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泥腿子翻身

蔡文龙暗赞陈小河一点就透，缓缓点头道：“还不止如此，等钓上一两伙土匪，咱们可以对俘虏进行改造，改造好了，就派他们回去联系昔日故旧。”

陈小河也在顺着蔡文龙思路往下想，才知道他心中想的不只是引蛇出洞，而是要借鸡生蛋，用熟悉土匪的土匪去分化瓦解土匪。

蔡文龙停顿片刻，又继续道：“通过这些人，我们可以渐渐摸清土匪的活动规律，到时再大举出兵清剿，里应外合之下，即便剿不干净土匪，剩下的土匪也必相互猜忌，不敢再相互通气。”

蔡文龙说了这许久，喉咙有些发干，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

陈小河合手赞道：“只要让土匪彼此生疑，各自为战之下，咱们便无须大动干戈，只需以少量部队对其轮番清剿，早晚也能将他灭了。”

李迹祥虑事过细，听蔡文龙提出方案，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施行，所以反应远不及陈小河迅捷，直到听完，才点头道：“此计关键在于严密监视而不被地主察觉，最好能通过农社，打入到地主家里去监视。”

陈小河与蔡文龙一起转向李迹祥，蔡文龙质疑道：“只怕不易办到。”

李迹祥皱着眉头道：“农委来干，就事半功倍。可先动员有亲戚、亲人在地主家中干活的农民，通过他们探亲时进行试探，在选出可靠的长工、丫鬟、杂役等，发展为内线。外围则以居住在路边的农户为主，先试探，确信他们肯出力后，再对其进行秘密培训。最外围则以咱们的侦察兵、本地猎户等为主，做好预警工作。”

蔡文龙点头认同之余，背心的皮肉也在发紧，暗道：“这农委在简直是无孔不入，真要监视什么人，恐怕比前朝的锦衣卫还厉害一筹。”

陈小河却在暗自庆幸，今后有此二人，自己便可专心规划未来的发展了。

他三人各有所长，陈小河有历史经验，可以预知往什么方向发展是对的，等有了初步的构想，就可以一起商议。

一旦确定陈小河的构想可行，蔡文龙经验丰富，可以拟出初步计划，李迹祥精于实务，可以拿出具体可行的方案。

等拟定出可行的计划，蔡文龙就可带领**落实下去。三人合在一起，互有所长、互相弥补，陈小河掌舵，李迹祥和蔡文龙接力撑船，可谓相得益彰。

三天之后，十余个农社联合起来，派出代表来到当地大地主马闻道家门口，找他商议下半年减租的事宜。

马闻道祖上出过进士，自身虽未考中过功名，但也是一副儒雅打扮，尤其生得一副美鬓，配上他清瘦的身材，飘飘然隐有仙风道骨之感。

农社派来的人中有社长，也有委员，马府管家把他们请进大厅中坐定，早有下人奉上茶水点心。

那些出身兵伍的委员多是见过大场面的，茶水端来便喝，点心上来便吃，说起话来也高声大气，浑然不管与周围的环境是否融洽。

五六个社长初时见马地主家中富丽堂皇，家具擦洗的一尘不染，倒比自己身上还干净，因此有些拘束，到后来见几个委员毫无拘束，才意识到自己身份地位已不比从前，便渐渐放得开了。

马闻道老远便听见大厅中的喧哗，微微皱眉，骂道：“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上不得台面。”

管家跟在马闻道身后，也附和道：“小人得志，终有一天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马闻道面色微变，低声呵斥道：“此等言语，以后再不可随便提起。”

管家在他身后点头哈腰，口中连连称“是”。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大厅门外，马闻道微整衣冠，缓步步入厅中。

众社长、委员都是贫苦出身，哪里懂得富贵人家的规矩，面前明明放有垃圾篓子，他们却因为太干净漂亮不认得，把个果皮花生壳子仍得满地都是，茶喝完了也不要下人来续，粗手大脚的自己弄，弄得杯盏狼藉。

马闻道步入大厅，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旋即满面春风道：“今日有诸位贵客驾临，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实在荣幸之至！”

众社长委员早得到农委授意，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委员起身端起一杯热茶，咕隆一声和着口中花生吞下，把茶碗随手往茶几上一放，大大咧咧道：“我等都是粗人，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这次来，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马闻道轻抚长鬓，掩下心中不快，笑道：“几位来得仓促，马某招呼不周，还请见谅。”说话间已经来到主位前，朝诸人团团拱手后，一撩长衫，稳稳坐下。

先前说话的农委坐回椅子，继续剥花生吃。马闻道说完，另一个清水脸的农委冷冷说道：“你这里都是寒舍，我住的地方怕只能算猪圈牛栏了。若这等好吃好喝都招呼不周，我倒希望天天有人这么招待。闲话就不多说，我们这次来，是要和你商量减租的事情。”

马闻道接连在胡须上捋了几捋，笑道：“这位想必是丁委员吧？听说丁委员说话办事干脆利落，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马闻道的管家跟随他多年，早把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揣摩的清清楚，马闻道说话间有意无意瞟了他一眼，管家当即弯着腰问道：“租子我们不是已经减了么？”

丁委员是分管本镇所有农社的农委委员，正是此次进马府的领头之人，听管家说完，依旧板着一张脸，拉长语气道：“今年上半年是减了，我们是来说下半年减租的事情的。”

马闻道笑容微敛，旋即又满脸堆笑道：“几位不辞辛劳，一心为百姓请命，马某佩服。”

说话间团团拱手施礼，少顷才又继续道：“冲着几位面子，马某保证，等稻米收上来，一定会按照早先定下的规矩收租子，另外再拿出一笔银子劳军，能摊上陈中队长这样一心为民的父母官，不容易啊，我是说什么也要聊表寸心的。”

丁委员看也不看马闻道一眼，冷冷道：“马员外有这份劳军的心思，我们是欢迎的。但我说的是下半年减租的事，不是下半年你家收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