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军心

陈小河嘴唇微翘，抬头看着屋顶冷冷道：“我又不是傻子。”

冯大队长听陈小河这一说，转瞬间便猜出他心意，晓得只要不逼急了，此人便不会去做两败俱伤的事的，因此怒气稍敛，说道：“你好自为之！”

陈小河不置可否，转身出了屋。

那亲兵从后面赶上，越过陈小河给他带路，走到僻静之处时，却才说道：“陈中队你何必和咱们大队长硬顶，你陪个不是，服个软，让大队长把气出了，事情也就过去了。我敬你是条汉子才提醒你，这样顶着，你早晚会吃亏的。”

陈小河不料这亲兵也是个角色转换快的，不由暗自感叹：“这古代虽没电视，演员倒是挺多。”当下没好气道：“有死而已，怕吃亏又怎的？却不用你来猫哭耗子。”

亲兵吃瘪，却并不发火，只叹了口气，说道：“您倒是条真汉子，赵某佩服，只是小的没你这份硬气，还得继续混这口饭吃，事先给你打个招呼，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待会儿若有得罪，非是小的要故意为难你，实是身不由己。爷要打要骂，小的也只忍着，绝不去乱嚼爷的舌根，其余的，小的便无能为力了。”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出了僻静之处，周遭闲人渐多，那亲兵收起方才的小心，拿出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来，说道：“陈中队长，你就先去接你的兵吧，营房我自会替你腾出来，你忙完在此地等我便是。”

陈小河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明白要整自己的乃另有其人，这亲兵不过奉命办事，他不办，自己受牵连不说，也会另有人来整自己，却没必要记旁人可恶，当下略微一笑，拱手道：“如此有劳了。”

亲兵一副惫赖的样子，拱手答道：“当不起！”

陈小河转身而去，心里却晓得对方说的是“不敢当”。

袁何二人领着一百余丁壮，相互牵扯，沿途哪里追得上陈小河，想要解开丁壮的绳子，苦于人手不足，怕有所闪失，只得不住催促。

陈小河沿着来路回去，走过大半路程才与他二人相遇，看见丁壮们还被绳子连在一起，大都神情呆滞两眼无神，队伍一停下，这些人推推挤挤，只是麻木的随波逐流，不禁有些感伤，说道：“快把人放开，以后都是自家兄弟。”

袁光中假作没听见，何进刚到底耿直，抢上前说道：“中队长，放不得，现下只有我三人，万一有个闪失，却怎生应付得来？”

陈小河垂首不语，心里明明晓得何进刚说得在理，可要让他把这些人像牵牲口一样牵回去，他却说什么也不忍，沉默片刻后一咬牙，走到队伍前面平举双手说道：“兄弟们先坐下休息休息，听我说几句话，等说完了，我便替大家解开绳子。”

众丁壮听说坐下休息，脸上略有了些神采，纷纷就地坐下，尤其先前选兵时见过陈小河的几人，此时脸上更隐隐有几分祈盼之色。

这一路走来，丁壮们早与前后之人相熟，刚刚坐稳便纷纷交头接耳，队伍里传出嗡嗡之声，

陈小河等队伍中声音略微弱些，估计刚才的话已经传递的差不多的，便再次抬头说道：“请大家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

丁壮们沿途吃鞭子早吃出了记性，以往这话说完，闭嘴慢的便是**伺候，因此陈小河话语方落，丁壮们习惯性住嘴。

陈小河见队伍拉的太长，怕后面的人听不见，索性走到队伍中部，朝着横七竖八、席地而坐的丁壮大声问道：“兄弟们，你们可知为何会被拉到此处，为何拉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你们？”

丁壮们大多显出愤恨之色，也不知是恨抓他们的人，还是恨大西军，有的却在沉思，在想这长官此时说这些话什么意思。但无论是谁，却都没有回答的意思，显然隔阂很深。

陈小河等丁壮思考片刻，举起一只手来，说道：“因为你们穷，因为你们是一盘散沙。你们穷，所以抓丁的要来抓你们，因为你们是一盘散沙，所以抓丁的来抓你们，你们反抗不了。”

丁壮们沿途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看见不少人或断足、或砍头、或活活打死，被整的怕了，因此早绝了逃跑的念头。此时被陈小河提醒，一部分人听到反抗不了，想起沿途的情形，压抑已久的念头却反而活了转来，偷偷观察周遭环境。

陈小河看不穿别人心思，留给丁壮们一定思考的时间后，继续说道：“如今不同了，你们来到了军营，稍后便会拿到武器，只要咱们大家一条心，咱们这一百多号人就像一家人一样，谁还敢来欺负咱们？谁要来欺负咱们，就要问问咱们手里的傢伙答不答应，却不是胜过你们以前窝窝囊囊？眼前咱们人还少，等以后咱们人多了，咱们去抓了那些官老爷起来，让全天下的穷人都不被欺负，却不是胜过你们在家为那两顿树根菜叶混吃等死？”

古代官家对待普通民众的态度是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何曾有人给这些苦哈哈的乡下佬讲过这些。

壮丁听陈小河这么一说，想到这里有一百多号人，待会儿还会拿到武器，不禁自问：“那该是什么样？岂不是快赶上县太爷了？”更有胆大的在想：“就是县太爷，也敢和他斗上一斗。”

陈小河等丁壮思考片刻，一扬手，干脆地道：“好了，我不多说了，大家自己能解开绳子的就自己解开，解不开的，可以招呼一声，我这里拿刀子替你割开。”

丁壮们闻言颇有些犹豫，这绳子拴住他们久了，已经习惯了，以前也不是没人解过，但一被发现，不是被打得半死，便是被一刀砍了，这一时间倒有些犹豫。

陈小河想带头替他们解，不过想想还是没动，这主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做，而不是别人赐予。

丁壮们见陈小河始终面露微笑，看起来模样儿倒和善，终于有胆大的动手给自己解绳子。

陈小河微笑着看，只见有七八个人已经解开了，开始小心翼翼的起身活动手脚，动作间却都有意无意在瞟自己，深怕其中有诈。

看着差不多了，陈小河笑着招呼道：“已经解开绳子的，站到我这边来。”

这时已经解开的丁壮已有十来个人，大多比较强壮，闻言犹犹豫豫走了过来。

陈小河等第二个人过来，便开始招呼他们挨次序站齐。

袁何二人早先还有心要阻拦，只是怕当众驳了上官面子，因此不说，此时见木已成舟，也跑过来帮忙。

等这十多个壮丁按高矮次序站好，陈小河笑眯眯说道：“好，你们是敢为他人之先，致今日起，你们就是班长了。另，从现在起，次后到的十二个人便是副班长。”

这一句话声音甚是洪亮，本来磨磨蹭蹭的人听见，疑惑间动作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