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京，南京（四十二）

老高此时已经打得满头大汗了，他的眼睛中只有两种颜色可以分辨得出来，一是对面冲过来的鬼子兵身上的黄皮，而是旁边兄弟们被子弹击中喷射出来的红色。老高也不知道现在阵地上到底有多少兄弟们阵亡了，到底还有多少活着的能喘气的兄弟们在战斗，因为他没时间去了解这些东西，只有机械式的装弹，射击，装弹，射击。

突然，老高听得“啪嗒”一声，自己正在打着的那挺机关枪卡壳了，枪管已经打得血红血红了，好像刚刚从火炉里出来似的，显然是彻底报废，不能用了。

老高头也不回的喊道：“拿枪管来，快，鬼子要冲上来了！”

但旁边竟然没有反应，老高急忙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在给他送弹夹的一个兄弟已经脑袋中弹倒在地上阵亡了，四周全是牺牲了的兄弟们的尸体，阵地上活着的在抵抗进攻小鬼子的兄弟们已经不多了。

老高急忙一缩脑袋，在战壕里捞着了一捆手榴弹，拧开盖子，拿起一颗，拉开引信，朝正冲向自己的小鬼子扔去，此时老高离那些冲上来的鬼子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了，由于手榴弹延时，那颗冒着白烟的手榴弹在鬼子脚底下不停的打着转，被一个鬼子军官猛的一脚朝老高这里踢了过来。

幸好那个鬼子军官踢得不是地方，那颗手榴弹在老高面前十米处轰然爆炸开来，老高急忙就地卧倒朝后翻滚，才逃脱了被自己扔出去的手榴弹炸死的危险。

此时已经有鬼子冲上了阵地，正纷纷往战壕里跳来，老高从地上随手操起一把“花机关枪”，朝那些跳进战壕的小鬼子扫射着。

老高的身边几乎没国军兄弟了，阵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个国军兄弟们在与冲进战壕的小鬼子们搏斗着，老高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想道：“看来今天我老高得搁在这里了，鬼子这么多，我们这些兄弟们肯定是没得救了，也罢，人都是要死的，作为一个军人，死在战场上也不冤。”

老高想到这里，反倒没什么顾忌了，将手中“花机关枪”里的子弹一阵“突突”打完后，扑到一挺马克辛重机枪旁边，迅速调转枪口，装好子弹，猛按扳机，“哒哒哒”马克辛机枪子弹以一分钟500发子弹的速度像狂风暴雨一般泼向那些已经进入战壕里的小鬼子，顿时跟收割稻子似的，小鬼子倒下了一大片。

其余进入战壕的鬼子立即将所有的火力朝老高这边打来，老高的左臂被鬼子的机枪子弹打断，整个儿耷拉了下来，眼看是废了。

剧烈的刺骨的疼痛使得老高差点儿要晕过去了，他努力地使自己不至于马上昏过去，咬牙用右手掏出二十响盒子炮来，单手朝冲过来的鬼子射击着。

冲过来的小鬼子越来越多，前面几个看到老高是个国军上校军官，都哇哇乱叫着冲过来，想活捉了老高，但都被老高手中的二十响盒子炮一一撂倒在地。

手中的驳壳枪子弹打光了，老高随手捡起地上的武器朝鬼子射击着，战壕里国军兄弟们的枪声越来越稀落了，老高知道是那些兄弟们阵亡了，看来今天自己也要阵亡在这里了。虽然是必死无疑了，但老高可不想就这样死去，老子临死前也要拉几个小鬼子做垫背。

又有一批小鬼子朝老高围拢过来，此时鬼子距离老张才五六米的距离，带头的一个鬼子少佐示意手下鬼子先不要开枪，对着老高装手势比划着，意思是你是个爷们，我不用枪打死你，咱们用大刀比划比划。

面对着蜂拥围拢过来的小鬼子，以及对面这个比划着手势的鬼子少佐，老高右手一把大刀站了起来，左臂一阵钻心剧痛袭来，使得老高几乎站不住脚，摇晃了一下，顿时引来周边小鬼子的一阵哄笑，老高大怒，挥刀咔嚓一下就将自己的一条左臂整个砍掉，鲜血如喷泉一般喷射而出，喷了旁边一个靠前的小鬼子一脸。

看到老高这么一下壮士断臂，小鬼子一下子闪开了，那个要跟老高比划比划的鬼子少佐脸上出现了恐慌的神色，稍稍朝后退了一步，突然举起东洋刀朝老高劈来。

老高朝后一闪，避开了那鬼子少佐的东洋刀，用手用大刀横着一划，顿时将那鬼子少佐开膛破肚了，肠子流了一地，倒在地上挣扎着，眼看是不能活命了。

旁边的小鬼子急眼了，一声呼喊，蜂拥而上，老高面不改色心不跳，单手挥舞着大刀，又接连砍死了几个小鬼子，硬生生地把那些小鬼子逼退到十米开外的地方。

鬼子们一看老高断了左臂竟然也能如此英勇，惊得一时半会儿不敢贸然上前，此时老高由于失血过多，身体出现了一阵摇晃，快要站不住了。鬼子们一见，急忙大喊着：“捉活的，快快捉活的！”

老高虽然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同小鬼子们拼命搏斗了，但他的脑袋还是很清醒：决不能被小鬼子捉了去受侮辱，老子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老高当啷一声扔掉那把砍缺了刀刃的大砍刀，从腰间掏出两颗手榴弹，拔掉盖子，小鬼子一见老高要拉响手榴弹了，急忙哇哇地叫着上去，七八把雪亮的刺刀一齐插进了老高的身体，老高整个人都被小鬼子们挑了起来，在即将失去知觉的那一刻，老高猛然拉掉手榴弹的引信，看着老高腰间冒着嗤嗤白烟的手榴弹，小鬼子们惊惧不已，想立马侧身躲开，不料轰然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开来，老高与十多个小鬼子一起在爆炸中化作了破碎的尸块，同归于尽了。

后面的小鬼子蜂拥冲进战壕，对那些还没完全死去的国军兄弟们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杀戮，鬼子们端着长长的刺刀，挨个儿地在战壕里刺杀着国军兄弟们，不管是死是活，每个国军兄弟们都被这些禽兽统统刺上几刀才肯罢休。

左翼阵地被攻陷了，小鬼子们在阵地上升起了膏药旗，在满地的尸体堆上举着双手欢呼胜利，而此时，旁边驻守的十一师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独立旅四团在阵地上全军覆没。

老高先前派出去的三个兄弟们很快就跑到了十一师师部，但就是找不着师长余世明，下面的军官又都做不了主儿，急得那三个兄弟赶紧给马旭打电话，报告左翼阵地这边的紧急情况，马旭立即请求十一师在家的那些军官们看在以前一起共事的份上，赶快派兵出手相救，无奈那些军官都想自保，推说自己的阵地也正在遭受小鬼子的猛烈攻击，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援救独立旅四团，一个也不敢出头领兵援救四团，最后导致独立旅四团全军覆没，牛首山阵地左翼失守，不光独立旅的侧翼暴露在小鬼子面前，就是79军军部和其他几个国军师的侧翼也顿时洞开，江宁一线战况急转直下，有可能要被小鬼子全部包饺子。

老军长接到牛首山阵地的战况后，大为震怒，急忙派人去把十一师的余世明找来，没曾想找了大半天，硬是找不着余世明这个人，老军长怀疑这个余世明可能是临阵脱逃，溜了。这时候，南京方面给老军长打来电话，告知余世明已经被委员长临时调走了，到武汉去了，至于调走干什么去了，他们也不知道，由于事情机密，不能提前告知79军，让军长自己看着办。

老军长发火了，这回可是震怒了，他撂下电话，带上了两个警卫，开车直奔南京卫戍司令部，找到了唐长官，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调动十一师师长余世明不跟我这个军长打招呼，你们什么意思？你们知道由于这样一调动，独立旅丧失了整整一个团，三千多国军官兵兄弟们哪，就这样被你们这些官老爷葬送在前沿阵地上来，你们的罪孽大了，我要向委员长去申诉。”

“正方兄，别动怒，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刚刚接到委员长侍从室的电话，我只比你早知道了半个小时，连你们79军十一师这个余师长调到武汉去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可错怪我了。”唐长官也是一脸无奈，南京城外不断传来阵地失守，国军部队不断溃逃的坏消息使得他心力交瘁，眼睛血红，也实在是不容易。

“既然是委员长的意思，那我不怪你老唐，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我们79军的事我说了算，上头别插手捣乱，你们这一点要是做不到，我马上就将牛首山那边的部队撤到南京城里来。”老军长的火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气鼓鼓的。

“好，委员长那边我不知道，我保证我们卫戍司令部这边绝对不会插手你们79军的事务，等下我跟后勤部打个招呼，让他们赶紧向你们这边运送补给物资，保证你们在前线的一切物资供应。”唐长官信誓旦旦的对军长说道。他也怕老军长撂挑子不干了，这要是79军一撤退，那南京城可就四面楚歌，被鬼子团团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