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作茧自缚

陈小河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刻，等到人真出现了，却又不敢多看一眼，赶紧回过头来，默默走路。

王二没注意陈小河，也是闷着头嘟囔道：“我当兵去了，我妹子怎么办？”

陈小河听见，抬手挠挠头皮，咬牙道：“你妹妹也和你一起从军吧。咱们大西军中本就有健妇大队，我只是中队长，不如成立一个健妇小队，替大家缝补衣物什么的，等以后建起医疗小队，也管照顾伤员。”

王二“嗯”了一声，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陈小河见王二不太情愿，却也不好勉强，说道：“你先别急着答复我，你这几天先听听我们李监令讲课，等对我们了解了，那时再决定不迟。”

王二对这倒不抵触，答应道：“行，我听两天。”

陈小河的心思其实大部份在别处，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不肯知道罢了，听见王二答应，便放软语气朝着他身后的人问道：“你是王二的妹妹么，叫什么名字，可愿跟着我们，为穷人打仗？”话说完，才感到有些唐突，这古代礼教甚严，问人家姑娘姓名，却有些不妥。

王二的妹子似乎不懂这些礼教，笑盈盈答道：“我名字难听得很，家里人都叫我丫头，我叫王小丫。大人救了我，大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陈小河对这名字实在不敢恭维，想要替她取个名字，又怕人家不愿意，问道：“那你们兄妹想不想取个大名，就是对家人以外的人说的名字。我们李监令以前可是教书先生，要不让他替你们兄妹取一个试试？”

王二兄妹相互看看，王二闷鼓鼓点了两下头，他妹妹则使劲连点了几下。

李迹祥看王二妹子与他死去的妹子相仿，勾起了伤心往事，一路沉默不言，此时听陈小河扯上他，黯然道：“王二老弟，说起来你我也算同命相连，只可惜我没你那么幸运。”

王二诧异地看了李迹祥一眼，问道：“李先生说笑吧，您这样的贵人，怎么会与我同命相连。”

李迹祥苦笑道：“我哪里是什么贵人，两个月前还是教书先生呢。本来我妹妹也有她这么大的。”说话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王小丫。

王小丫奇道：“怎么是本来有呢？李先生的妹妹怎么了，不认你了么？”

李迹祥摇头道：“她怎会不认我，她也像你这样漂亮，也是被歹人看上，也是恰好遇上了咱们中队长，可惜……可惜我这做哥哥的无能，没能保护好她。”

王小丫低下头，不再问了。陈小河听见这话，心里在想：“你妹妹恐怕不及这村姑打扮起来漂亮。”王二却奇怪道：“是被抢去了么？先生为什么不去救她回来？”

李迹祥苦笑道：“被歹人杀死了。所以，我也劝你从军，如今这世道乱了，今天有我们可以帮你，以后呢？如果再摊上恶霸、狗官，你怎么办？好了，言尽于此，我先替你俩想一想名字。”

王二有些不安，李迹祥这话算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妹子渐渐长大，这二年来央媒说亲的人不少，都给王二他娘婉拒了。倒不是挑剔，而是其中大半是本地的恶霸、乡绅，半老年纪不说，家中早已三妻四妾了。

王小丫出身贫贱，在本地稍微有点脸面的人家，岂肯取她做正室，贫寒人家，一来王二家不一定同意，二来别人见那些大户人家都被拒了，便不作妄想。

李迹祥低头沉思，少顷说道：“王二，你以后就叫王方泽可好？方正的方，山泽的泽，山中有泽，自然生机勃勃了。”

王二哪里理会得了这些，口中反复念了几遍，觉得即顺口、又大气，便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声“好”。

李迹祥又对王小丫道：“ 我给你取的名字叫王方研，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王小丫却也同样听不懂好坏，不过听这名字比先前的好听顺口，也乐滋滋道了谢。

说了这许久的话，其他几路追击土匪的人马都陆续回来，几边的俘虏被集中在一起，竟然有六十一人。

陈小河算了算，加上打死的和逃跑的，这寨子竟然养了九十多人，便命人去把向老六喊来，问道：“向老六，这许多人，你是怎么养活的？单靠劫道，怕是不够吧？”

王二一直跟在陈小河身边，倒一直未曾见到向老六，此时见到他模样，虽然以前只见过一次，却觉得面熟。

王小丫却化成灰都认得向老六，厉声道：“哥，就是他带着人来杀了娘。”

王二正自怀疑，他陪着来打土匪，钢叉一直便拿在身边，听见妹妹叫喊，豁然回过神来，挺起钢叉便向向老六胸口扎去。

陈小河事儿多，倒是忽略了这茬，此刻变起突然，只喊出个“慢”字，眼见阻拦不及，便收住了口。

向老六看到王二的片刻间也看到了王小丫，暗道一声不妙，却早有防备，眼见钢叉刺来，当即着地一滚，躲了开去。

王二平素打猎为生，因为动物反应敏捷，连带他也学会快速反应，一叉不中，旋即第二第三第四叉紧跟着追刺下去。

向老六能做上土匪头子，手底下倒也有几分本事，接连滚了几滚，躲过接连而来的钢叉，到第五叉下来时，王二后力不济，却有些慢了，被他屈左腿蹬开。

王二钢叉被踢开，手上缓了一缓，收回钢叉正要再刺，却被身旁的老军从后抱住。王二挣了几挣，没能挣脱。旁边又有两个老军赶上来，一人帮着抱住王二，另一人夺下他钢叉。

陈小河见王二被人抱住，心中有三分庆幸，倒有七分可惜。

王二被制的动弹不得，挣扎片刻后想起陈小河来，嘶吼道：“大人，你不是要为我做主么？你让我杀了他报仇。”

陈小河脸现尴尬，咳嗽了两声，吱吱唔唔道：“这个，王…..王方泽你先别急，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待吃了饭再慢慢和你说。”

王小丫这片刻间已泪流满面，抹了把泪道：“大人，放了我哥啊，你怎么不让他给我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