在香堂前跪下，对着达摩老祖和关公的画像行三拜九叩大礼，然后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高声发誓道：“我今来入伙，就跟兄弟们一条心，如我不一条心，情愿天打五雷轰，叫大当家的插了我！我今儿入了伙儿，定和兄弟们一条心，不走露风声不叛变，不出卖朋友守规矩，如有违反了，甘愿千刀万剐，叫大当家的插了我！”

“好！从现在起，龙子龙兄弟就是咱横头山的二柜了！”大当家的胡占魁伸手将孙铁蛋拉起来，“俗话说，没有报号不红局！”胡占魁看了孙铁蛋一眼，孙铁蛋的腰间还插着胡占魁送给他那把盒子炮，枪柄上挂了一截绑手的红绸子，就呵呵一笑道：“兄弟，俺报号红刀会，二柜你就报号红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