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的自杀5

邓卓进来了，跟在身后的是警卫连连长向智杰，向智杰手中还端着厚厚一摞档案盒子。

“就放桌上吧，下午两点钟来取。”邓卓对向智杰说道。

向智杰把档案盒子往桌上一堆：“首长，这是我们团三年的记录，您一个小时能看得完？”

邓卓笑着回答：“我只是随便翻翻，一个小时已经很充足了。你忙你的去吧。”

向智杰立刻敬礼离开。

邓卓看了坐在床上的唐功一眼，关切地问：“你这两只蹄子怎么样了？”

唐功一笑：“呵呵！全好了，杨队长说了，休息一个小时就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邓卓乐了，说道：“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是牲口，你啊，就一牲口的命，脚烂成这样也还不说，这回幸亏是杨队长，不然，我再上哪去找一头像你这样任劳任怨、忠诚可靠、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牲口！”

“能跟响当当的猎人大队队长称兄道弟，我这牲口也当得值了。”唐功狡猾地一笑。

邓卓哈哈一笑：“没白跟我这几年，智商大有长进，说话都知道绕弯子骂人了，这智商，都达到我三十年前的水平了。”

邓卓今年37岁。

唐功明显没听出邓卓的话中话，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抬头望着门外小声自言自语：“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杨队长呢？”

邓卓头一斜，微眯着眼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唐功：“假和尚，我怎么瞧着你小子像在思春呢？”

唐功扭头一脸雾水地问：“队长，什么叫思春？”

邓卓抬头想了两秒钟：“喔，这个思春，顾名思义，思春就是指思念春天，思念春天的意思。你看你看，让你学字你不学，稍微有点高度的词你就癞蛤蟆跳井——不懂（扑通）了。”

唐功却丝毫不惭愧，一个懒腰一伸，缓缓躺在床上：“春天多好啊，不冷也不热，还到处是野鸭野兔，我真思春啊！”

邓卓尽量忍住笑，坐到桌边，取出一份份档案开始翻阅，神情也渐渐越来越严肃起来。

下午两点，向智杰准时报道。

桌上的档案已经全部整理好，就跟邓卓没动过一样。

邓卓从门外捡回唐功的鞋子，扔到床边，大声叫道：“假和尚，出发了。”

刚刚还在打鼾的唐功立刻眼一睁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鞋子走了两步，又原地蹦了两下，惊喜地说道：“嘿！泥菩萨开口，神了！一点都不疼了！跟没事一样！”

“走吧，我还等着你日行千里呢！”邓卓催促道。

唐功这才笑眯眯地站在邓卓身后。

“向连长，这些档案你把它收好，下午我四处转转。”

“那我给首长派一个排的警卫吧。”向智杰请示。

邓卓用右手大拇指一指自己身后的唐功：“看见没？我这可是****选一的警卫员，你们一个连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用再派人保护我。”

唐功听得不觉昂首挺起了胸膛，肩上稍稍用力，把脖子上的肌肉全挤了出来。

向智杰看了邓卓身后的唐功一眼，果然是虎背熊腰英姿飒爽。

“那首长打算去哪？”向智杰问。

邓卓呵呵一笑：“向连长，记住，首长的行踪是不该问的，秘密。”

向智杰立刻立正敬礼：“明白。”

就在邓卓和唐功出门的时候，向智杰拉住唐功轻声问道：“你真能单挑一个连？”

唐功抬头看着天思考几秒钟，回答道：“两个加强连也能凑合吧！”说完潇洒地一甩头大步跟上邓卓。

小山丘上，杨团长牺牲的草丛中。

天已放晴，蓝天上凌乱地堆着几团白云，像高高的棉花垛子。

空气中还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血腥味从邓卓的鼻子霸道地钻进去，又钢针一样扎着邓卓的胸口。

邓卓仿佛看到，杨团长正在草丛中艰难地来回爬着，每爬一步，身子就颤抖一下，胸口的血水混着泥水，在草丛中绘出一条复杂的血路。

唐功静悄悄地站在邓卓身后，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的这位领导一定是在现场发现了什么，正在推断着什么，正在确定着什么。

邓卓走几步停下，指着脚下对唐功说道：“你到这里站好。”

唐功立刻走到邓卓指定的地方立正站好，站得像电线杆子一样。

“假和尚，本案有一个重要情况需要你配合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胜任。”邓卓盯着唐功的眼睛说道。

唐功把胸一挺：“队长的话就是玉皇大帝的圣旨，我要不配合那就天打五雷轰！”

“不用天打五雷轰，没那么严重。”邓卓笑着说道，“据我看现场的第一眼，我就断定现场让人给破坏了，这一点，你和我的智商是一样的。不过，我马上就想，会是谁破坏了现场？从地面血迹拖动痕迹和草丛的倒伏情况，我可以断定，现场是绝对杨团长自己破坏的。而你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杨团长中第一枪的位置。杨团长中的第一枪子弹是打中背后，然后从胸口穿出。现场我只找到杨团长自杀时的弹壳，却没有找到这第一枪的弹壳，也许它还在草丛里，但我们没有时间再找了，所以，我打算用点小方法找一找子弹弹头，这就要你的大力配合了。”

“只要能找出事情的真相，您让我干啥都行！”唐功把胸脯拍得山响。

“好！”

邓卓扳着唐功的身子侧了侧：“杨团长身高和你一样，正好有可比性。从脚印来看，中枪的时候杨团长就是这个方向站着的，” 邓卓一点唐功的后背，“子弹是从这一点打进去，” 邓卓再一点唐功的胸口，“然后从这个方向打出来，所以，只要我用枪按这条线路打一枪，就能知道那颗弹头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唐功听得脸刷地白了，冷汗直冒，连忙说道：“队长，我看，我们还是找找弹壳吧，您知道的，我眼神好，一找准找到。”

“没时间了，我们下午还有任务。”邓卓一口拒绝了唐功的近乎哀求的请求。

“那万一，您的子弹从我背后进去却到胸口那个点偏了，怎么办？子弹线路计算可得相当精确的。”唐功的高超智商又发挥作用，迅速找出这项实验存在问题。

邓卓故作思考一会，说道：“对，有道理，不过没关系，一枪偏了我再试一枪，所以你要坚持住。找到弹头对本案的调查起着决定作用，你也不想让杨团长牺牲得不明不白、让内奸逍遥法外吧？”

“行！来吧！”唐功解开上衣扣子，卷起衣襟塞进口里咬住，面色严峻地站着，站得像一尊大理石雕雕像。

邓卓心中一乐，这假和尚真是憨厚可爱极了。

“啊！我突然想起，如果有两根和你一样高的竹子我也能测出子弹的线路，可现在上哪弄竹子呢？”邓卓作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理石雕像立刻子弹一样射入树林中。

其实，上山的路上，邓卓就注意到附近生长着一些竹林。

很快，唐功就扛着两根竹子跑了过来。

“队长，您看这个行不行？”唐功气喘吁吁又紧张兮兮地问。

邓卓故作惊讶地回答：“哦！还真有竹子，嗯，可以，可以。”

唐功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邓卓接过两根竹子，竹子上的枝叶已都被唐功扯完，几乎就是两根竹竿。

邓卓让唐功站好，把一根竹子贴着他的背垂直**土中，然后掏出小刀在唐功背心处的竹子上划了一刀，接着邓卓又把另一根竹子贴着唐功的胸口垂直**土中，又在唐功胸口处的竹子上划了一刀。

“侧着身子轻轻退出去，不要碰竹子，否则，我们就只能用老方法了。”邓卓对唐功命令。

唐功屏住呼吸，慢慢从两根竹竿间抽出身子，一步远的距离，唐功将自己挪出来时却已是满头大汗。

“嗯，不错，竹竿没动。”邓卓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线团，轻轻拉出一条线，线的两端贴在竹子上的两处刀痕上。

“来，假和尚，看一看，子弹应该往哪飞了。”

唐功已经明白邓卓的意图，马上走上前，蹲着马步偏着头，闭上左眼一瞄，立刻，一条清晰的直线出现在唐功眼前，直线的一端是唐功的右眼，另一端则直指一丛草后的几棵大树。

“我找到了！”

唐功奔跑过去，飞身越过草丛，仔细地在这几棵“嫌疑树”上搜索起来，邓卓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

突然，唐功在一棵树上猛抠几下，激动地大声喊着：“找到了，就在这里。”说着已像野兔一样跳向邓卓。

邓卓从唐功手中接过一颗黄色弹头，捻了捻，说道：“不错，就是它，没有一点锈迹，膛线的磨擦面都还是亮的。这是一支盒子炮，能用上盒子炮的，不是一般的人哪。”说完就将弹头小心地收好。

唐功也非常清楚，盒子炮就是驳壳枪，性能好价格贵，新四军中一般只有干部或警卫部队才有资格用。